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儁強調這話其實是涉及到了一個很複雜，但又非常現實的緣由，那就是所謂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是一個沒人想談及，但是又不得不談及的玩意兒，而且是個人還都很有興趣的問題。

  以司馬儁曆經七朝遍觀世事的情況而言，這玩意兒的答案是有，但有同樣是沒有的。

  有的意思是指在社會製度清晰明了，資源已經被分配完畢，社會階級已經穩固之後，一層層的無形天花板壓下來，明確點講，就算是你才智高絕，有通天智慧，隻要無法挑戰整個社會製度，你出生的位置，就已經決定了你最終的高度。

  最多是你的智慧能讓你釘穿一層層的天花板，直到無法撼動為止，這就是所謂的有！

  故而在這種情況下，會有不甘心，會有社會矛盾的積累。

  說沒有的話，其實就是目前這種狀況，社會資源大爆發，隻要你有能力，願意努力，就有足夠的資源，讓你一路走上巔峰，擋著你的不再是社會的製度和規則，而是比你更強的人。

  因而在這種情況下，不甘心的很少，社會矛盾也基本不可能積累，比你強就是比你強，不是因為其他外在的原因，除了強別無其他！

  司馬孚出生的時代是世家子永遠是世家子的時代，說是天生的貴族也沒有什麽錯誤，但司馬孚麵對的時代卻不再是那個時代了，而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時代。

  說實話，在陳曦看來這個時代已經對各大世家很好了，老天爺沒降生那種真正要命的怪物，否則陳曦真的有心讓這些人感受一下什麽叫做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郭汜那種馬匪混到列侯的家夥，整個漢室隻有一列，當然典韋、李條那種非統兵大將也算的話，那真正貧苦大眾出身的列侯還有寥寥數人，這些人從某種角度上講已經算是完成了階層的變更，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這些人對世家有多大的衝擊？

  衝擊很小的，實際上真正要讓世家感覺到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話，那其實隻有劉備不出身於皇室，而陳曦不出身於潁川陳氏，兩者同出於寒門才行。

  然而不幸的就在於劉備和陳曦都有明確地出身，而且劉備勉勉強強算是落魄皇室宗親，可陳曦死活算不上的……

  陳曦是旁係沒錯，可陳曦本身就在潁川老家，祖宅旁邊，能接受世家子教育、那一架子的書、管家、侍女、宅院，醒醒，大多數的小世家也就是陳曦這個水平了，陳曦其實沒出五服。

  這是後來陳曦捋順了關係之後才發現的，他和陳群真的是在五服之內，這也是為什麽有段時間陳家鬧著換族長的原因，因為陳曦是真的能變成潁川陳氏的族長的，不過陳曦還是別出了。

  對於這一方麵，老陳家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感想，實際上對於陳氏而言，陳曦別出了才符合他們一直以來的印象，雖說他們當時確實是想要換個族長，拿陳曦當老大，將陳群踢飛算了。

  話說回來，目前潁川陳氏目前是怎麽運作的，陳曦也不太清楚。

  總之，這個時代對於司馬孚這等習慣了高高在上的家夥來說並不算友好，當然對於陳曦而言，平民之中沒出個衛大將軍，已經算是給各大世家一條活路了。

  至少目前因為普通百姓底子問題，並沒有出現將各大世家的臉按在土裏麵摩擦的那種人物。

  “明天繼續跟著學。”司馬儁咂吧了兩下嘴，覺得陳曦這家夥嘴上不說，但各方麵確實是異常優秀，“別管他嘴上說自己略知一二那種話，他的略知一二和你的略知一二根本是兩個概念。”

  司馬孚嘴角抽搐了兩下，這段子他是聽過的，以前有人扯淡說過，要是陳侯說是略懂一二，那就跟你努力一輩子差不多了。

  “人真的能在那麽年輕的情況下，學會那麽多的東西嗎？”司馬孚最後還是問出了自家的疑問。

  “甘羅十二拜相呢。”司馬儁望著一旁說道，“有的人一出生就生在終點線，本來天生就能贏的，可他還往起點線跑，這咋辦？”

  司馬孚感覺到頭疼，這是在說他吧，絕對是在說他吧。

  “所以別管別人為什麽能學會，你先將你的問題解決掉。”司馬儁沒好氣的說道，“還有心思管別人？”

  司馬孚抱拳準備告退，這天沒辦法聊了。

  “走什麽走，還沒說完呢！”司馬儁瞪了一眼自己的孫子，“從明天起穿上這個，還有將這個也練習一下。”

  “這是啥？”司馬孚伸手抓了一下，沒提起來。

  “四體不勤的家夥！”司馬儁瞪了一眼司馬孚說道，“五十公斤的負重一隻手居然沒拖動？”

  “我隻是沒想到會這麽重。”司馬孚發力將負重提了起來，感覺應該是鉛沙之類的玩意兒，出乎預料的重。

  “好好練一練，爭取成為練氣成罡，身體強壯點。”司馬儁沒好氣的說道，“現在的身型太單薄了。”

  從去年開始，各大世家對於本家人的戰鬥力要求就提升了很多，以前君子六藝也就勉勉強強，射禦兩道的要求隻要差不多達標就行了，一般的要求也就是能拿佩劍進行防身。

  然而到了中亞那地方之後，各大世家迅速認識到以前學的佩劍格鬥根本沒有什麽用，騎射，長兵器格鬥，駕馭戰車，這些才是真正有用的技能，出於實用性考慮，最後就發展成了這樣了。

  以至於到現在君子六藝的射禦成為了騎射和使用長兵器駕馭戰車，而這兩項對於身體素質的要求太高，各大世家迅速開發出主要提升身體素質的修煉功法。

  內氣什麽的，反正也不大可能成為內氣離體，還是加強肌肉吧。

  司馬孚麵前的這本就是司馬儁搞到的優秀訓練方式，各大家族也沒有秘而不宣的意思，甚至為了戰鬥力還主動在民間進行推廣。

  可以說這已經算是極其稀有的主動普及知識的一種行為，很明顯，各大世家也是被逼無奈了，相比於眼前巨大的利益，以後百姓之中練氣成罡變多，對抗世家更有本錢什麽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現在社會變成這個樣子，各大世家其實也沒心思削弱百姓了，以前盤子就這麽大，削弱了百姓，自家才能占據的更多，現在的話，基本已經沒有心思再搞這些了。

  大多數世家隻是在想辦法將自己變強，盡可能的膨脹起來，某些有遠見的世家則是想辦法讓百姓也變強，然後從百姓之中吸收精粹納入自己的體係，加速自身的成長。

  至於說將百姓的力量搞的太強，自身控製不了什麽的，某些世家已經放棄控製這一選項，轉而掏出自家的家學思想，篩選誌同道合的戰友，控製可能會出現背叛，但思想和誌向的重合，你總不會背叛吧。

  總之到現在逼急了的世家也算是拿出真本事了，說實話，就算是陳曦也沒想過某些世家能在這麽短時間以思想綱領構建以本家家學為核心的派係，篩選吸納合適的成員進入自身，以思想架構新的體係。

  這種玩法已經屬於近現代的模式了，雖說在春秋戰國有段時間，也有過巨佬這麽玩過，不過大秦將這些家夥全部拍死了……

  等貴族轉世家之後，以血脈家學為核心的世家成為了主流，以思想綱領為核心的學派基本算是完蛋了。

  然而現在將這群人放出去之後，那些人手稀少的世家，在發覺自家的進度因為人手問題，遠遠慢於其他家族之後，直接選擇了轉向，再之後就出現了這種將自家家學返本歸元，提煉出思想綱領，然後號召誌同道合的同誌一起來幫忙的方式。

  總之誰家還沒有個祖宗了，誰家祖上還沒有個諸子了，誰家還沒出過個聖賢了？

  都到了這種程度，還藏著掖著幹啥，學閥模式開始，學派綱領走起，行動準則開啟，我們不以家族血緣為紐帶，施行六卿專政，公族國人共和體製，然後迅速壯大了。

  順帶一提，這個製度，陳曦仔細研究過，這就是正統的內閣製度，配上思想綱領，這也是非常穩定的政體，再算上六卿專政，令出一門帶來的戰鬥力，這也是非常有活力的體製。

  開始陳曦還很好奇誰家玩的這麽高大上，後來研究了一下，下邳趙氏，往上翻了翻祖輩，懂了，這不就是複寫了幾百年前晉國六卿製度嗎？而且祖上本身就是參與者，經驗豐富的不要不要的。

  當然黑曆史也多的可以，好在對比一下當年的六卿專政，這次明顯改良了不少，消除了很多的弊端，至少看起來已經比較像是一個成熟的內閣製度了，這種操作一看就知道屬於好好研究過的反賊。

  不過仔細想想，世家這種玩意兒，有一個算一個，個個反賊有些誇張，但兩家斃掉一家，肯定有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