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樣的,春雨！”

  喬喬的誇獎令春雨羞澀地笑了，內心被蒙上的陰霾漸漸散開,一雙眼睛恢複了曾經的明亮。

  那是喬喬希望看到的樣子,原本他們是準備把春雨和小丫頭帶回李家，不過趙德剛想了想沒同意。

  “我知道你們是一片好心,不過這事暫時有我。”身為大隊支書，有他應盡的責任，推給李家不合適。“你們還有平平要照顧，就讓春雨姐妹留在我家就好，家裏人手也夠,別擔心沒人照顧小丫頭。”

  雖然他能看得出春雨很親近喬喬,讓姐妹倆去李家住幾天對她們更好。但是考慮到李家與周桂枝的關係，趙德剛覺得以她沒臉沒皮的性子，一旦知道很容易就賴上李家,還會嘴裏一句好話都沒有。

  喬喬也知道趙德剛擔心的事情，沉默了一下，蹲在春雨麵前。

  “春雨,我會經常來看你,妹妹有什麽情況就來問我。一會兒等我回去，會把平平之前穿的用的讓莫奕帶來,另外還有一罐奶粉，給妹妹兌著喝，你不用擔心她會肚子餓……”

  “嗯，我知道的,謝謝喬喬。”

  春雨含著淚點頭應了，雖然不想接受喬喬這麽多幫助，覺得自己給人添麻煩了。但是妹妹需要這些東西，小小年紀春雨隻能將所有人的善意牢牢記在心裏。

  望著喬喬一家離去，心裏有些彷徨，但是得到喬喬的關心，也有些安定。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打心底對喬喬生出依賴，也許就是那一天喬喬的出現，讓她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

  直到第二天，趙筱蘭才從縣裏回來。見到趙德剛詢問的眼神，她先是緩緩搖了搖頭，看到跟在趙德剛身後的春雨，神情微微一頓，小姑娘澄澈的眼眸讓她不想瞞著她。

  “春雨……”嘴一張又有些遲疑，心裏對周桂枝婆媳都有些惱怒，不管發生了什麽，這些事都不該讓一個孩子發愁、憂慮。

  “……”春雨望著趙筱蘭，大約是早就習慣了觀察人的臉色，她一瞬間懂了趙筱蘭要表達的意思，“我爸他……要被關很久是嗎？”

  趙筱蘭閉了閉眼，有些不敢看小姑娘的眼睛，頷首嗯了一聲，又撫了撫她的頭頂站了起來。

  “到底是什麽情況？”趙德剛沉著臉，看向女兒問道。趙筱蘭先是搖了搖頭，未語先歎——

  “我找人問過了，李建平原本隻是時常出現在黑市倒賣些東西，去年年底被卷進了一起重大事件，如今恐怕不是罰點錢教育一下就能被放出來的了。”

  趙筱蘭隻是簡單地挑重點說了，等喬喬得到消息和李莫昔一起趕來，才把她打聽到的消息詳細地又講了一遍。

  李建平此前就時常在黑市倒賣東西，這點李莫昔知道，還曾經提點過他，可他不在意，或者說覺得賺錢更重要。原本他隻是賺點小錢，目標並不大，也就一直沒被盯上。即使被抓，最大的可能就是把錢罰沒了，再關個一兩個月教育教育，興許就能出來。

  但是不知該說他倒黴，還是膽子越來越大，為錢犯錯！

  李建平因為時常出現在黑市，被一夥人給注意上了，打聽一番那夥人決定邀請他加入。這李建平也是個不長腦子的，覺得那夥人他認識，且攤子鋪得很開。一時貪心，聽到人家說更賺錢，沒思索多久，就把自個兒好不容易攢的錢都投了進去。

  錢還沒掙到，就因為事發，所有人都被抓了，而剛入夥的李建平也被抓了，還是被當作主要人員給抓的，因為他不知死活地掛了名。

  “這事不好辦。”

  李莫昔對這些很清楚，倒賣東西有多賺他知道，但從來沒有參與過。至今他也隻是賣自家做的拌飯醬，還限製產量。甚至從來不會親自出現在黑市，經手的全是中間人，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反觀李建平還掛名，隻能說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確實不好辦，這次的事件牽連有些大，李建平又不算被冤枉，所以……”

  趙筱蘭搖頭，有時候一件事鬧大隻需要小小的一個引火線，投機倒把從來都沒有絕過，但是任誰都是小心翼翼，不留下任何證據。這事她不好插手，也不會插手。

  “表姨，李建平如今情況怎麽樣？”喬喬看了春雨一眼，明白事情到這裏估計真沒轉圜的餘地，但人如果沒事，身為李建平的家人也能好受些。

  “如今情況不明。”

  “陳叔那邊怎麽說？”

  李莫昔蹙眉，想到了陳叔，他是知道趙德剛也認識的，那趙筱蘭之前還一直在縣裏工作，沒道理趙德剛不給她引薦。

  “我得到的消息就是他說的，當有涉及到某些機密他也不會說，就目前李建平涉的事件，估計要不了幾天消息就會傳得大家都知道。”

  認同趙筱蘭的說法，李莫昔也就沒再問。事情一旦傳開，李建平一家的日子就更不好過，喬喬擔心地看著春雨，知道這個時代這樣的事情一旦發生就會抓得很嚴。

  “據我的推斷，李建平性命大概是無礙，但是……會被關多久就不好說了。”

  趙筱蘭這一句話說出來，所有人都沉默了。這是特殊時期，在後世看來完全不算事兒的事情，結局是想象不到的嚴重。

  趙德剛親自去把消息告訴了周桂枝，隻見她一下就癱坐在地上——

  “怎麽就會這樣，我兒就隻是賣了點自家產的東西！支書，你得救救我們建平啊，他爸走得早，就他這麽一個兒子，我可憐的建平還沒後……”

  周桂枝隻覺得天都要塌了，就跟當年她男人死的時候一樣。

  趙德剛卻隻聽得滿頭黑線，周桂枝這哭喊仿佛李建平立刻就要上斷頭台一樣，但事實上他把趙筱蘭的推斷都告訴了周桂枝，李建平的事情很嚴重，但命應該是能保下來的。

  “別嚷嚷得好似你兒子已經死了似的，再說他有兩個女兒了，哪裏就無後了！”

  “死丫頭算什麽後！”

  “……”趙德剛實在是不想理會周桂枝，也慶幸春雨不在這裏。但趙德剛不知道的是春雨早就習慣了她奶這樣，估計表現比他還要淡定。

  “支書，建平可是你從小看著長大的，你不能不救他呀！我們一家老老少少，可怎麽活，我兒又沒做什麽大奸大惡的事情，憑什麽啊！”

  憑什麽？誰都想問這樣一句，但是誰都問不出口。如今政策就是這樣，偷偷摸摸沒被人發現，賺到點小錢就偷笑吧！

  偏偏周桂枝在享受兒子帶回來的錢財，買回來的好東西時，還經常跟人炫耀。也算她好運了，就她那張揚的模樣，都沒人覺得不對而去舉報她。

  李家可比她有錢多了，往日是要多低調有多低調，除了吃到肚子裏的東西，平日幾乎都不添置東西。喬喬更是連盒雪花膏都不買，買個二手的縫紉機都要得拐彎抹角。

  喬喬：主要是她也不需要雪花膏，她自製的護膚品可要高級得多，也效果好得多！

  但是架不住別人都覺得李家日子定是難過，年輕漂亮的媳婦，李莫昔都舍不得買盒擦臉的，連個蛤蜊油都沒有。

  “看看情況再說吧！”趙德剛沒再繼續說什麽，搖著頭離開了。

  這一切都是命啊！

  事情終於在整個大隊傳開了，社員們議論紛紛，因為還沒上工，更是時常能見到東一群西一群地紮堆聊著周桂枝一家的八卦。

  “哎呀，我就說周桂枝家日子過得好，原來都是她兒子投機倒把，現在哭鬧有什麽用？”

  “就是就是，以前周桂枝不是還經常炫耀？一會兒看不起這個，一會兒看不起那個的！”

  “真是沒想到，建平不是看著挺老實的嘛！”

  ……

  對大隊裏的議論，喬喬不予評置。如果李建平沒出事，日子過得紅火隻會被人羨慕，指不定知道他投機倒把，還會怪自家人想不到掙錢的法子。

  但他被抓了，這些人就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紛紛指責！

  喬喬在想，如果因為周桂枝的張揚，早早被人舉報，李建平還沒有因為甜頭而越發膽大，事情可能不會鬧到如今這般嚴重。

  當然，現在想這些都已經晚了，喬喬也隻是歎息，更為春雨感到揪心。

  周桂枝因為沒能從哥嫂那兒借到錢，反而被奚落，這才早早就回了合力大隊。可去了衛星大隊娘家的馮春紅卻一直都沒有消息，周桂枝整日在家裏罵人，罵兒媳婦也罵兩個孫女。

  原本趙德剛是準備把春雨留到馮春紅回來再讓她們回家，以免兩姐妹被周桂枝遷怒。但春雨知道自己在趙家始終是外人，之前那是突發事件，趙德剛才好心帶她與妹妹回趙家住。但不等於她可以一直賴在別人家，住了兩天便帶著妹妹回家了。

  周桂枝心情不好看到春雨就想拿她撒氣，卻被趙德剛製止了。兒子被抓周桂枝知道除了找大隊幹部她也沒別的辦法，即使再不高興，被趙德剛警告，她也隻得忍住沒動手，但罵卻是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