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善良聰明的狠人
作者:驍騎校      更新:2020-06-29 07:27      字數:4579
  花滿倉叫了代駕,坐在後排從傅平安的小紅車前經過,投過去一個頗為玩味的眼神,得意中帶著不屑,不屑中帶著戲弄,那意思是和老子鬥你還嫩。

  花田說的沒錯,她爹花滿倉極度重男輕女,而且無情無義,渣到極點,無論是對自己的女人還是對朋友同事、合作夥伴,他總是能坑就坑,能訛就訛,一分錢的便宜都要占,奇葩的是,這樣的人混到今天,身邊居然還能有朋友。

  花滿倉吃了飯,驅車直奔東莞,夜生活必須去東莞才好玩,不光深圳人去,連hk的那些明星什麽的也經常在東莞出現。

  路上,花滿倉的小女朋友咪咪打來電話,問他什麽時候回去,花滿倉打了個酒嗝,說你先洗個澡,洗好了我就到家了。

  咪咪是花滿倉眾多女朋友中的一個,老花的老婆多,女人更多,他年輕的時候看過一本得過茅盾文學獎的名著《白鹿原》,小說主人公白嘉軒有七個老婆,花滿倉從那時候起就立下宏圖遠望,要娶八個老婆,比白嘉軒還要多一個。

  老花今年五十歲整,當下立下的fg隻實現了不到一半,早年他在家鄉娶了第一個老婆,生了一個女兒,女兒三歲的時候,花滿倉停薪留職,南下海南島搞房地產開發,賺的有多滿,賠的有多慘,他又去西部盜采黃金,賺了一筆,立刻踹掉了糟糠之妻,娶了自己的女秘書,女秘書是他的第二任老婆,陪他征戰南北,還生了一個女兒取名叫花田,可惜肚子不爭氣,始終沒能再生下一兒半女,隨著時間的流逝,二老婆人老珠黃,花滿倉毫不留情的離婚,又娶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大學生,跟他那年才二十二歲,很快生了一個男孩,今年五歲,這是老花的第三個老婆。

  之所以沒能娶八個老婆,不怪老花沒本事,隻怪國家實行一夫一妻製度,而且現在的女人都學聰明了,離婚就要分家產,而且要分一半,這成本實在太高了,花滿倉隻能偷偷在外麵養小的,他在珠海養了一個開服裝店的,在鄭州養了一個開發廊的,在東莞有個常聯係的做媽咪的女朋友,在深圳的外室就是這個咪咪了,每月給她兩萬塊的零花錢,咪咪住在花滿倉工地的房子裏,幫他洗衣服做飯,還陪睡覺,兩萬塊花的不虧。

  深圳到東莞一百多公裏很快就到,在東莞的女朋友幫老花安排上,酒水果盤小妹走起,朋友抱著麥克風鬼哭狼嚎,花滿倉摟著媽咪叼著煙,眼神迷離,人生過成這樣,簡直沒啥遺憾了。

  噪音太大,花滿倉沒聽到自己的手機在叫,他的手機是雙卡雙待,應付客戶的那個號已經停了,在用的是隻有親近的人才知道的號碼,電話打了很久,把手機最後的電量也給耗盡了。

  嚎歌的朋友終於唱完,回到沙發上,習慣性摸出手機瞄了一眼,驚愕了:“花哥,家裏出事了。”

  震耳欲聾的音樂戛然而止,花滿倉接過電話:“寶貝,啥事?”

  他對自己所有的女人的稱呼都是寶貝,這樣不容易叫錯人,穩妥,電話裏的寶貝是第三個老婆,今年才二十七歲就過起有錢有閑的闊太太生活,每天流連於美容院和健身房,孩子丟給保姆照顧,自己不聞不問。

  “小福丟了!你這個人渣畜生不要臉的老**死到哪裏去了,你兒子丟了!兒子要有三長兩短,老娘和你沒完,老娘和你們拚了!”三老婆歇斯底裏,隻顧罵人就是不說重點。

  花滿倉心裏一顫,他這輩子,最在乎的首先是自己,其次就是這個兒子,前兩任生的女兒都是可有可無的賠錢貨,兒子可是延續自己血脈,繼承老花家光榮傳統的寶貝蛋,自己寧可把所有女人都遣散,也不能不要這個兒子。

  “寶貝你慢慢說,怎麽回事,我馬上回來。”花滿倉打了個手勢,朋友去結賬買單,叫代駕。

  三老婆說:“小福是被你女兒從家裏帶走的,現在聯係不到人,已經報警了,警察也找不到人。”

  花滿倉鬆了一口氣,又打手勢讓去結賬的朋友回來,虛驚一場,是女兒帶走弟弟,這有什麽可怕的。

  “沒事的寶貝,田田帶弟弟出去玩,能有什麽事。”

  “你個狗雜種有沒有腦子,誰知道你女兒有沒有安好心,把小福推到馬路上怎麽辦,推到水裏怎麽辦,那家產可就都是她的了!”

  花滿倉一個激靈,說的是啊,他又讓朋友去結賬,信誓旦旦對三老婆說:“我馬上找人,你放心好了。”

  掛了電話,花滿倉找媽咪借了個充電寶把自己的手機打開充上電,連夜往深圳趕,路上給花田打電話,關機,給離婚的二老婆打,也關機,忽然他靈光一閃,為什麽花田早不來晚不來,一定是今天來帶走弟弟,怕是和那個討債的小夥子有關。

  他調出一個號碼打過去:“張總麽,我花滿倉啊。”

  “這麽晚有什麽事,不會是要還我錢吧?”

  “張總,你不講究,不就是欠你一點錢麽,至於派人綁架我兒子麽,我話撂在這,半小時之內不給我送回兒子,我這輩子都和你耗上了!”

  電話斷了,張維娜張口結舌,這是哪跟哪啊,欠錢不還的還有理了,不對,李小明不會真的把人家兒子給綁架了吧。

  她立刻給“李小明”打了個電話,對方說不存在什麽綁架,隻是帶小弟弟去看了場電影,吃了點垃圾食品,還讓小弟弟和阿姨說話,那邊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阿姨好。”

  這邊花滿倉焦躁無比,不停罵娘,忽然手機響了,是咪咪打來的:“老公,還有幾分鍾回來,我都快要睡著了。”

  “晚上有事回不去了。”花滿倉不耐煩地掛了電話。

  鈴聲鍥而不舍的響起,是三老婆打來的。

  “兒子回來了,沒事了。”三老婆說。

  “嚇死我了,花田呢,我教訓她幾句。”花滿倉說。

  “回去了,你過來吧,看看兒子,你多久沒見兒子了。”三老婆聲音依舊冷冰冰。

  “今天怕是不行,這邊有點急事,明天,明天一定回去,麽麽噠。”花滿倉掛了電話,拍拍駕駛員:“前麵調頭,回東莞。”

  ……

  高手過招,雙方都不需要交流,傅平安知道花滿倉怕什麽,花滿倉也知道對方想要什麽,接走再送回來,就像比武中的點到為止,給你提個醒而已,這一局,是花滿倉敗了。

  次日,花滿倉來到園區,找到張維娜,從包裏拿出二十萬元現金:“張總你點一下。”

  張維娜說:“好像還差十萬吧。”

  花滿倉說:“實在湊不出了,砸鍋賣鐵也隻能拿出這些,要不這樣,我有一批貨,差不多價值十幾萬,都給你,我也不要你找錢了,。”

  張維娜問是什麽貨,花滿倉說都是用得上的建材,瓷磚馬賽克什麽的。

  傅平安出現了:“花總,你不講究啊,欠了兩年光是利息就不少,你怎麽還打折扣了,瓷磚馬賽克都是占地方的東西,我們這沒有倉庫堆放,是不是還得給你保管費,再說了,值不值十萬還兩說,你這人太黏糊了,要給就給利索,不給就賴到底,咱們接著玩。”

  花滿倉說:“算了,我權當交你這個朋友了,十萬塊的貨我這兩天想辦法清掉,最遲三天給到你。”

  傅平安說:“張總,你讓他重新寫一張欠條,注明還款日期,前一張欠條可以撕毀了。”

  張維娜依言讓花滿倉重新寫了一張規範的欠條,把舊欠條當場撕毀了。

  花滿倉挑起大拇指:“張總,你這個助理有一套,咱們後會有期。”

  傅平安說:“花總,慢走不送。”

  花滿倉走了,張維娜麵前堆著兩捆鈔票,心花怒放。

  “小李,多虧你了,如果不是你,我恐怕就要了那批建材了,就得又讓他坑一把。”

  傅平安說:“他就是掐準了你是一個善良的人,所以才欺負你,這個人很精明,見人下菜碟,他很清楚什麽人能惹,什麽人惹不起。”

  張維娜好奇道:“說說看。”

  傅平安說:“兩種人不能惹,一種是狠人,招惹了狠人,當場就會讓他付出代價,第二種是聰明人,聰明人不但會讓他付出代價,還會讓他失去很多機會成本;兩種人可以隨便欺負,一種是老實人,一種是善良的人,老實人沒能力報複,善良的人下不了手。”

  張維娜說:“那既善良又聰明的人呢?”

  傅平安說:“那說的就是我這種了,整件事的過程,我沒和花滿倉說過逼他還錢的話,這就不存在威脅勒索,我隻是先約了她女兒出去玩,故意讓他看見,很可惜,這個人對女兒不聞不問,於是我又找到他五歲的兒子,和姐姐一起接弟弟出來玩了幾個鍾頭,去看了場電影,電影院嘛,接不到電話很正常,然後就給他送回去了,這隻是給他一個警告,他有兩個選擇,第一種是老老實實還錢,第二種是加強戒備,搬家,換房,雇傭保鏢,千日防賊的成本可遠遠大於三十萬,我已經對他的家庭了如指掌,這還是一天之內做到的事情,他會覺得對手是個聰明人,招惹了我,我會絞盡腦汁對付他,我會害他兒子,我會給他戴綠帽子,我會破壞他的生意,我甚至可以用完美的車禍搞死他,他想到這一層,就認輸了,但還是耍了心眼,隻給二十萬,弄一堆瓷磚糊弄我們,這個人啊,真是壞透了。”

  張維娜說:“聽你這麽一說,你這種善良聰明的狠人比他還可怕。”

  傅平安撓撓頭,回複呆萌小夥的樣子:“其實都是湊巧了。”

  張維娜說:“對了,我說話算數,咱們四六分賬,這裏有二十萬,你拿八萬。”

  傅平安說:“我可沒答應四六。”

  張維娜愣了一會:“五五也行。”

  傅平安說:“舉手之勞,拿太多心不安,我昨天看電影吃麥當勞花了三百多,給我三百就行。”

  張維娜說:“那不行,你工資本來就少,等發工資還有日子呢,這樣吧,幹脆你到我公司來上班,我給你發工資。”

  傅平安笑了:“謝謝,我已經找到工作了,在一個攀岩俱樂部當教練,不過我會經常來向張總學習的。”

  “找到工作了啊,這麽快,恭喜恭喜。”張維娜竟然有些悵然若失,她搞不懂這個神秘的年輕人究竟是什麽企圖,看他的氣質根本不像保安,辦事的能力更是不俗,天前悄悄在們把上塞錢的人肯定也是他,為什麽他對自己一往情深,卻又畏首畏尾的,這不像男女之情,可是除了這個,又能是什麽,難不成是上帝派來專門解救自己的天使?

  ……

  傅平安幫張維娜討回欠款的故事迅速傳遍了園區,同時又有一個消息傳來,“小李”要跳槽,深圳是個重人才的地方,如此有能力,人緣又好的員工豈能放走,辦公室一紙命令,將上班還不到一個月的“李小明”提升為保安隊隊長,主持日常工作,原隊長於偉提升保安科主管,穿上白襯衫坐辦公室了,這是皆大歡喜的局麵,傅平安原本打算幹完這個月就去當攀岩教練,但園區如此重用他,倒讓他走不成了。

  於是,傅平安這個新人當上了保安隊長,他根本沒把自己當成隊長,而是定位在大家的組織協調人,他尊重那幾個資曆老但沒啥本事的老同事,處處和他們商量著來,反正保安工作也沒什麽難度,有啥苦活累活自己親自上就是。

  一個值夜班的晚上,李可又出現了,在保安室裏翹著二郎腿,腳上吊著拖鞋,摸出一盒紅雙喜給傅平安上了一支,他身上穿了件新t恤,和花田身上的圖案類似。

  “夥計幹得不錯啊,都當上隊長了。”李可彈了彈煙灰,趾高氣揚。

  “你要不也來當個保安算了。”傅平安說,“至少能一天三頓有保障,還有我罩著你。”

  “你罩著我?”李可笑了,“我謝謝你,有你這個朋友真好,我有一點不大明白,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傅平安說:“我對任何人都一樣,這叫善良。”

  李可迷茫起來:“善良到底是什麽?”

  傅平安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希望別人怎麽對我,我就怎麽對別人,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善良的人眼中,世界是美好的,那世界也會對善良的人溫柔以待,我初來乍到,希望同事們照顧我,不欺負我,那我首先就要對別人這樣,當了有了能力之後,就更要對每個人善良,大家受到幫助,也會不自覺地仿效,這樣做的人多了,我們的世界豈不是更美好了一些。”

  李可說:“你是個人才,你這樣的人才當保安隊長,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我得尋思尋思你幹什麽才能人盡其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