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賭局
作者:雨師螺      更新:2020-08-18 07:00      字數:3476
  黎銳卿剛才到底發生了何事, 蘇滿娘溫和斂眉, 表示不想再提。

  天知道,她剛才隻是隨著他話語的意思, 與他比劃一下自己手上的最大力道, 按照他的要求隨手擰了他小臂一下,結果黎銳卿竟一下子便軟下了腰。

  還將她的手緊緊按在他的小臂上,渴望並迫切地要求她多來幾下。

  再然後, 黎銳卿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黎銳卿坐在陰涼的樹蔭下, 在一眾繁忙並警戒的侍衛小廝的環繞下, 雖極力地壓抑著呼吸,但眉眼間的饜足與激動潮紅,根本無法遮掩。

  他輕嗅著蘇滿娘身上護手脂乳的獨特鬆香味,眉眼繾綣,語氣柔和到似能滴下水來。

  “聞筠,吾得妻甚幸。”

  蘇滿娘的話在唇齒邊轉了幾圈,最後到底舒展下眉梢:“妾身亦是。”

  隻論他幫忙救小姑姑於火海,就足夠她對黎銳卿心懷感激。

  不過一點小癖好而已,她可以!

  感受著寬鬆袖下的小臂又開始催促地輕輕晃動,蘇滿娘垂下眼瞼, 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黎銳卿:……有激動的薄霧在眼前雀躍彌漫,仿若升仙。

  中午黎府眾人在齋飯處用完齋飯, 稍稍歇息了一會兒,就準備回返。

  在下山過程中,蘇滿娘敏銳地發現, 除了竟黎川猛之外,其他幾個孩子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即便是一向以穩重示人的黎川智也是這般。

  但她也並未多想什麽,隻是以為大家都被嚇到了,心中對黎銳卿不禁又生出些許埋怨。

  明明這樣危險,還非要帶著幾個孩子一起過來,也不知今晚回去後,會有幾個被嚇病的。

  黎銳卿看她神情,就知曉她在想些什麽,低聲道:“你還是小看了他們,我告訴你,我府中的這些孩子,除了黎霜以外,剩下的,一個都不會被嚇倒。”

  她永遠不會知曉,這些現在在她看來或穩重或跳脫的孩子們,在被他接回來之前,都經曆了些什麽。

  隻是現在這種程度……

  “當然,這一次可能會有一個是例外。”

  行至五指山下,在上馬車前,黎銳卿回頭似漫不經心地看了黎川智一眼,不動聲色勾起唇角。

  當晚,黎銳卿在前院書房處理公務,沒有回聽濤苑,蘇滿娘讓廚下給那邊送過去些糕點堅果等物後,就早早熄燭安寢。

  而被蘇滿娘以為今晚在前院書房徹夜辦公的黎銳卿,此時正翹著二郎腿倚在木棱窗邊,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和對麵的穆洪傑笑道:“你要輸了。”

  穆洪傑看著外麵的夜色,百思不得其解:“正常來說,他在發現自己的偽裝身份很快就要暴露後,不是應該要麽馬上準備跑路,要麽到你麵前坦白從寬,請求收留嗎?你家這大少爺怎麽還不走尋常路?!”

  黎銳卿將瓜子皮吐出來,取過旁邊的濕毛巾擦了擦手,又開始改抓肉脯:“因為太過重視,所以才會踟躕。今晚他是肯定不會有動作的,你就放心好了。”

  穆洪傑咧了咧嘴,感覺有些牙疼。

  他瞧瞧天色,估計黎川智今晚過來是不可能了,喪氣地從袖帶中掏出一個小瓷罐丟給黎銳卿,順口問道:“上次不是給了你一瓶鬆香脂乳嗎?怎麽還要?!這麽快就擦臉用完了?”

  說罷,他目光看向黎銳卿的手和臉,雖說長得一如既往的白皙修長和精致好看,卻並未聞到任何這脂乳的標誌性鬆香。

  黎銳卿將瓷罐拔開,聞著其中熟悉的味道,滿足地眯起眼睛。

  深嗅了一口,他又小心翼翼將瓶塞塞上,覷他一眼,笑得自得並春.情蕩漾:“這樣好的東西,我當然是要給內子使用,像你這種流連花叢的浪蕩子是不會懂我這種渴望將它保養到極致的心情。”

  穆洪傑:……

  他呲了呲牙,感覺自己牙更疼了,擺擺手隨意應付:“行行行,我不懂你想保養她的心情。”

  說罷又嗤笑一聲,“萬年老光棍好不容易嚐了葷還跑來和我現,也不知你在現個什麽勁兒。”

  兩人邊吃邊聊,顯然是準備一夜通宵的架勢。

  直到醜時,一道黑色身影出現在書房內,跪在兩人麵前:“首領,紫鳶已經成功帶人在五指山觀音寺後,尋到了那處鐵礦洞入口,現在已經將那些晝伏夜出的礦工們都綁回了辛圖城。”

  “礦洞和觀音寺中的其他證人?”

  “已經全部到位。”

  黎銳卿和穆洪傑對視一眼,笑:“朱家這次是完了,以後朱暉再也不能在我受傷後過來錘我傷口了。”

  想想還有些惋惜。

  “三皇子該肉疼了,一個鐵礦啊,那得能塞滿多少兵械庫。”穆洪傑笑。

  “不多不多,也就在辛圖這邊找到了兩個。”

  “運到京城的還有不少,”穆洪傑意有所指,說完他又忍不住地笑,“老皇帝接到你的奏折後,又該為這些不孝子生氣了。”

  黎銳卿起身,拍拍身上的瓜子屑,眉梢舒展:“既然證據已經齊了,那我就點人去朱府抓人了。”

  穆洪傑也用濕毛巾擦擦手,起身:“那我就去趁亂打劫,去朱家順點其他別致的東西,回去給咱主子留作坑人的殺手鐧。”

  兩人相視一笑,前後離開書房。

  前院書房中的蠟燭緩緩流下最後幾滴蠟油,在紗窗外吹來的沁涼夜風下,搖曳了兩下,徹底滅了。

  且不說這一夜辛圖城朱暉府上的混亂,就說黎川智這一夜回來後多番踟躕,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好容易等到他終於入睡,又是整宿的混亂夢境,情緒一直緊繃。

  直至最後夢境畫麵一轉,竟然少見的夢到了幼時的情景。

  彼時,他娘在知曉了刁海潮的目的後,一貫柔弱纖細的女子,麵對一群窮凶極惡的士兵難得發狠,拚勁全力護著他,不願他被帶走。

  那些士兵顧忌著他娘是刁海潮女人的身份,不敢上前碰她。

  就當雙方在狹窄的院落中僵持著,母親還在為他籌謀生機時,刁海潮一臉煞氣地從院外走了進來,在母親渴望哀求的目光下,仿若在戳一隻螞蟻般,長手隨意向前一探,一劍將她刺了個對穿。

  又反手將怔在原地的他丟給那幾名侍衛,冷冷地瞥他一眼:“按原計劃進行。”

  那是怎樣一個冰冷的眼神?

  厭惡、嫌棄、冰冷。

  厭至體表,冷入骨髓。

  這個眼神在他之後逃亡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深深印入他的腦海,無法驅散。

  與母親那雙直至最後都難以安心閉上的悲傷眼眸重合在一起,讓他一宿一宿地做著噩夢,難以入眠。

  作為刁海潮為他其他子嗣選擇的吸引朝廷追捕兵力的誘餌,他被強硬地穿上了最繁複精美的外衫,選擇了最危險的一條道路逃竄。

  彼時護送他的護衛很多,對比護送其他刁海潮子嗣的十多號人,甚至還要多出二十多個。

  但是,護送其他人的都是能夠以一擋十的精兵,而護送他的,卻都是些跑路都跑得戰戰兢兢地膽怯新人。

  彼時,他才不過六歲。

  他知曉他要死了,但是他卻不想死在那個男人預計好的道路上。

  最開始,他無論白天黑夜,身邊都有人看守,但隨著這些人的死亡和減少,這些新兵的情緒越來越不穩。

  直至一天夜間,那些新兵們聚集在一起悲憤並絕望地討論著什麽,他終於迎來了第一個獨處的時機。

  他果斷舍棄了身上的繁複錦袍,丟棄了身上一切能夠發現他身份的東西,用仿若天生就有的靈活動作體態,跳窗逃跑。

  在離開那處宅子後,他用一粒珍珠與一個小乞丐換了身單薄的乞丐裝,在數九寒天的冬日,穿著單薄的草鞋和破布,弄髒自己,混入乞丐堆,裝瘋賣傻,勉強避過接下來的追兵。

  會成為張智,是一個偶然。

  他在城裏混了一段日子,感覺局勢越發緊張,便沿著小路往遠離大將軍王勢力的北方行去。

  一路裝作難民乞討,走走停停,如此半年多後,某日,他因為又餓又困,小心地鑽入一間山間的破舊茅草屋休息,卻未想到,等第二天等他再次醒來後才發現,那間茅草屋中竟還有他人。

  而且,還是一個瘋瘋癲癲的幹瘦女人,瘋女人緊緊地抱著他,叫他兒子,叫他智兒。

  而房間角落裏還有一具被餓死的瘦巴巴孩童身體,隻看年齡,兩人相差無幾。

  他心中一動,便頂替了那個孩子的身份,在山上住了一年多後,才逐漸在村落中混熟,弄到了自己新身份的戶籍。

  為此,他留在了茅草屋,一邊努力賺錢,一邊贍養這個身份的母親。

  幾年後,瘋女人因為病痛去世,大將軍王也終於強自挽回了頹勢,重新偏居一隅,繼續稱王。

  在他還在思考著,等度過三年的熱孝期,就用自己這些年積攢的銀錢,以新身份繼續入學堂學習,完成生母對他的遺願時,他遇到了黎銳卿。

  他說,他的父親是他的生死戰友,現在出征歸來來,特地來尋找他們的妻子。

  見他現在孤零零一人,問他願不願意隨他回府,他會收他作為養子,無論文武,可自由選擇未來要走的路。

  彼時他明知自己的身份是假的,但是在摩挲著手中攢了幾年才勉強攢下的銅板,還是可恥地點了頭。

  允了。

  之後的一切,便像是一場美夢。

  他努力地適應著新生活的一切,努力地友善朋友弟妹,努力地學習溫書圓夢。

  而現在,這夢好似是要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黎川智:沒錯,我原先不叫張智,嗚嗚嗚~

  護手脂乳:沒錯,我原先不叫護手脂乳,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