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作者:歸鶴遠山      更新:2020-08-18 02:50      字數:2512
  裴敘飯量少,就算是身體尚且康健的現在,每頓也就吃半碗,好在曲嬤嬤建議再加一碗,被他拒絕後,沒有再繼續勸下去。

  他吃完後,曲嬤嬤去監督仆從熬藥。

  裴敘回了房,見段寧沉正坐在桌前等他,桌上擺放著各色食物,屋內彌漫著菜肴的香氣。

  “小敘,小敘!我幫你帶了肉!”門一開,段寧沉就興奮地嚷嚷道。

  裴敘走近,瞥了眼那還是完整的烤鴨,問道:“你吃了嗎?”

  “還沒有呢!我一個人吃多沒有意思,應該與小敘一起吃才是!”段寧沉又想起裴敘大抵是已經吃飽了,撓了撓頭道,“小敘如果吃不下了的話,那就算了,或者留做宵夜?”

  裴敘看了眼桌上整齊擺放好的兩副碗筷,又看了眼眸底隱含期待的段寧沉,踱步了過去,在桌前坐了下來,拿起筷子,隨手夾了一塊肉吃下,隨後將筷子擱了下來,淡道:“你吃吧。我已經飽了,也沒有用宵夜的習慣。”

  那雙黑幽幽的眼眸就盯著段寧沉看,段寧沉有些不好意思,“既然小敘不吃了,那就去沐浴吧!留我一個人在這裏吃就好。等小敘沐浴完,我給你按摩。”

  “不是說一個人吃沒意思嗎?”

  這一句話,徹底令段寧沉虎軀一震,驚愕地望著裴敘。

  若說之前裴敘向他承諾,還令他有了不真實感,現在裴敘越來越多偏愛他的舉動,更讓他受寵若驚。

  隻是想起百藥穀主所說的“若無他,裴敘活不過今年冬天”,又使得他心頭一梗。

  他想他是明白為什麽之前裴敘躲避他,明明喜歡他,卻不肯接受他了。原本,他以為裴敘在意的是兩人的身世,後來妥協也是被他纏得沒辦法。

  現在回想來,怕是……裴敘擔心自己時日不多,連累耽誤了他。現如今接受他,也是因為病有得治了。

  要麽,那日他們蜀州城重逢時,不知自己病有得治的裴敘卻向他許諾,若輕嶽教勢力高於武林盟,就答應他,又是在想什麽呢——恐怕是想要轉移他的注意力吧。

  隻是裴敘也沒想到,李葉舟同他無意中透露了冬季病情惡化的事,叫他在此時追到了京城來。

  段寧沉感到了一陣的後怕。他想不到,如果自己不知冬季惡化的事,傻傻地真等到輕嶽教發展到那地步,才來到京城找裴敘,所聞的是裴敘死訊,又該是什麽場景。

  他從未那麽感謝過幼年那從天而降的神仙功法。

  他想,自己與裴敘的緣分大抵是天注定,所以才叫他的內力恰好能治裴敘的病,而他也恰好陰差陽錯地與裴敘相逢。

  現在,裴敘肯無所顧忌地待他好,其實是件好事,這說明裴敘也相信了病能治好。

  可偏生,段寧沉的胸口就是堵得慌,眼睛也澀澀的,大抵是因為不自主憶起的百藥穀主說的裴敘受的那些苦。

  他埋頭狂吃,企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一麵含糊不清地道:“小敘王府的廚子手藝真是太好了!其他地方拍馬都不能及!”

  他化悲傷為食欲,難得吃了個十成飽,桌上被他打包的菜被全都吃光了。裴敘遣人來收拾桌子,特意囑咐從側門走,送還碗筷——這個點,怕是可能遇上來送藥的曲嬤嬤。

  隨後,侍從來匯報說,沐浴的熱水都備好了——這段時間,熱水都是備的兩份。兩人分別在不同房間洗。

  裴敘起身出門,剛走到門前,段寧沉連忙叫住了他。

  “小敘,我還是用冷水洗澡吧。用熱水洗,我總會……有點衝動。之前按摩時,不知你病情嚴重……現在不能再那樣了。”

  裴敘的手指扶在門板上,停頓了一下,隨後打開了門,說道:“這種事隨你,不必向我報備。”

  然而,不管他今晚是否決定要心無旁騖地按摩,他都注定無法做多餘的事了,因為裴敘沐浴還沒回來,曲嬤嬤就端著藥,守在了門前。

  裴敘回來後,她也跟著進了門,關切的目光一直放在裴敘身上,就完全沒看段寧沉一眼。

  裴敘喝完藥後,脫去了靴子,在床上躺下,段寧沉走到了床前。曲嬤嬤好像才發現屋內有段寧沉這麽一號人。

  “寧端是專門負責為小主子按摩的嗎?”

  裴敘闔了眼,感受到熱乎乎的掌心按在了他的胸膛上,力道適中地按揉了起來,淡聲回答道:“寧端是穀主推薦的人。他門派所傳功法,於我病情最有益。而他是他的門派中習得最好的那一個。”

  曲嬤嬤聽著若有所思,眼睛斜了段寧沉英氣的側臉一下,眉頭一皺,頗有幾分嫌棄的意味。

  通常,能有資格做裴敘近侍的都是從無數人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保證都接受過嚴格的訓練,言行舉止得體。

  而段寧沉早上在宮中的言行,就連曲嬤嬤也看得出來對方是竭力裝成穩重的樣子,更別提素來對裴敘上心的太後了。

  太後還提到寧端看裴敘的眼神不像是下人看主子的,而裴敘同寧端說話時的語氣也前所未有的溫和——這兩點,曲嬤嬤絲毫沒看出來,但她不懷疑太後的判斷。

  聽太後的意思,她似乎是懷疑寧端就是那魔教教主段寧沉。

  當然,派她來主要還是為照顧裴敘起居,因為不管寧端真實身份是什麽,但是有了他這個看上去就不靠譜的近侍,太後重燃了對裴敘日常生活的擔憂。

  段寧沉有史以來第一次老老實實地按完了摩,結果他剛一收手,就被曲嬤嬤給無情地趕了出去,說是這裏不需要他了。

  段寧沉本來想說自己要給裴敘暖床,話還沒說出,就接收到了裴敘的眼神示意,他悻悻地閉了嘴,忍氣吞聲地出了門。

  然後,曲嬤嬤竟宿在了外室守夜,壓根不給他一絲絲接近裴敘的機會。

  段寧沉忿忿不平地蹲在門前,望著被月色籠罩的庭院,拿樹枝戳地麵。這嬤嬤委實煩人至極!

  他回頭看了眼大門,隻覺這門仿佛是天河,隔絕了身為“牛郎”的他以及“織女”裴敘,而曲嬤嬤就是那看守天河的惡獸。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啪”的一聲,樹枝被戳斷,段寧沉突然靈光一現。誰說他不能繞開“天河”與“惡獸”,另辟蹊徑,去找他的“織女”小敘!

  他趕忙繞過了屋子,直奔內屋的窗。

  窗戶緊閉,段寧沉獨自站在簷廊,四處無人,他想起了自己看的話本的偷情橋段,不由地還有些小緊張。

  他咽了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氣,打算當正人君子,先敲窗,結果,他的手指剛一曲起,還沒落到窗框上,窗戶就被打開了。

  裴敘站在屋內,著雪白的單衣,烏黑的發絲散在肩頭,微弱的燭火照耀在他蒼白的絕美麵容上,黑沉的眼眸中也有兩小撮火光在跳動著。

  “你這段時日就宿在東院吧。我已提前叫人收拾好了。”

  段寧沉一見他,就忘了“偷情”的緊張,一聽這話,哪還管什麽“正人君子”的風度,立馬翻身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