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喬喬一行三人坐上了去周家溝的車，剛出洪城時路麵還算平坦,越開越顛簸,也越荒涼。顧寧浦和魏雲湘當年被下放到農場，位置偏僻就是個窮地方,兩人先後去逝，那時候也沒法收殮回老家安葬。

  等下了車，望著眼前的大山，李莫奕有些出神。擔心他會胡思亂想，喬喬給李莫昔使了個眼色,想讓他想辦法開解一下。李莫昔突衝她搖了搖頭,用嘴型告訴了她兩個字：放心！

  這怎麽能放心呢，莫奕到底才十七歲。

  “其實……挺好的，這地方風景不錯,好山好水，除了偏僻沒別的毛病。”適合他的父母安眠，何況他們還在一起。

  “……”這裏風景當然好,後世是有名的景區,但這會兒還是個窮鄉僻壤。

  見喬喬皺著眉沒說話，李莫奕知道她在擔心什麽,衝她笑了笑。

  “嫂子，別擔心我。雖然到了這裏難免傷懷，但到底這麽些年過去了，有些事情我心裏也早已有了猜測。”

  父母的麵容他都有些不記得了,當初被送走時，他也不過才是個四五歲的孩子。但是他記得他們讓他好好地生活，他現在也正朝著這個方向努力，他相信爸爸和媽媽都會滿意自己如今的樣子。

  “你還有我們。”

  喬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李莫昔站在她身側，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眼神卻表示了同樣的意思。

  ……

  “我之前聯係好的人就在山腳下的村子裏，我們先去找他，他會帶我們去顧叔和魏姨的墓前。”

  等下車的人都走了，李莫昔牽住喬喬向著大山行去，一邊與兩人解釋，李莫奕趕緊拎起準備好的香燭紙錢跟了上去。

  昨天三人都買了不少衣服，不過因為今天要進山，特意穿了身最樸素方便的。不過到了李莫昔說的小村子，發現還是與當地人有明顯的區別。

  要說合力大隊也是鄉下，但是條件卻比眼前的村子好太多，至少因為李家當初的富貴，大部分人住的還都是磚瓦房，且村裏人走的道很多地方都鋪著石板。

  而這個村子卻幾乎都是低矮的泥坯牆與茅草蓋子的房子，看到有陌生人來，不論老少都好奇地圍了過來。李莫昔上前禮貌地笑著問道：

  “嬸子，您好，我想找陳戴軍陳同誌，請問您知道他在哪裏嗎？”

  聽到是來找支書的，那態度就更熱情了，因為他們的支書不是本地人，還以為喬喬三人是支書哪裏的親戚。

  “你要俺們支書啊？這會兒估計在地裏，等著我讓我孫子幫你們叫去。”這位大嬸本來瞅著來人的衣服眼都不眨，覺得實在是好看，這就是城裏人穿的吧？“不遠，一會兒就能來，要麽到我家先坐坐。”

  “不用不用，謝謝嬸子，我們就在這裏等。”

  喬喬連忙擺了擺手，等陳戴軍來了，他們就會直接進山先祭拜，雖然出來的時候還早，但這會兒都快晌午了，沒有下午才去祭拜的道理。

  “你們這是打哪裏來呀？”大嬸一邊打量，一邊好奇地問道。

  “我們從洪城坐車來的，這是我的丈夫和弟弟。”喬喬笑著指了指身後的兩人。

  看見陌生人說話客氣帶笑，有不少人圍了上來，喬喬連忙讓李莫奕把口袋裏的糖果拿出來給小孩子一人分了兩顆，這本來就是昨天得知帶路人住在村子裏，她特意準備的。

  最先說話的大嬸並沒有亂說，過了大約十多分鍾，有一個挽著褲腿兒的莊稼漢出現了。

  “你看我就說很快吧！”

  “楚嬸兒，那就是陳支書嗎？”

  喬喬有些詫異，主要是這個支書看著年紀也就三十歲的樣子，而且這一副剛從地裏被叫出來的架勢，實在是不像一個大隊的支書。

  “喬喬不認識嗎？”楚嬸兒……也就是最先與三人說的話婦人，覺得很奇怪地問道。

  “對，起先我們隻聽過陳支書的名字，這次來也是有事找他。”

  這麽會兒功夫，喬喬已經與人交喚了姓名，絲毫不見生疏，交際能力杠杠的。嫂子太厲害，李莫奕有些想笑。

  楚嬸還要說話，這時陳戴軍已經走近了。

  “你們來了？那我們直接進山吧。”陳戴軍是個爽快性子，沒有說客氣話邀請他們去家裏坐著，而是直接提議先去辦正事，做事情絲毫不拖遝。

  “麻煩陳同誌了。”李莫昔領著李莫奕向他道了謝。

  “小事。”陳戴軍並不嚴肅，笑著揮了揮手，才指著大山道，“就在那兒，估計要走一個多小時。”

  在喬喬與其他剛才說話的人道了再見後，三人跟上陳戴軍的步伐進了山。

  ……

  幾人的腳程都不錯，喬喬也是習慣了在山裏跑的，體力更是不虛陳戴軍，倒是令他刮目相看，實在是這幾人長相太出眾，一副城裏人的模樣。

  陳戴軍以前當過兵，也算是有些見識，看得出三人氣質出眾，聯想到埋在那兒的夫妻兩當初的身份，也就見怪不怪了。

  因為都沒人拖後腿，走了一個小時，陳戴軍就指著不遠處道：“我們到了。”

  李莫奕微微一怔，順著他手的方向看了過去，隻見一個略有些大的墳堆出現在眼前，四周有些雜草，但並不是很多，說明平日裏有人來打理過。

  “謝謝你。”李莫奕誠心地與陳戴軍道了謝。

  “實在是不用謝，我隻是舉手之勞，當初都是我老班長幫忙安置的，也按照兩人的要求葬在了一起，我就隔半年一年的來打理一次。”陳戴軍卻覺得自己並沒有做什麽事，忙擺了擺手。

  “已經足夠了，我們都要謝謝你。”喬喬夫妻倆也上前鞠躬道謝，關於顧家夫妻倆的事情都是李莫昔在聯係和處理，昨個兒提起陳戴軍時，也告訴了他們，雖然一開始幫著顧寧浦兩人安葬的另有其人，但這幾年卻都是陳戴軍偷偷幫著在清明時節打掃墳墓。

  這份恩情已經足夠他們銘記，當初那位幫忙的人已經過世，聽說安葬的地方也離得不遠，他們是準備稍後也去祭拜一番。幫助過他們的人，無論是李莫奕還是李莫昔夫妻都會牢記，也希望自己有地方能幫上他們的忙，不過這些事顯然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

  本以為有一肚子話想跟父母說，但當李莫奕來到墓前時，發現自己不知道能說些什麽，隻是跪著發呆。

  喬喬與李莫昔也是晚輩，點上香燭後，都跪在了墳前。

  “……隔了這麽久才來看你們……莫奕成長得很好，顧叔、魏嬸你們不用擔心……無論什麽時候他身後還有著我們一家人的支持。莫奕是個好孩子，我們全家都喜歡他……平平最喜歡小叔了，跟莫奕的感情比跟他爸還要好……我還有兩個兒子，是一對雙胞胎，這次莫奕是來洪城上學的，走的時候被抱著大腿哭了好一陣子……”

  喬喬絮絮叨叨地把家裏的事情說了一些，雖然都是小事，但她相信這是顧寧浦、魏雲湘樂意聽的。三人燒完紙錢，喬喬被李莫昔扶起來，走到了一邊，讓李莫奕好好地與父母說說話。

  ……

  隔了好一會兒，李莫奕才紅著眼眶朝喬喬走來，李莫昔停止與陳戴軍的交談，一行人祭拜完當年那位老班長後，下了山。

  回程的時候，喬喬是與李莫昔坐在一起的，問起他與陳戴軍談了什麽。

  “就是與他道了謝，可給東西給錢他都是拒絕的，我也不覺得這是最好的方式。陳戴軍這個人還是比較有想法的，就是村裏實在是太窮了，既然如此那就在他關心的事情上出一份力。”

  喬喬皺了皺眉，不是不相信李莫昔，在平河乃至雲市，他的發展還算不錯，與王紅旗合夥開了好幾家飯店。因為之前後山承包的事情還沒談定，他都是在村裏收購東西，不論是糧食還是蔬菜亦或家禽，這也是李家如今名聲越來越好的緣故，因為村裏人得到了實惠，賺到了錢。

  可這裏不是他們老家，他們毫無根基，就算想幫著收購農作物、農副產品也不行啊！

  “放心，我有分寸，我也隻是先與他聊了聊自己的想法，幫他出了兩個主意。”

  李莫昔是有野心的，他不覺得自己會一直困在雲市。離開合力大隊時，他承包了後山，以及山腳的一片荒地，準備大幹一番。不過王紅旗卻不太願意與他一同往外闖，所以李莫昔的計劃還在籌備之中。

  所以現在隻是幫著陳戴軍出主意，可等以後他把彭城這邊的生意做起來，可實施的地方就更多了。李莫昔不是目光短淺之人，也有自己的抱負，如今這樣一個時代，敢於去做的勇氣是必須的。

  “好，我相信你。”

  不用李莫昔多說，喬喬對自家男人有信心，雙眸生輝地看著他，滿是鼓勵。

  雖然今天他們離開了周家溝，但又不是不回來了，以後他們還要給顧叔、魏姨遷墳呢！答謝自然不用拘泥於眼前，落到實處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