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喬起床後就著李莫昔打好的熱水洗漱完,雖然嫁為人婦已為人母，但喬喬並不習慣如大隊裏大部分女人一樣挽發髻。在腦後紮了個辮子,整整齊齊十分清爽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來已經是一個半歲孩子的媽媽。

  床上左手玩右手的平平，自然有親爹打理,李莫昔十分熟練地給兒子把了尿，又給換好了尿片，穿上幹淨的夾襖又是俊小子一枚，唇紅齒白的模樣，誰看到了都想抱過來親一口。

  一家人吃過早飯,都出門上工了,雖然冬日依舊寒冷，但地裏的農活不等人。李莫奕學校還沒有開學，有他看著平平,喬喬也沒什麽不放心的。

  到了地裏頭，還是有不少人交頭結耳，說著周桂枝一家的八卦。

  “周桂枝也來上工了。”

  “真的在哪兒呢？”

  “她不來上工還能怎麽辦？兒子被抓媳婦跑了,孫女還小,可沒人再慣著她。”

  “喏，那頭！”有人抬了抬下巴指路,聊八卦的眾人一看，發現周桂枝居然在一群上了年紀的婦女中間。

  “大隊長也太偏心了吧，怎麽就給她安排那麽輕省的活。”

  “說是都是一個生產隊的，家裏出了大變故,所以有所照顧。”

  “得了吧，大隊長對周桂枝……這一照顧就是十多年，當誰是瞎子不成！”

  “我說……話可別亂說，小心被大隊長給聽到了。”

  “聽到就聽到，他們能做我還不能說了嗎！”

  話雖這樣說，但這位曝出驚天八卦的婦人，還是不由得聲音越降越低。雖然喬喬離得比較遠，但還是把這些人閑聊的話給聽了個完整。瞧周圍人並不詫異的樣子，顯然是對這種說法心裏都清楚。

  大隊長跟周桂枝？可能嗎？喬喬搖了搖頭，這種沒有根據的傳言，她不會輕信。當初村裏還有不少說趙德剛與何佳芬的無聊話，甚至還有溫和笙和何佳芬的。

  她當然相信自己的婆婆，何佳芬的性格哪裏會做那樣的事情。但這也說明寡婦難為，以何佳芬的脾氣都能被傳那些不好聽的話，更遑論周桂枝了，寡婦門前事非多！

  而且周桂枝帶著兒子當初能分到那樣好的房子，本來就比較引人爭議。雖然對外說的是因為她男人死了，但那次災禍死的又不止周桂枝男人一個。可得到最大好處的卻隻有周桂枝，這一點也是李淑英一直以為厭惡周桂枝的原因，因為那房子並來是分給他家的。

  不過在李淑英心裏，最令她防備的一直都是何佳芬，因為何佳芬更漂亮也更有氣質，當初村裏不少男人喜歡她。如果不是她一走幾年，回來後直接就嫁給了李定實，大家都說指不定會發生些什麽呢！

  但同時李淑英心裏又知道何佳芬不是那種會插足別人家的人，雖然防備卻並未太過在意，也不曾因為猜疑而鬧騰，一家人日子過得和和睦睦。現如今她的兩個兒子都娶了媳婦並有了孩子，女兒也有一份很好的工作，雖然至今還未結婚，但是她並不擔心，因為以她女兒的優秀，根本就不愁嫁。

  令她沒想到的是，這段時間關於溫和笙和周桂枝的八卦是越傳越烈，作為枕邊人李淑英猜到了幾分，每日看到男人回來，她心情都很複雜，想要質問溫和笙，但是下一刻又膽怯了。

  日子就這樣來到了馮春紅改嫁這天，春雨帶著妹妹在家，絲毫沒有要去衛星大隊的意思。確實……如果馮春紅堅持要改嫁，兩個並不怎麽受她喜愛的女兒，又如何能製止得了她。倒是周桂枝一早就出了門，並未上工，而是跟生產隊長溫和笙請了假，這下子又引來閑話無數——

  “瞧見沒有，說請假就請假，咱們大隊長居然二話不說就同意了。”有那心裏嫉妒的人忍不住說酸話。

  “小聲點吧，也就是請了一天假，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當然也有心知肚明，想看好戲的，“她兒媳婦今天結婚，以周桂枝的性子，能忍得下去就怪了。”

  ……

  確實如這些人說言，周桂枝出門後就徑自去了衛星大隊，心裏憋著勁兒要給馮春紅好看。但是沒等到她出手，馮家就出了亂子，卻原來是今天的新娘子馮春紅不見了。

  周桂枝不太相信，但是眼看著新郎官都上門了，也沒人領著馮春紅出來，隻有馮父麵對新郎官郝勝利，又是點頭又是彎腰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但看他滿臉歉意氣怒的樣子，可能馮春紅是真跑了。

  郝勝利黑著張臉，轉身領著人走了。馮家人人哭喪著臉，為了這個二嫁的女人，他們可是把大隊會計給得罪慘了。周桂枝又等了一會兒，見馮家人也全都出門找人，心裏的笑就再也忍不住。

  周桂枝一直等到傍晚郝勝利罵罵咧咧地回到衛星大隊，知道他沒找到人，周桂枝也沒再繼續等，轉身回了家。

  馮春紅依然沒有消息，周桂枝心裏難免生出一絲高興，她才不管那死婆娘跑去哪裏了，隻要沒有結婚打她家的臉，周桂枝就覺得開心。

  衛星大隊發生這樣大的事情，合力大隊的社員們當然也知道了，因為新郎官第一時間就是來合力大隊尋人，卻發現馮春紅並沒有來過這裏。這才回頭又順著去公社的路找人，不過到最後也隻是確定馮春紅由此離開，但是怎麽都找不見人。

  “馮春紅沒有結婚，而是自己跑了！”

  因為在家裏守著妹妹，即使整個合力大隊鬧得沸沸揚揚春雨也沒出門。還是李莫奕抱著平平來找她，她才知道原來上回去衛星大隊外公外婆不讓她見媽媽是有原因的。

  “那她人現在去哪裏了？還有之前在我家門外打量的人是誰？”

  春雨突然想起之前跑來家裏找馮春紅的一群人，當時她不知道馮春紅逃婚了，如今想來領頭那人莫不就是……

  “我已經聽二狗他們說了，那人叫郝勝利，就是你媽媽要嫁的人。”

  二狗一天也閑得很，即使家中有妹妹，但又不需要他照顧。本來想叫上李莫奕一起去衛星大隊看熱鬧，但被要看孩子的李莫奕給拒絕了。隻領著其他的小夥伴一起去了衛星大隊，作為小孩子比周桂枝行事方便多了，還真讓他打聽到了一些事兒。

  “……你媽媽回到馮家本來是準備借錢的，可是馮家人不樂意借這個錢。”

  當然還說了不少難聽話，什麽李建平就是個倒黴鬼，窮光蛋，沒出息，李莫奕很有分寸，這些話就不用說給春雨聽了。

  “……後來不知怎麽的李建平被抓，你媽媽離婚的消息就傳得整個衛星大隊都知道了，隨後就有了大隊會計郝勝利上門提親的事兒。”

  馮家父母一看大隊會計居然想娶自己結過婚生過娃的女兒，還不趕緊答應下來，完全不管女兒已經嫁人，且也沒有如大隊傳言一般離了婚。李莫奕搖了搖頭，莫名猜到了些什麽，搞不好馮春紅離婚的消息就是郝勝利傳出來的。

  “不過，你媽媽並不同意這件事，所以才有了今天的逃婚。”

  李莫奕的話令春雨心裏生出一份期待，也許她媽媽並沒有拋棄她跟妹妹，雖然這個希望很渺茫。

  “她為什麽不回來？”春雨握了握小拳頭。

  “回來還不是隻會把麻煩帶來，你今天不是還見到了那郝勝利嗎？得知你媽跑了，直接找來了合力大隊，我想著她可能是不想連累你們。”李莫奕這純屬在安慰她，兩人心裏其實都清楚，春雨吸了一口氣，這事就這樣吧！

  李莫奕也沒再提起，他覺得馮春紅要是堅持自己是李建平的媳婦，哪怕是她娘家父母都同意了郝勝利，她也是可以不嫁的。說白了她隻是不想嫁給郝勝利，同時……也不想回到這個對她來說是負擔的家。

  沒有了男人，家裏就沒有頂梁柱，婆婆又是個跟自己有矛盾的，馮春紅隻想一走了之，說白了不過是逃避罷了。

  不過這世道並不容易，沒有證明寸步難行，馮春紅即使跑出去，也隻能躲躲藏藏，活在黑暗之中。

  “她應該撐不了多久，就隻能回來吧。”晚上，李家人坐一起吃飯時，何佳芬了解事實始末，不由感歎了一句。

  喬喬微微搖了搖頭，對未來有所了解的她，知道再過兩年，很多事情都會發生重大改革。如果馮春紅鐵了心要躲，又能撐過這段時間，事情也許就不一樣了，但更多的可能是走投無路。

  這件事隨著馮春紅的消失，不論是合力大隊還是衛星大隊都漸漸平靜下來，很少有人再說起。

  過年因為發生了如李建平那樣的事情，李莫昔一直等到三月份，才再一次送了一批拌飯醬給王紅旗，沒想到卻從王紅旗那邊聽到一個意外消息。

  “你說，王哥說這次李建平會栽是因為被人舉報？”正在給平平喂奶哄他睡覺的喬喬，詫異地抬起頭。

  “對，而這個舉報的人就是郝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