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裏燭火昏暗，兩人相互對視。

  蘇七突然伸手握住夜景辰的手，“我這次離京，其實是想去找……以前照顧過顧清歡與顧子承的奶娘！”

  夜景辰感受著她掌心帶來的溫度，唇角微勾，“嗯。”

  蘇七盯著他的眼睛，關於她的來曆跟身世，當中牽扯到的線實在是太雜亂，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才能讓他更容易接受並且理解。

  “你難道就一點也不好奇，我為什麽要去找顧家的奶娘麽？”

  夜景辰輕笑一聲，“你打算說了？”

  蘇七抿唇瞅著他，好半晌才從嘴裏嚅囁出一句話，“你是不是在以為……我就是顧清歡？”

  夜景辰望著她的眼睛，搖搖頭。

  這下輪到蘇七不懂了，“那你以為我是誰？”

  “你是蘇七。”

  簡單的四個字，讓蘇七渾身一顫，眼角沒由來的酸澀。

  她從來沒有跟他提及過想起來的事，她有時候也在猜，夜景辰之所以寵她，是因為認出了她的身份是原主。

  畢竟魂穿這種事，連她一個現代人都難以想象，更別說是一個古人了。

  “是，我是蘇七。”蘇七愈發堅定要在今天跟他攤牌，“具體來說，我是占據了顧清歡身體的蘇七，不管是眼前的我，還是四年前，在天冥山裂縫底下初遇你的我，都是我。”

  夜景辰設想了無數種可能，但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世上還有占據身體這種事。

  難怪他與蘇七能喚醒雪芽花，用顧清歡的血卻不行，原來，是因為當時他取顧清歡血的時候，蘇七已經離開了顧清歡的身體。

  所謂的人魂合一，居然是指這個！

  “夜景辰，你覺得我是怪物麽？”蘇七巴巴的瞅著他，問出了最想問的那個問題。

  夜景辰不由失笑，抬手揉揉她的頭發，“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小怪物，確實與旁人不同。”

  蘇七拍開他的手，“你才是怪物，還是大怪物。”

  “大怪物與小怪物，豈不是絕配？”夜景辰對她的身世早已經有所猜測，所以，在聽到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時，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詫異。

  蘇七沒想到事情可以這樣順利的說開。

  她原本害怕，現在又覺得有點無趣。

  “你想不想知道我來自哪裏？”

  夜景辰睨著她晶亮的雙眸，“若是你想說的話……”

  “算了。”蘇七收回視線，“我的來曆等以後有機會了再說，先談談關於奶娘的事。”

  夜景辰輕應了一聲，淡然等著她的下文。

  蘇七把洛書瑤與顧中遠暗度陳倉，妄圖將孟家軍軍符占為幾有之事仔細說了一遍。

  包括洛書瑤想對老夫人，以及顧子承下手的事也大概說了。

  “所以，現在唯一能夠證實京中那位並非顧清歡的人，隻有周奶娘，找到了她，或許我們還能找到更多知道此事的人。”

  “嗯。”

  周奶娘母家在明陽城大梁村，離京城有兩日路程。

  當時趙嬤嬤說過，周奶娘在母家那邊有個相好，這是唯一的線索。

  中午的時候，馬車停在官道路邊的一個小飯館。

  三人一起下車，想吃完飯再趕路。

  哪知道，他們才走進飯館，一眼便看到窗邊坐著一個熟人，正是一身深藍色錦袍的楚容曜。

  他明明是一個人，小二卻在他坐的那張桌子上擺了數十道菜。

  見到蘇七與夜景辰，楚容曜唇角往上一勾，“時間剛剛好，菜剛上齊。”

  蘇七張了張嘴，壓根不知道楚容曜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夜景辰的臉上不見一絲情緒變化，在楚容曜的話音落下後，徑直朝他那桌走去。

  蘇七牽著小七，隻能跟上。

  三人都坐下後，她實在忍不住的朝楚容曜問了一句，“你怎麽在這裏？而且，你怎麽知道我們會從這裏經過？”

  楚容曜高深莫測的笑笑，“自然是因為我與你心有靈犀。”

  他掩過眸底浮起的複雜情緒，不動聲色的拍拍袖子裏藏著的東西。

  香草樹十分罕見，有香草樹的地方，必然會有一種花穀蝶。

  而她那日接觸過香草樹，氣味會在她身上殘留七日不消，有花穀蝶引路，他很輕易的便跟上了離京的他們，在判斷出他們要去的地方是明陽城後，先他們一步，趕來了這裏等著。

  蘇七在夜景辰打翻醋壇子之前，趕緊把楚容曜的話壓回去。

  “我的心都在夜景辰那裏，你問問他，我的心什麽時候跟除了他之外的人心有靈犀過了？”

  說完，蘇七偷瞄了夜景辰一眼，見他沒放冷氣，她才暗暗舒了口氣。

  小七防備的盯著楚容曜，“曜王叔這是要去哪裏？”

  “這段時間在京中閑著也是閑著，蘇七去哪，我便去哪。”

  小七聞言，兩隻小小的拳頭攥緊了，“我娘親是要與我父王去遊玩，曜王叔跟著怕是不太好吧？”

  楚容曜垂眸迎上小七的視線，“他們顧著遊玩，無人照料你，我正好與你作伴。”

  小七的呼吸重了幾分，“我有大白陪。”

  楚容曜宛若沒聽見似的，夾了個雞腿到他碗裏，“先吃飯，將肚子填飽，據我所知，從這裏到明陽城，中途沒有任何落腳之地了。”

  小七不想吃他夾的雞腿，剛想送還給他，卻被自家爹阻了一下。

  他黑溜溜的眼睛一轉，是啊，他爹還在這呢，怕是也輪不到他趕敵人。

  他同情的望了楚容曜一眼。

  曜王叔不香，但雞腿香。

  他可以一邊吃著雞腿，一邊看他爹手撕敵人。

  然而，夜景辰阻了小七一下之後，再沒有什麽動靜，隻是靜默的吃著飯，替蘇七夾些她喜歡的菜。

  蘇七還沒動筷，楚容曜便緊跟在夜景辰之後，也替她夾了菜。

  沒一會，她飯碗裏便堆滿了菜，連一粒米飯的影子都瞧不見了。

  她欲哭無淚，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楚容曜還嫌事不夠大似的朝她眨眨眼，“瞧你瘦的，再不多吃一點，風刮大一點都能將你吹走。”

  正當蘇七抓破腦袋的想著辦法時。

  一直沒有說話的夜景辰忽然開口，“張嘴。”

  蘇七‘啊’了一聲，回過神後才條件反射般的張開嘴……

  與此同時，他夾了一筷子菜喂進她嘴裏，動作自然輕柔，仿佛投食的事他做了不下百遍一般。

  “你是該多吃一些，小七還缺個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