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酒千觴      更新:2020-08-15 13:11      字數:3067
  在昌平侯府眾人難看的臉色下,寧映寒牽著念暖的手向主桌緩步而去。

  經過剛剛一點小衝突,在場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她們身上,念暖有些不適應地微微垂首,但寧映寒旁若無人,走在這般金玉貴人堆裏,和走在充斥著販夫走卒的街頭,於她而言並無半點不同。

  三年間,寧映寒從未出現在類似的場合,在場一部分人都是隻聞其名,未見過其人。此時一見,難免驚豔,這般美人,這般貴氣,讓他們對腦海中“寧映寒”這個名字的鄙夷印象難免消退了些。

  兩人在主桌入座,大長公主言笑晏晏,握著念暖的手問她最近過得如何,麵子給得很足。

  昌平侯府眾女眷臉色青一塊白一塊,嫡三小姐咬了咬牙,正要說話,被十分了解女兒的侯夫人攔住了。

  今日這個人是丟定了,再說什麽都沒用,平白給眾人看了笑話去。

  反正寧念暖總是要回侯府的,到時候關起門來,怎麽磋磨,就不是這些人管得到的了。

  寧念暖正偷眼看著身側的映寒,這才是她記憶中的長姐。

  鮮活生動,會對弟弟妹妹百般維護,而不是三年間那個為了所謂的愛情不顧一切的人。

  想起她剛剛對自己說的話,念暖咬了咬唇,姐姐她大概是真的變回來了……

  宴席正式開始前不久,蘇沈河蘇公公終於到來。

  宴席上立刻起了些騷動,畢竟其他權貴平時也有見麵的機會,隻有這位蘇公公平時難得一見,不少人惦記著趁此機會和他拉拉關係。

  蘇沈河自然也知道這一點,特意踩著開宴的時間到來,就是能避則避。

  但眾人騷動歸騷動,見到蘇沈河大踏步進門,不少人又慫了。

  這位手握重權幾十年的蘇公公,自帶的威儀就讓不少人望而卻步。

  更何況,據傳,這位蘇公公一向性情陰鷙,不近人情,且性格陰晴不定,傳聞中曾得罪過他的人均下場淒慘,哪怕當初手握重兵的那位二品大將軍,惹了他最後也是解甲歸田的下場。

  朝中眾人暗地裏歸納出了一份蘇公公的心情規律,麵無表情時,有求於他的可以上前一試,反而蘇公公麵帶微笑時,就代表了他心情不爽,切勿去觸他的黴頭。

  當初不少外臣內宦,撞過幾次黴頭後,才勉強總結出這麽個規律,此規律一出,立刻被大家奉為圭臬。

  而此時的蘇沈河,臉上不多不少,正帶著一分若有似無的笑意。

  有求於他的人都慫了,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等著看有沒有哪個不懂情況的傻蛋去觸黴頭。

  傻蛋很快出現了,寧映寒在眾人憐憫的目光中起身,對蘇沈河打了聲招呼:“蘇公公。”

  有人憐憫就有人看笑話,不少人幸災樂禍地看著,等著蘇沈河給她一個軟釘子碰。要知道,蘇公公遇到不喜歡的人可從不客氣,想當初他對著朝中二品大員都絲毫不留情麵的。

  尤其剛剛被寧映寒惹過的人,興奮地盯著這邊,眼神裏的幸災樂禍幾乎就要溢出來。

  就連大長公主,都準備好了,若是蘇公公不滿,她怎麽都要想辦法引開話題,不能讓蘇公公當麵給長寧難堪。

  但寧映寒完全沒有這方麵的顧慮。

  蘇公公外在再囂張,內裏卻極度審慎,不然一個囂張的人,如何能取信於皇帝,手握重權幾十年。

  至於所謂的二品大將軍惹了他都要卸官,也不過是皇帝當時欲回收兵權,拿蘇沈河做個由頭,

  帝王權數罷了。

  顯然,在座的人大都遠不如她了解蘇沈河。

  在眾人看熱鬧的一道道熾熱視線下,蘇沈河對上寧映寒,臉上卻並無慍怒之意,而是語氣溫和地打了個招呼:“郡主,好久不見了。”

  “蘇公公,”寧映寒眼神有點內疚,“這幾年是映寒不懂事。”

  蘇沈河審視地看著她,半晌竟露出個分外真誠的笑意:“你這丫頭,可不是不懂事嘛,這幾年連我的壽宴都不肯去,怎麽,現在想明白了?”

  眾人茫然了:微笑代表心情不好,那這大笑算什麽?

  還有,這話雖然乍一聽像是指責,但這親切的語氣是我們的錯覺嗎?

  寧映寒點點頭:“想明白了。”

  蘇沈河笑著拍拍她的肩:“想明白就好,你還這麽年輕,有的是回頭的機會。”

  寧映寒又點了點頭。

  蘇沈河又補了一句:“有什麽事解決不了的,盡管來找我。”

  這話當著眾人的麵說出來,自然就是給他們聽的。

  此話一出,以後誰想欺負寧映寒,還不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擰過蘇沈河的大腿。

  滿座皆驚,這位長寧郡主,說好的自甘墮落,說好的為人不齒,說好的已經被貴女圈除名了呢?怎麽一個兩個的都在護著她。

  眼看著你以為能夠俯視、能夠盡情鄙夷的人,抱上了你隻能仰視的大腿,這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秦宣不計較,可以說是他君子端方。

  大長公主和蘇沈河又是怎麽回事?

  他們當然不知內情。

  蘇沈河當初身為老皇帝的內侍,當年寧映寒在宮裏,基本就是他看著長大的。

  蘇沈河沒有後人,小時候的寧映寒長得玉雪可愛,性子又投他的緣,相處久了他幾乎是把她當孫女般真心照顧的。

  宮裏這許多皇子公主,也就寧映寒一個投了這位性情陰鷙、權傾一時的大太監的眼緣,連丹陽大長公主也沒有過這等待遇。

  而且當年蘇沈河才是寧映寒武術的啟蒙人,一開始是鬧著玩玩,沒想到嬌生慣養的寧映寒竟能吃得了習武的苦頭,又分外有天賦,他舍不得這顆好苗子,征得聖上同意後,開始了教習之路。

  蘇沈河表麵上隻是皇宮內侍,但背地裏掌管著皇室密探機構枕龍衛,他忙起來的時候就調個枕龍衛密探去教寧映寒。密探們多才多藝,蘇沈河忙了一段時間後回宮,發現寧映寒已經熟練掌握了撬鎖技術後,也是一陣失語。

  當時的寧映寒表示:“我知道也許用不上,但我就是想學。”

  在和寧映寒拉鉤保證絕不將此事告訴晉王夫婦後,蘇沈河也釋然了,隻要別把孩子帶壞,想學什麽就讓她學吧。

  兩人這段淵源外人自然不知,因此見到蘇沈河對寧映寒這般另眼相待,都頗為驚訝。

  尤其剛剛被寧映寒下了麵子的兩家人,還沒想好怎麽報複回去,就被大長公主及蘇公公接二連三的操作弄懵了。

  昌平侯府的人還好,想著可以回府磋磨寧念暖出口氣,武平侯府的人就鬱悶了。

  但他們驚訝歸驚訝、鬱悶歸鬱悶,蘇沈河與寧映寒兩人自然也沒有向他們解釋的意思。

  蘇沈河落座後,認親宴正式開始。

  大長公主將惠平縣主介紹給在場眾人,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轉開了。

  秦宣的目光卻仍落在寧映寒身上,不管今時往日,她一出現,永遠都是全場的焦點。不管情勢如何,無論外界投向她的目光是豔羨還是鄙夷,她永遠都是氣定神閑、遊刃有餘。

  他很難不被吸引。

  陸賈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感歎道:“我算是理解你了,這般美人,一顰一笑皆是風情,就算真的是個草包美人又如何?”

  “她……”秦宣想說她不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陸賈了然地看著他:“你若真對她餘情未了,我給你出個主意,前幾天你不是查出來你那表妹一家故意在外散播你要娶表妹為妻的事嗎?不如就用這事試探她一下,看她會不會醋上一醋?”

  “別出餿主意了,”秦宣看他一眼,“就算幾年前我們還有婚約時,她也不會吃吳雪蓮的醋。你不知道寧映寒這個人有多驕傲,吳雪蓮根本就沒入過她的眼。”

  驕傲?陸賈怔了怔,從他所聽說的那些寧映寒到處上門要銀子的事來看,他可沒感覺到寧映寒有什麽驕傲。

  但想想也是,如果她真是傳聞中那般的人,秦宣一開始也不會與她定親。

  作為秦宣的朋友,陸賈當然知道,秦宣自少年時期便桃花不斷,天之驕子,權勢、財富他一樣不缺,美色於他簡直是唾手可得。

  權與財已足夠讓不少女子趨之若鶩,再加上俊朗的容顏呢?

  哪怕他與寧映寒有婚約那段時間,也有不少人自薦枕席、甘願做妾的。

  美貌的、聰慧的、賢淑的、妖嬈的……什麽樣的沒有,秦宣卻獨獨隻看中過一個寧映寒。

  所以,這位長寧郡主到底有什麽特殊之處呢?陸賈留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