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除了拚沒有選擇
作者:驍騎校      更新:2020-06-18 11:18      字數:4300
  顧北沒敢接茬,隻是不停倒酒,傅平安越喝腦子越冷靜,想解開當前的困局很簡單,按顧北說的做就行,別考慮麵子和道理,一早出現在劉小娜麵前,帶著鮮花和禮物,問哪兒錯了就回答哪兒都錯了,讓跪搓板就一個猛子撲過去長跪不起,什麽都依著劉小娜的意思,這感情就牢固了。

  可巨強那句話如同重錘敲在心口,“喜歡就不會煩了!”自己可以做這些,但不是出自真心,而是技術性操作,一天兩天可以,一個月兩個月也行,可是再久些呢,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一直犧牲自己,成全別人,可能麽?

  做錯什麽,而且父母對這個兒媳婦是滿意的,傅平安在其他事情上的殺伐決斷在這兒全無用場,他糾結萬分,不知不覺一瓶白酒下肚,歪在沙發上睡著了。

  顧北拿了一條被子給傅平安蓋上,把電視音量調低,電暖氣打開拉到沙發旁。

  ……

  早上七點,顧北家的門被敲響,傅平安睜開睡眼,頭疼欲裂,昨晚上喝的酒怕是勾兌的低檔貨色,顧北一溜煙從臥室跑出來開門,門開了,外麵亭亭玉立的竟然是劉小娜,她穿著駝色羊絨大衣,手裏拎著兩個禮盒,臉上笑意盈盈。

  “真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劉小娜進屋,放下禮盒,搓搓手,“停暖和的啊。”

  “不麻煩,不麻煩,過年好!”顧北找不到話題,隻能拜年。

  “過年好,過年好。”劉小娜拿出紅包來,“傅總身上沒帶錢,我替他給你發個紅包,拿著。”

  “那就謝謝劉總,謝謝傅總了。”顧北接了紅包。

  “我們今天還得去淮門,就不打擾你了。”劉小娜笑道,“傅總,咱走吧,你的衣服鞋子都在車裏呢。”

  傅平安無話可說,劉小娜雖然有時候刁蠻,但情商是高的,隻是不屑於在自己麵前使技術罷了,還是那句話,哄人誰都會哄,就看是不是發自真心。

  顧北穿上外套,送傅平安和劉小娜下樓,奔馳越野車停在樓下,後備箱裝著傅平安的旅行箱,後座上放著他的外套,疊的整整齊齊,似乎還熨燙過了,皮鞋也擦過了。

  傅平安上了車,劉小娜開車,在顧北的指揮下倒出狹窄的醒獅小區,定好導航,下一站淮門。

  大年初一的大街上空蕩蕩的沒什麽車,劉小娜開的很穩,臉上看不到任何不愉快。

  “我……”

  “我……”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緊跟了一句:“你先說。”

  “還是你先說。”傅平安道。

  “好吧,我想說的是,昨天我太急躁了,大冷的天把你推出門去,是我的不對,我爸媽已經批評教育過我了,對不起。”劉小娜說。

  “我也有不對,不該一生氣就跑到近江。”傅平安說。

  兩人互相道歉,似乎矛盾得到解決,但隻是互相諒解了吵架後的後果,吵架的前因和本質問題都沒有提及,也無法提及,因為不可能解決。

  劉小娜專心開車,傅平安拿出自己的手機查看了一下未接電話和信息,沒發現任何異樣。

  微信裏有很多拜年的信息,傅平安一一回過去,全部手打信息,再附帶一個紅包,發到沐蘭的時候,對方回了一句:本尊回來了?

  傅平安回一個問號,沐蘭回了一個表情符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

  回到淮門老家,範東和傅冬梅早就做好了午飯等著了,未來的兒媳婦大年初一登門,傅冬梅恨不得拿大喇叭廣播,讓全和平小區的人都知道,劉小娜長得漂亮,一看就是很能幹的類型,比去年春節時那幾個女娃娃強多了。

  美中不足的是家裏房子實在著急,隻有兩套老破小,住起來都不怎麽舒服,傅冬梅一再表示抱歉,劉小娜說沒事媽,等過完節咱就去看房子,近江的房子要買,淮門也得置換一套新的,再給東生也買一套結婚用。

  “哪有那麽多錢。”傅平安說。

  “公司有錢。”劉小娜滿不在乎地說。

  傅平安心裏一緊,劉小娜以前是管理家族企業的,公司的錢就是自己的錢,想怎麽支取就怎麽支取,會計也會幫著把賬做平,可是安蘭貿易不是家族企業啊,那是星馬台王室投資的企業,自己隻是代管而已,自己信任劉小娜,才把公司交給她管理,現在看來是個錯誤,就比如這輛奔馳大G,這麽貴的車說買就買,公司的錢就是這麽糟蹋的麽。

  他張了張嘴,還是把話咽回去了,大過年的不能吵架,不過他堅定了一個信念,劉小娜隻能當業務經理,不能當一把手,不然公司肯定被她搞成一團亂賬。

  大年初一,登門拜年的特別多,沐蘭和她媽媽也來了,劉小娜看到沐蘭出現,頓時緊張起來,她把昨晚的聊天記錄刪了也沒用,正主兒出現,肯定要露餡啊。

  但是沐蘭根本提都沒提,笑嘻嘻的拜了年,拿了紅包,閑扯了一會兒就告辭了,劉小娜一口氣才放鬆。

  沐蘭心裏有數,傅平安從來不會在自己麵前稱劉小娜為“我老婆”,他隻會連名帶姓說劉小娜,那麽使用傅平安手機的人肯定就是劉小娜,至於動機如何,沐蘭不願意多想,她隻是正常回複,事後傅平安不提,她也不會提。

  過年期間的節目是一成不變的,逛街、聚會、喝酒,傅平安常年在外,每次回來都要見一下老同學們,也隻有在這個時候,同學聚會才能湊齊人,他的高中同學是零八年上的大學,現在已經畢業三年了,考研的已經畢業,上班的也在單位裏站穩了腳跟。

  傅平安攜劉小娜參加了同學聚會,這次來的人最多,因為很多人都交了男女朋友,趁機帶來顯擺一下,比如孫傑寶身邊就帶了個網紅臉,據說是搞網絡直播的。

  老同學們基本上還是那個德行,孔確碩士畢業,考了公務員,現在是市政府下麵一個處室的科員,算是同學中混的最好的,孫傑寶還在做生意,滿口都是比特幣什麽的,沈凱還在考公務員,但一直沒考上。

  “保險在哪兒發財呢?”孫傑寶從手包裏拿出第二包中華煙,又撒了一圈,淮門地方小,消息也不怎麽靈通,他們不太清楚傅平安的現狀。

  “這不馬上畢業麽,準備考研。”傅平安說,他不稀得炫耀自己的成就。

  “考研就對了,我跟你說,現在本科學曆不值錢,研究生才能拿出手,很多公務員的崗位也要求研究生學曆。”孫傑寶什麽都懂,巴拉巴拉一通,還扭頭向孔確求證。

  “對,現在本科確實不行了。”孔確說。

  “我們家平安勤工儉學來著,開了個小公司,年前剛拿了一億美元的風投。”劉小娜可不願意低調,她在這種場合遊刃有餘,和誰都能聊上幾句,任何行業都有所了解,這也難怪,臨港和淮門是差不多的三線城市,小地方人社交的套路都差不多。

  “你呢,沐蘭,聽說最近在國外發展。”孫傑寶轉向沐蘭。

  “對,販點義烏小商品到國外賣。”沐蘭說,她也不愛在老同學麵前炫耀,因為沒意思。

  這次同學聚會以傅平安完勝告終,飯後大家沒去唱歌,而是散夥各自赴約。

  下一個約是和趙光輝陳茜的飯局,範東生在參加了,他現在是警官學院大三學生,過完暑假就進入大四,就該找地方實習了,是留在近江,還是回淮門,就看這一年了。

  酒過三巡,範東生說出自己的糾結,他喜歡近江這座城市,想進省刑偵總隊,辦大案子,當最牛逼的刑警。但是他的資源在淮門,他和李澍的感情穩定,未來老丈人是淮門市局政治部副主任,背靠大樹好乘涼,再者說父母都在淮門,哥哥這麽優秀肯定不會回老家發展,如果他這個二小子也出去了,那父母就沒人照顧了。

  “傻啊你,把你爸媽接近江去不就完了,李培文在省裏也有關係, 給你弄進省廳不成問題,你們哥倆以後都在近江發展,人往高處走,我和你嫂子也想搬家去近江呢。”趙光輝說。

  光輝哥的大女兒趙依,今年九月也該升入大四了,他和陳茜的兒子趙小輝今年十四歲,已經是初中二年級的翩翩少年,為了將來的教育,肯定是近江更適合。

  陳茜似乎有些不高興:“我覺得淮門挺好的,人頭熟,幹什麽都方便,去了近江,誰認你,誰給你麵子,重新打開局麵得花多少功夫?”

  “我爸媽不喜歡近江,沒人打牌。”範東生說,“再說還有李澍呢,她想留京,我可沒本事分配到公安部去,異地戀遲早黃。”

  家家人人都有難念的經,傅平安想。

  “輝哥,茜姐,我和平安想在淮門給二老買個新房子,還請你們幫著參謀參謀。”劉小娜說,“淮門是老家,是根據地,不能丟,近江是主戰場,是前線,也不能丟。”

  陳茜說:“弟妹,那你可算問對人了,現在房價回落,正適合下手,君臨天下的大戶型,才不到一百萬,能貸七成,首付三十個就行。”

  傅平安說:“我可能拿不出三十萬。”

  劉小娜說:“你能,你這幾個月的工資我幫你存著呢,三十萬夠了。”

  傅平安奇道:“有這麽多?”

  劉小娜說:“可不,你底薪是十萬每個月,這幾個月你都沒怎麽動過,付首付夠了,你還有住房公積金呢,可以辦公積金貸款。”

  傅平安說:“我怎麽不知道。”

  劉小娜說:“我給你調整的薪資,這樣下來年薪才一百二十萬,不算高。”

  傅平安沒矯情,這算是他為瑪竇赴湯蹈火得到的酬勞,確實不算多,但是有了錢,首先該做的是還賬,他還欠趙光輝二十萬呢。

  這二十萬趙光輝收了,親兄弟明算賬,以前傅平安窮,支援他是應該的,現在發達了,還賬也是天經地義。

  趙光輝感慨萬千,拿起酒杯說:“平安,我得敬你,你是我見過最能拚的人。”

  陳茜也唏噓起來:“我早就看出來了,那次在酒吧,平安和我麵對笑麵虎他們,就憑四個酒瓶子往頭上砸的狠勁,我就知道這孩子將來能成大事。”

  劉小娜問道:“什麽什麽,茜姐能給我詳細說說麽。”

  陳茜就把當時的場景描述了一遍,完了補充道:“平安不管幹哪一行,都是傾盡全力,就算是當混混,也是個拚命三郎,多了,他至今還有個花名叫鐵頭虎呢,淮門道上人都知道。”

  劉小娜眼眶濕了,她想起在部隊時,傅平安亦是如此,新兵連時是尖子,在警通連也是最優秀的,哪怕是當幹休所的勤務兵,也把特征部隊給幹趴了,若不是西小樓發生的那樁冤案,或許傅平安還在部隊服役呢, 肯定已經提幹了。

  “你為什麽這麽拚?”劉小娜撫摸著傅平安的腦袋,尋找著當年的傷疤,心疼的問道。

  傅平安笑笑,沒有回答,為什麽這麽拚,他心裏明白,2008年那個夏天,最後一場高考考試結束後,母親帶著他回到丟東西的小公園,在烈日下聲嘶力竭的破口大罵的時候,傅平安哭了,那一刻他明白,別人的父母可以為兒女辦保送,自己的母親隻能用這種方式來幫兒子討回公道,他除了拚,還能有什麽選擇呢。

  範東生說:“我哥受刺激了,幹啥啥不行,高考考不上,混社會沒前途,當民工幹活吧,把人家工地也給幹黃了,隻好當兵去了,後來的事兒嫂子你比我清楚。”

  劉小娜似乎明白了些什麽,自己和傅平安的人生軌跡不同,她從小就是富養長大的女孩子,性格活潑外向,上高中時就早戀,家裏花錢弄進一個大專沒上多久就因為觸犯校紀被開除,隻好托人送進部隊鍛煉,當了兩年兵,立功受獎退伍回家,接手家族產業,一路走來順風順水,除了感情上波折些,總體來說是命運的寵兒,而傅平安則是命運之神拋棄的孩子,全靠著玩命才達到今天的成就。

  和這樣的男人共同生活,會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