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一下子變得可真漂亮，老婆子我看了心裏都歡喜得很……”

  “謝謝溫婆婆。”

  喬喬沒有鏡子，聽到溫婆婆的話，抿著唇笑了。那頭床上睡著的喬大妞呼地坐了起來，滿臉不高興。

  “你們這一大早上的吵得我都睡不好覺，煩不煩！”

  喬喬樂了，喬大妞還真把自己當大小姐了。溫婆婆沉默了一瞬，就她的年齡在村裏少有人對她不尊重，因為自家條件好，兒女都出息又孝順，日子過得舒心溫婆婆平日脾氣都很溫和，也很少說人惡語。

  但李大丫這個大孫女果然跟往日那些婦人嘴裏形容的差不多，她都這麽大年紀了，當然不可能跟她計較，但也不會把個小丫頭放在眼裏。當即繼續同喬喬說起話來，喬喬有媽等於沒媽，她實在是心疼這孩子。

  “喬三妞，要說話你給我出去說，你還真以為穿上這一身就能變不同嗎，也不打盆水照照，就你這德性永遠都隻能是個傻子！”

  這話實在說得難聽，溫婆婆聽不下去想要出言維護喬喬，卻被她伸手攔住了。喬喬姿態從容地走到喬大妞床前，微微俯下身——

  “喬大妞。”

  說話的語氣實在一點也不像傻子的模樣，喬大妞一時被鎮住了，滿腦子都如混亂的毛線團。

  “三妞，你怎麽能用這樣的語氣叫大姐的名字？！”

  喬喬回頭一看，卻原來是喬二妞進了門，看她維護的模樣，沒忍住就笑了出來。

  “是麽，其實大姐我還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今天可輪不到我嫁人。不過二姐你……要麽還是想想，我離開這個家以後家裏的飯誰做……”

  “今天也是我做飯！”

  揮了揮手裏的柴火，喬二妞滿心不悅，從喬三妞受傷之後都是她在做飯。剛才也是發現柴火不夠了，而柴火就堆在她們屋子的外麵，結果一靠近就聽到屋裏起了矛盾，她總覺得這個傻子與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

  “是嗎？”喬喬笑了，看來喬二妞做了幾天飯，還沒做夠呢！“原來二姐隻需要負責做飯就夠了，可屋子誰打掃、衣服誰洗呢？哦，還有家裏的豬、後院的自留地每天都得伺弄呢！不過二姐確實不用擔心，這不是還有大姐嘛，你還是輕鬆的。”

  喬二妞頓時一噎，這個家裏忙活這些事情的從來就隻有她倆，往回她還都推給傻子妹妹，如今她卻要嫁人了……喬二妞咬著唇看向喬大妞。

  但喬大妞沒理會她，那些事情她並不關心，反正三妞嫁了還有二妞，而自己可是就要去當工人了，哪裏用得著忙活家裏這些小事！隻不過瞧著與往日大不相同的三妞，喬大妞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你……不是三妞！”

  “哦，我怎麽就不是了？”喬喬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喬三妞是個傻子……”

  “所以呢……傻子就要任由你們欺負一輩子？”她懶得再裝下去，等她嫁出去，就能盡情地種地，而且讓李大丫知道她變正常了，進而覺得這個孫女嫁虧了，不是挺好的嘛！“其實我還得感謝那個砸傷我的人，不然我怎麽能突然就不傻了呢！”

  這話喬喬說得很是真誠，但她當然不可能放過罪魁禍首。

  喬大妞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反而是溫婆婆聽到她不傻了，高興得連聲說著“因禍得福”。喬喬拍了拍溫婆婆的手，沒再看喬大妞兩姐妹，扶著溫婆婆出了門。

  喬三妞根本就沒什麽東西，一年四季也不過幾身舊衣服，如果不是想著以後上工的時候可以穿，喬喬哪裏看得上。從小到大喬三妞就從來沒穿過一件新衣服，全都是喬大妞穿了喬二妞穿，最後才給了喬三妞，衣服早就絡滿了補丁。

  此時一個小包袱拎在手上，實在不像是出嫁的樣子。

  **********

  夏日亮得很早，雖然現在很多習俗都沒了，但結婚這樣的大事，村裏人都會看看吉時。何佳芬當然早就看好了時間，早上七點多李莫昔出現在了院門外，立在院裏的喬喬一眼就看到了，當然還有他身後跟著的一群閑得發慌的女人。

  有人說話的聲音有些大，順著風傳了過來。

  “喬三妞穿的衣服我怎麽記得是何佳芬當年那身？”

  雖然時間過去了很久，但何佳芬那時嫁給李定實，很多人都不看好，但卻也羨慕她能有一身軍裝，都說也虧得她有個當兵的爹。這樣的話一傳開，一群女人看戲的興味就更濃了。

  “不過何佳芬可是寡婦，居然給兒媳婦穿她的衣服，嗬……”

  “反正兒媳婦是個傻子嘛，哪裏懂這些……”

  ……

  “丫頭，你別介意他們的話，你婆婆不是這樣的人。”溫婆婆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有人提起這樣的話題，她怕喬喬會多想。

  “我沒事，現在破四舊，他們再這樣說就是封建迷信。”

  “對，那就是封建迷信！一天閑著沒事嚼舌根，可要小心禍從口出，指不定哪天就被拉去住牛棚！”溫婆婆故意把聲音說得大聲了些，看到那些女人變了臉色，才沒再理會。

  其實喬喬是真的不介意何佳芬沒了丈夫，穿她的衣服會不會不吉利……一來她不信這個，二來這身衣服質量很好，穿在身上英資颯爽，可比村裏人常穿的嫁衣好多了，否則喬大妞也不會那麽看不順眼。

  最重要的是喬喬並不覺得她跟李莫昔的婚事能維持多久。

  有人的地方是非是不斷的，女人們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喬喬拎著的小包袱上——

  “果然什麽都沒給喬三妞操辦，雖說這年頭一切從簡，要遵從主席的指導，但李大丫這也太掉份了。”

  “就是，她也真是好笑，婚事是她自己求上去的，換人也是她提出來的，還擺著張臭臉給誰看呢！”

  因為跟著李莫昔一起來的人不少，李大丫不得不從正屋出來站在屋沿下望著這邊。此時臉色黑如鍋底，雖然之前罵劉招娣蠢，但她其實也很心疼沒有彩禮。不管怎麽樣，多一筆彩禮，到時候給孫子娶媳婦時也更有底氣，能娶個更好的，所以她愣是沒舍得給喬喬哪怕添置一樣東西。

  看到喬喬就想到自己失去的那筆彩禮，此時被人指指點點，李大丫也隻能木著張臉站在那兒。如果不是為了孫子未來的工作，李大丫說什麽都不能忍。

  跟這個名義上的奶奶喬喬本來就沒什麽感情，李大丫擺出這副姿態她也不在意。反倒是溫婆婆替她不平，沒忍住刺了李大丫兩句。溫婆婆畢竟是村裏最年長的人，李大丫咬了咬牙沒說話，不等李莫昔進門就轉身回了屋，看來是連送喬喬出門都不樂意了。

  沒想到李大丫會這樣不給喬喬臉麵，溫婆婆臉都氣得漲紅了，反而是喬喬拍了拍她的手，衝她搖了搖頭。

  就在這個時候李莫昔進門了，喬長河、劉招娣站在院子裏，表情淡漠得似不是他們嫁女兒，喬老根則是不見了人影，他照著規矩跟兩人打了招呼，沒有多看一眼一旁盯著他看的兩個女人。

  二話不說喬喬就要跟著他離開，丁點也不留念，沒想到小弟李家寶卻在這時候衝了出來，看著李莫昔狠狠地說了一句：“你要對她好。”

  轉身，跑不見了人影。

  挑了挑眉，喬喬沒想到嫁人時站出來說了該說的話的娘家人，居然是被一家人寵著的李家寶，也就是喬三妞的雙胞胎弟弟，而且眼睛還帶著紅，真是……有那麽些意思啊！

  不過，喬喬依然隻是平靜地看向李莫昔，無言地告訴他該走了。

  親眼看到李大丫一家的態度，李莫昔深邃的眼眸微微閃了閃，往日一貫掛在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很多。

  圍著看熱鬧的人太多了，他有心想安撫小丫頭，但最後也隻是微微護著她出了門。

  兩個人並肩往一隊走，這婚結得實在沒有絲毫氛圍，雖說這時代的人結婚都差不多這樣，但她的娘家人個個都沒有笑模樣，家裏哪有辦喜事的樣子。不在意就不會有感覺，喬喬隻是替那個傻乎乎的喬三妞感到可悲。

  在自家哥的示意下，李莫奕不情不願地發喜糖。按照他的意思，才不想把喜糖給這些人，但他幹娘說得對，就是要告訴別人他們家過得好著呢！

  喬喬瞧見李莫奕的小表情，心情突然就變得好了些，還衝他做了個鬼臉。拿到喜糖的女人們到底是沒再說什麽不好聽的話，隻不過心裏都暗暗覺得這喬三妞果然是個傻的，幸好不是自家兒子娶了。

  不提李大丫一家因為喬喬離開肯定會發生的混亂，這頭李莫昔一行三人已經進了李家門。

  曾經的李家大宅很大，一隊二隊的人大多是分得了房子住在這邊。因為某些原因當年何佳芬帶著李莫昔並沒有被打成黑五類，最後還得了一個偏僻的養馬房住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李莫昔：終於把媳婦娶回家了，要把日子慢慢過得好起來！興奮！激動！

  喬喬：明天就要開始秋收了嗎？興奮！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