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處理
作者:雨師螺      更新:2020-08-18 07:00      字數:3397
  黎川猛心頭一驚, 連忙停下動作,瞪大眼睛:“她為啥要在府門外撒潑打滾?”

  萬金撓頭:“聽說好像是她要求見老夫人,老夫人托病沒見, 她就在門口開始滾了。”

  黎川猛:……

  他都沒想到這位舅姥姥能這樣奇葩,這架勢一看就是來找茬:“父親呢?”

  “回三少爺,老爺早早就出門上值了。”

  剩下的黎川猛馬上秒懂。

  就老夫人那脾氣和膽子,現在估計還躲在澄心院不敢出來,至於他們那位剛剛上任的養母,想想她慣常好似沒脾氣的溫和笑容, 以及文人的出身背景,雖然力氣大了些, 但怎麽想怎麽讓人放不下心來。

  父親和兩位哥哥都不在,作為府中剩下的唯一男丁,黎川猛覺得他很應該馬上出去給他養母撐住場子。

  想到這裏,他麻溜地將手中的長矛一拋,從演武場角落扒拉出一根三十多斤重的大石錘,扛上就走。

  在去的路上, 黎川猛麵色嚴肅, 心中甚至已經打好腹稿, 待會兒麵對這位鄉間潑婦舅姥姥時,他該怎樣應對反應, 怎樣揮舞石錘, 怎樣板起臉幫養母震懾住場子。

  然而他想得很好, 等他氣勢洶洶拎著錘子趕到前院時, 就被眼前的景象給狠狠驚住了。

  隻見被他擔心的蘇滿娘,正在一群丫鬟仆婦的團團環繞下,一手水果,一手瓜子,邊看著眼前嚎啕大哭、滿地打滾的大舅母,邊不時柔聲溫和點評:“大舅母,您這詞兒不對,說出來效果不好。您看您說您自己苦命多沒天理啊,這裏應該改成自己什麽都沒幹,光靠著個閨女從黎家往回扒拉東西、竟然還沒有致富,多沒天理。”

  “啊啊啊啊!我那瞎眼外甥怎麽就娶回來這樣一個沒教養的毒婦啊,我不要活了。”

  “大舅母,您這詞兒又說錯了,您外甥怎麽就眼瞎呢,明明是您眼瞎才對啊,您看您現在還能看清楚自己麵前伸了幾根手指頭嗎?”

  “啊啊啊啊……”

  在炎炎烈日的炙烤下,躺在炙熱地板上哭嚎的婦人聲音逐漸嘶啞。

  “大舅母您今天這嗓門吊得著實有些差強人意,明顯是準備不足,下次出門時您應該學學您外甥媳婦,椅子、油傘、蒲扇、茶點、瓜子和水果,全都一應俱全,要不像您這樣該有多累啊。”

  “啊……”

  半晌,哭聲漸歇。

  哭嚎是門力氣活兒,這一個多時辰下去,劉方氏的嗓子已經啞得幾乎說不出來話。

  蘇滿娘感覺自己一個多時辰下來,已然吃得有些小撐,而麵前石板路上正接受著夏日炎熱陽光炙烤的老婦人也快有了中暑的症狀,蘇滿娘擺擺手,對身邊的小丫頭溫和道:“去給大舅母去取個水囊過來,免得小小一杯茶水不夠她喝。”

  事實上,她是怕劉方氏一個“手抖”,將她府上的茶盞給摔了。

  能舍得摔茶盞的,那都是沒有窮過,不知道這黎府中一枚細瓷茶盞能換多少銀錢。

  小丫頭沒一會兒就將水囊取來,遞給躺在地上挺屍的劉方氏。

  劉方氏看了她一眼,而後噌得起身,抓過水囊就喝。

  短短小半天的交鋒,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外甥媳婦就不是一個軟柿子,而根本就是位笑麵虎,與她硬碰硬,自己在人數、氣勢和主場中,便樣樣失了先機。

  等劉方氏喝完,蘇滿娘施施然起身,和煦笑:“既然大舅母現在已然清醒了些,那咱們便開始正題吧。”

  劉方氏剛抱著水囊狂灌完,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對方所說的清醒都是什麽意思。

  對方的意思是,她現在便是這府中能主事的人,要談便和她談,若還想找她婆母,便隻管將她先前躺在地上的哭天嚎的一全套再來一遍。

  劉方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感覺自己這個時候已經沒力氣生氣了。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炙烤,此時她額前的發絲汗淋淋地貼在一起,上麵還有她剛才打滾時沾染的泥土,與她相比,方才從始至終都坐在椅子上享受著丫鬟們服飾的蘇滿娘則周身清爽,全身上下並無絲毫汗跡,讓她看得越發恨到心裏。

  劉方氏抹了把額上的汗珠,從地上爬起,一拍大腿:“也行,既然你說不用你婆婆出麵,你能做主,那我就和你個剛進門的小媳婦談!”

  蘇滿娘彎彎唇角看向劉方氏。

  劉方氏被她這熟悉的笑容嚇得不自覺後退了兩步。

  蘇滿娘見此,麵上的笑容更加溫婉和善。

  她轉頭,看向拎著長棍站在一邊的黎川猛,溫聲道:“過來。”

  黎川猛怔了一下,忙拎著巨錘行至蘇滿娘背後,無論方才他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景象,在現在這種需要站隊的時刻,根本無需猶豫。

  很快,一行人再次轉移地點,回到花廳。

  蘇滿娘落座主位,黎川猛站在她身後,劉方氏又抱著水囊喝了兩口,潤了下喉,才赤紅著一雙眼睛看向蘇滿娘:“外甥媳婦,既然你說你能做得了這黎家的主,那我便與你直說,我閨女已經被我外甥給休了,牌位和棺材我們都已拉回去了。現在她的嫁妝你們卻一直扣著沒有給,我今天來就是為了一句話,那嫁妝你們是還我,還是不還。”

  蘇滿娘一怔,她並未想到竟會是為了這件事。

  她眉梢顫了顫,心中快速思忖,麵上卻神情不變:“敢問大舅母,這件事是您自己的意思,還是劉家所有人的意思。”

  若是劉家所有的人意思,那麽像是今天這一出,就不會是隻來大舅母一個人,而是應至少還有拜帖、抬嫁妝的族人、再加上其他。

  而且,以蘇滿娘對黎府財產的了解,黎銳卿應是很看不上小劉氏的那點子嫁妝。

  畢竟當年黎府往劉家送去的聘禮,價值五千兩,而小劉氏陪送來黎府的嫁妝,總價值卻不超過三百兩。

  “當然是劉家所有人的意思。”劉方氏梗著脖子強硬開口。

  錢嬤嬤看了劉方氏一眼,湊到蘇滿娘耳旁低語了兩句,又快速將身子直起。

  蘇滿娘眼瞼微闔,半晌,她放下手中的茶盞,任憑它在桌上發出清脆的當的一聲,笑:“眾所周知,當初相公與劉家洽談休妻時,才是討要嫁妝的最佳時機,而且當時一應的詳細後續,兩家也早已商討完畢。敢問大舅母,當時你們為何不提,反而要在事情過去了兩年多以後再來討要。”

  劉方氏一拍桌子:“那是兩年前黎府還沒有女主人,現在黎府既然進了外甥媳婦你,那筆嫁妝放在黎府我不放心,我要帶走。”

  蘇滿娘略做思忖,就在劉方氏以為她還想尋個什麽理由阻攔時,卻見她輕輕點頭:“可。隻是這嫁妝,既然是你們劉府前來討要,那便要讓你們劉家自己來抬,沒得我們黎府給你們親自送過去的道理。”

  相信有了中間這個時間的緩衝,府中也能通知到黎銳卿,讓他知曉。

  若有遲疑,她也還有再改口阻止的餘地。

  劉方氏被她這個借口給驚住:“黎府這麽多人,幫我劉家送一下嫁妝又怎樣?!”

  蘇滿娘笑眯眯點頭,卻就是不鬆口,就像是故意刁難她一般:“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這距離事件發生時已經過去了兩年,男方將女方嫁妝丟回去,和女方親自上門討要嫁妝,其中的意義還是不一樣的。

  我家夫君好歹還是正四品官員,絕對不能在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上給名聲添加上汙點,還望大舅母能夠理解。”

  劉方氏:……

  劉方氏被氣到不行,剛剛熄滅的怒火又有卷土重來的跡象。

  然而接下來,無論她再怎樣撒潑耍賴,蘇滿娘都硬是咬住不肯鬆口。

  最終劉方氏無奈,她心一橫,幹脆自己出了門,出錢雇傭了幾輛馬車和人員,在人牙子那裏簽了合同,便要來黎府拉嫁妝。

  這個時候,蔡管家派去詢問黎銳卿的人也已歸來。

  他小跑著來到蘇滿娘身邊,低聲道:“大人說,小劉氏的嫁妝劉家可以隨意抬走,當初他的意思本就是讓劉家將東西都帶走,隻是劉家那時態度堅決,非要將東西留在黎家,留給霜小姐,大人這才將東西封存起來,就連鑰匙也放了一枚在霜小姐手中。”

  聽到這裏,蘇滿娘心中便有了譜。

  等到劉方氏花了錢,帶著人和馬車來黎府拉嫁妝時,蘇滿娘在劉方氏輕點完後,鬆鬆手,讓蔡管家又派人一起去護送一番。

  免得劉方氏在外麵尋來的這些人不靠譜,半路拉著嫁妝跑了。

  順便還派了個嘴皮子利索的小廝跟著,到時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與劉家解說一番,反正這事兒黎府並沒有什麽不可以對人言的,免得到時任由劉方氏自己回去自說自話,到時又是一筆扯不清楚的爛帳。

  等到一切都處理完畢,蘇滿娘才詢問身邊人:“母親和霜姐兒那邊怎樣了?”

  “回夫人,霜小姐一直在哭,但聽聞劉家今天是來討要小劉氏嫁妝的,剛剛還是將小庫房的副鑰匙交了出來。老夫人那邊自從聽聞劉方氏來了後,就躺回床帳內裝病了,吩咐下麵不許打擾,尚不知情況。”

  蘇滿娘沉吟了一會兒,對身後的黎川猛道:“猛哥兒你先回去,今兒個天熱,回去多喝些解暑茶解解暑氣,今日多虧你來壓場,母親很欣喜。”

  大熱天的拎著個石錘趕了過來,全程沒有放下,就這一會兒工夫,他額上已經汗津津的,就連用來擦汗的袖子都已經濕了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