第32章 chapte□□
作者:照城      更新:2020-08-18 10:21      字數:4140
  日料店外亮著霓虹燈,穿和服和木屐的漂亮女服務生兩手交疊放在大腿上,弓身引他們進入包間。包間內鋪著榻榻米,隱隱有一股清香,中央一麵案幾上放著一隻精致的白瓷花瓶,花瓶裏插著幾束紅色櫻花,一隻香爐焚著沉香,煙霧升了起來,在半空中嫋嫋。

  貝博藝已經來了,端正地跪坐在台前。他還是老樣子,麵無表情,冷冰冰的,就算是赤道的太陽也捂不化這大一座冰山,他的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鏡,細金邊,愈發讓他看起來冷淡漠然。

  大學本科畢業後,他沒有繼續讀書,而是進入一家金融公司,短短三年,就做到了中級管理層的級別。

  初來S市時,許欣人生地不熟,掰著指頭數,就貝博藝這麽一個朋友,幾次搬家、找房子,都仰仗貝博藝幫忙,後來在工作上也有往來,貝博藝所在的公司是許欣公司的客戶之一,幾次酒桌上都碰上麵。

  出門在外,多個朋友就多條路,而多一個貝博藝這樣的朋友,那就是多一條高速公路,許欣受惠不少。

  貝博藝正在喝茶,見許欣和岑北亭進來,對他們點了點頭。許欣和岑北亭依次坐下。李曉侯還沒來,許欣和貝博藝都不愛講話,大家又長年未見,氣氛不溫不火。貝博藝給兩人倒了茶,溫吞地寒暄幾句,問問這麽久沒回來,感覺國內有什麽變化,工作又忙不忙。

  說著說著,漸漸沒了話說,門還沒開,突然聽見了李曉侯講電話的聲音,“誒呀,吳老板最近在哪兒發財,對,上次你發的那貨啊,價格偏高了點啊……是是,我知道,你們成色是不錯。”旁邊小姑娘被這對話內容嚇了個半死,手藏在和服裏準備報警。

  “不是這個價啊,我從重慶空運來的朝天椒,都沒你這麽坑的。”

  小姑娘伸出手:“……”行吧。

  李曉侯收了線,笑盈盈地落座,座下便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說:“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哈,我自發三杯。”

  開了酒,這才暖了場。李曉侯邊喝酒邊胡侃。做生意的人,別的可以不會,但一定要會吹牛,李曉侯畢業後這幾年摸爬滾打,把自己修煉得跟泥鰍一樣滑頭,他有說不完的話,開口閉口幾百萬的流水,幾百萬的訂單,他斜過眼,問岑北亭:“要說混得好,岑哥才叫混得好,我們都是土鱉。”他拾了根筷子,漫不經心地在瓷碗邊緣敲了一下,“一晃眼,都是雜誌封麵上的人了。”

  岑北亭舉著酒杯,笑了笑。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許欣第一次發現岑北亭的眼睛有些倦怠,他眼皮懶洋洋的耷拉著,嘴角揚著,平緩地說:“走了狗屎運。”

  他的確走了狗屎運。出國時,比特幣這個概念剛剛出世,他閑著無聊,為了消磨時間隨便設計了一款能夠開發比特幣的軟件,有事沒事在電腦上掛著,單單一年,他挖出了一整個U盤的比特幣,這隻U盤後來賣了十萬美金,是他創業的第一桶金,從這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岑北亭杯底在桌上敲了敲,說:“我剛到那會兒吧,全班就我一個歪果仁,想上食堂吃口飯都難。可我是什麽人啊,我當然不會讓自己餓肚子,我就指著我想吃的盒飯,說;‘this,no,no,no,this,no,no,no,this,yes,yes,yes’。”

  “你能活著回來還真不容易。”李曉侯笑噴了說,他問岑北亭:“你有沒有談外國女朋友?外國妞漂亮吧。”

  “嘖,身材不錯。”岑北亭樂嗬嗬地說,“個個一米七往上走,挺帶勁兒的……”然後他對上許欣冷冰冰看他的眼睛,猛地止住了話頭,他自己給自己倒酒,說:“但要輪漂亮,那肯定是我們中國姑娘漂亮。”

  許欣翻了一個白眼。

  說著說著,李曉侯酒勁上頭,說話便沒遮掩,“我是沒你們命好,沒你們這麽好使的腦子,也沒你們這麽殷實的家境,我呢,隻能靠自己。”

  有些話硬要說,會矯情,說這些話的時候,李曉侯看起來很疲憊,眼瞼之下有兩圈濃重的因睡眠不足形成的陰影,他掐了掐眉心,自嘲地一笑,說:“我喝多了,就瞎比比,都是老同學,大家聽聽算了,別笑我。”

  岑北亭扯著李曉侯胳膊,他依然比李曉侯壯實,輕而易舉地,便將人拽提了起來,他歎了口氣,說:“喝多了就回去。”

  岑北亭叫了出租車,他把李曉侯塞進車裏的時候,貝博藝和許欣站在原地透風。貝博藝抽了一根煙,問她:“要麽?”

  許欣搖頭。

  貝博藝看著她淡淡地嗤笑,說:“怎麽,人回來了連煙都不抽了?”貝博藝點了火,說話時嘴裏含著一口霧。

  許欣被勾出了一點煙癮,垂著的手指無意識地沿著褲側縫敲了敲。她冷冷地翻了個白眼。

  貝博藝又嗤笑了一聲,彈了彈煙灰。

  “明天怎麽去機場?”他問。

  “開車過去?”

  “和岑北亭一起?”

  許欣微頓,說:“我自己過去。”

  “開車沒?”貝博藝點了點頭,扭頭看她,“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許欣說:“不用。”

  貝博藝沒勉強,將剩下的半根煙按滅在不鏽鋼垃圾桶上的白色碎石裏,“行。”

  許欣說:“4N是不是你們公司搞的?”

  貝博藝挑了挑眉,說:“消息挺靈通,怎麽,想要我給他放水?”

  許欣聳了聳肩,說:“他也是你的老同學。”

  貝博藝說:“可是我又不喜歡他。”

  許欣一言難盡,她幹脆說:“算了,隨便你。”

  貝博藝正色道:“處於職業道德,內部消息我是不可能告訴你們的,但我可以稍稍向你透露。”

  許欣立刻豎起耳朵,等貝博藝把話說完。

  貝博藝說:“他可用不著你操心。”

  送走李曉侯後,岑北亭折了回來,對貝博藝和許欣點頭,問:“你們怎麽回去?”

  貝博藝玩味兒地笑了笑,看了許欣一眼,說:“我有代駕,岑北亭,你沒開車來吧?許欣沒喝酒,她送你吧?”

  岑北亭掏出電話,說:“沒事,我給我弟打個電話。”

  岑北亭低頭按鍵,手機屏幕的光映在他眼睛裏,許欣看著他,突然說,“我沒喝酒,我送你吧。”

  岑北亭抬起頭,微微有些詫異。

  這時貝博藝邁開腿,說:“我先走了。”

  上了車,許欣問了岑北亭的地址,打開車載導航儀,岑北亭突然問她,“你住哪兒?”

  許欣專心致誌地輸入地址,被問到眼睛眨了一下,說:“南區那片。”

  “哦,”岑北亭說:“遠嗎?”

  “還好。”許欣說。

  “開車要多久?”

  “二十分鍾吧。”許欣隨口估計。

  岑北亭點了點頭,又問:“能不能幫我個忙?”

  許欣打響發動機,“什麽忙?”

  岑北亭漫不經心地說:“幫我找個住的地方。”

  他剛回國,在S市還沒定下住處。他本就是個不定心的人,今天在這裏,明天就去了另一個城市,所以他一直住在市中心的酒店公寓,艾倫為此總吐槽他,說從沒見過過得像他這麽糙的霸道總裁。以前他總沒當一回事,現在他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手指無意識地扣在扶手上,他想著,是該在這裏找個房子。

  “好,”許欣扭頭看後視鏡,平穩地將車倒了出來,“我幫你找。”

  岑北亭嘴角勾了一下,帶水光的眼睛撲扇,像噙著一汪水,“那謝謝你了。”

  “沒事,”許欣大方地說,“本該互相照顧。”

  “是。”岑北亭歪著頭笑笑,“貝博藝照顧你麽?”

  “還好,”許欣說:“算不上照顧我,因為我也照顧他,都是老同學。對了,那個蘇州的會,貝博藝的公司也會去,他現在搞風投。”

  “嗯。”岑北亭敷衍地應了一聲。

  到了酒店停車場,岑北亭說:“要不要上去坐坐?喝檸檬水醒酒?”他想到許欣並沒有喝酒,於是又補充道:“我家裏有人,我弟弟在。”他說起異父異母弟弟時,很順口。

  許欣笑笑,說:“今天太晚了。”

  岑北亭也笑,酒精讓他的大腦轉得慢了一些,雖然他依然可以正常地與人交流,甚至五分鍾編出一個自動發射煙花的小程序。他捏了捏眉心,淡笑著說:“也是。”

  他下了車,站在車窗外,示意許欣將車窗打開,許欣搖下車窗,身體越過副駕駛座向窗戶傾斜。岑北亭手肘撐在車窗上,問她:“明天怎麽去機場?”

  許欣說:“我開車過去。”

  岑北亭點了點頭,說:“和貝博藝一起麽?”

  許欣說:“不是,我們不是一個公司的。”

  岑北亭看著許欣,又說:“你坐我公司的車吧。”

  許欣微愣,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有些疑惑,岑北亭便接著說:“宣講會材料有變化,在車上跟你溝通一下。”

  許欣:“好。”

  岑北亭笑了笑,兩手插在西褲口袋,說:“回去吧。”

  “嗯。”

  “謝謝你送我。”

  “小事。”許欣說。

  在酒店門童的指引下,許欣爬坡開出車庫。偶然地,她瞥向後視鏡,發現岑北亭還站在原地。他微微揚著頭,似乎在看頭頂上的路燈,頎長的身體站在圓形的陰影裏,那種久違的感覺又出現了,許欣眨了眨眼,兩手握緊了方向盤,這麽多年,原來你隻要看我一眼,我就還是會有一點點的心動。

  艾倫正在打遊戲,音響轟隆隆的槍聲。岑北亭換了拖鞋,進來,踹了腳艾倫的屁股,說:“起開。”

  “啊!”和這天外一腳一起來的還有一顆地方子彈,電視機屏幕上跳出碩大的“gameover.”艾倫的頭像頓時變灰。艾倫英雄扼腕似的長歎一聲,給對麵發了“gg.”然後下線。

  “約會得怎麽樣?”艾倫一臉八卦,就差在懷抱一桶爆米花。

  岑北亭朝他扔了一隻抱枕,躺進沙發裏,望著天花板出神,“今天隻是幾個老同學吃飯。”

  “好好……”艾倫敷衍道,“然後呢?人家梁山伯和祝英台還是同學呢?”

  岑北亭橫了艾倫一眼,說:“你到底是不是外國人,你舉例子不應該用羅密歐和朱麗葉麽?”

  “那多不吉利,梁祝好歹還化蝶了,”艾倫說:“我一看就知道這位許小姐是你喜歡的類型,又漂亮,又聰明,性格還溫溫柔柔的,嘖嘖,嘖嘖。”

  “嘖你個頭。”岑北亭用枕頭把艾倫的臉給捂變形。

  “好啦好啦,鐵樹要開花咯,現在到底到哪一步啦?”

  岑北亭終於將枕頭扔開,說:“不知道。”

  他頓了頓,兩手抱在腦後,思忖著:“想辦法追吧……”

  艾倫噗嗤笑了一聲,他懷揣著那枕頭,說:“你所謂的想辦法,就是送別人康乃馨?你到底是想跟別人過情人節還是母親節?你倒是先問問看,別人想不想要一個快三十歲的兒子。”

  岑北亭朝艾倫屁股踹了一腳,說:“我想情人節、母親節一起過,不行?”

  艾倫捂著屁股笑得打滾,“哈哈,哈哈,失敬失敬。”

  艾倫終於笑夠了,有了正形,正經地說:“其實女孩子,很好追的,你別作,平時溫柔體貼點,節假日送點項鏈首飾小裙子,保準她們愛你。”

  岑北亭“唔”了一聲,不知有沒有把艾倫的話聽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岑北亭:每天get一個單身小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