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銀河上將追妻記(三十一)
作者:喬清越      更新:2020-08-15 07:16      字數:4312
  “我有一個問題,為什麽阿曼達對源生質的刺激隻有三百年,這個時間為什麽可以把握得這麽準確,是本來就是如此,還是有意為之?”溫斐問。

  “有意為之。那時候他們測算過,用模擬的數據測算人類的幸福指數。他們發現三百是一個臨界點,如果太短會讓人生出壽命短暫的感覺,太長的話會讓人對生命產生倦怠。當一個人的生命達到萬年千年的時候,他就不會再珍惜一年兩年的時間。所以費家一直遵循著一個阿曼達的比量,讓它能夠維持人類三百年的生命,再多的話,阿曼達也做不到了,得靠血色永生花來突破極限。”

  “我明白了。”一直以來的諸多疑問得到解答,溫斐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看著艙外的茫茫星海,想到自己這三百年時間,對於這片宇宙來說也許隻是眨眼一瞬,便覺得實在是天地浩渺,人生短暫。

  “蜉蝣也想努力過點好日子啊,走,球兒,爸爸我帶你周遊列國去。”溫斐這樣說著,又開始手動駕駛起來。

  毛球麵無表情地打開了一袋新零食,權當沒聽到他那聲“爸爸”。

  他看向若無其事開飛船的溫斐,突然問:“得知了金悅的真實身份,你好像一點也不難過啊?”

  聽見那個名字,溫斐手一抖,飛快開了自動駕駛模式,氣惱地看向月讀。後者若無其事地吃著零食,一點也不怕他的樣子。

  “我還能說什麽呢,這種感覺就好像,你發現放在心口多年的朱砂痣,突然跟你家裏床頭那顆幹巴巴的飯粒子是一個人一樣,別提多憋屈了。”

  “飯粒子的前身可是白月光呢,你的意思是,展逐顏是你的白月光咯?”月讀的重點總是抓得這麽準,一語中的,一針見血。

  然而溫斐的臉皮比他想象中更厚,聞言隻是冷笑一聲,道:“切,他算什麽東西。行了行了,就算他倆是一個人,我也不會因為金悅而喜歡他的,反倒因為他這一層麵,害得我都沒辦法像以前一樣喜歡金悅了。太慘了太慘了,對金悅脫粉了。”

  看他那跟生吞了蒼蠅似的表情,月讀差點被他逗得笑出來。

  溫斐跟他聊完,也不說多話了,轉回去繼續開飛船。

  月讀掀開眼皮看向他,望著他的背影。這次醒來,這個人給他的感覺變了。他比起時間來說少了幾分淩厲與陰霾,卻又不是那個次人格。

  月讀緩緩收回目光,繼續吃零食,沒有再說什麽。

  三個月後,亞特蘭斯帝國,展家地下基地之中。

  白色的門自動向兩邊拉開,門外走進來一道白色人影。

  銀靴,白色軍裝,肩上五顆閃亮金星,還有一張完美到無可挑剔的臉。

  亞特蘭斯五星上將,展逐顏。

  他摘下軍帽,脫了手套,一步一步地走到基地第十八層的培養室裏。

  這個培養室現在已經被他劃分出來,為的是放置一個人,或者不能說是一個人。

  他走到培養室正中央,那裏放著一個立柱,淺藍色液體中泡著一塊腦組織。

  那是路恩斯的腦組織。

  他還是活著的,還擁有自己的意識。

  立柱外連接著儀器和電腦,展逐顏如今對待他的方式,就像他之前對待那塊屬於“展逐顏”的大腦一樣。

  外連的電腦擁有攝像機和錄音器,這顯然已經成為了路恩斯的眼睛和耳朵。

  狡兔三窟,路恩斯就是那隻狡猾的兔子。

  他作為一個怕死到極點的人,早就為隨時可能發生的意外做好了準備。他在自己的大腦裏麵安置了一個保護裝置,用於保護自己擁有自我意識的那部分腦組織。

  雖然他也想到這個東西會這麽快發揮作用,但總歸還是讓他的這塊組織在溫斐的細胞級破壞器下留存了下來。

  骨矮星對於越大塊的東西破壞力越強,而路恩斯內置在腦中的這個裝置,竟短暫地扛住了引力波的衝擊。

  不過這東西總歸來說還是沒艾萊號那麽強大的,如果展逐顏沒有把他帶回來,估計他在骨矮星上也堅持不了幾分鍾,很快便會被壓成粉末。

  而展逐顏帶他回來,自然不是為了救他。隻是不想讓他死得那麽輕易罷了。

  展逐顏將帽子和手套放到一邊,隔著玻璃看向那立柱中的路恩斯。

  “你來幹什麽?”路恩斯在隱世界中被溫斐反反複複地淩遲了十幾年,早就有點精神不正常了,現在他一看見展逐顏,便像驚弓之鳥一樣慘叫起來。

  許是覺得他的聲音實在太尖利太吵了,展逐顏覺得有點反胃,於是他抬了抬手指,從那電腦裏便竄起一股電流,通過連接線,將那塊腦組織狠狠地電了一回。

  路恩斯慘叫起來,活像殺豬一樣。

  展逐顏往後一靠,靠在桌子上坐著。他滿意地欣賞了一陣路恩斯那塊腦組織被電得抽搐的景象,等到他不叫了,才慢悠悠地開口:“我來見見你啊,畢竟咱們都是四大家族的子弟,也算半個朋友,不是麽?”

  “我去你媽的,誰和你是朋友。”路恩斯雖然隻剩下那麽一塊,卻還是有痛覺的。他的想法被轉換成電波,又通過電腦轉換成語音,從播音器裏播放出來。

  “別緊張。”展逐顏勾唇笑了笑,“反正我也不是什麽好人。我來這裏是為了給你說個好消息。你那時候不是製作了很多個替身麽,現在你一失蹤,他們以為你死了,都爭先恐後地搶起你的身份來。現在外麵的‘路恩斯’快活得很,美酒佳肴,衣香鬢影。隻是可憐你,辛苦了這麽久,卻為冒牌貨做了嫁衣裳。”

  路恩斯被他氣得整塊組織都在抽搐,他恨聲道:“這些賤人,賤人……我一定要殺了他們。”

  “看在我和你的朋友情分上,你不用擔心,這個問題我會為你解決的。”展逐顏和善地道,“那些替身我會幫你殺掉的,就像殺死你一樣。”

  路恩斯才不相信他會這麽好心,他驚恐道:“你要幹什麽?”

  “你不是一直想靠著艾萊號的力量壯大阿爾伯德家族麽?二十幾年前,我和阿斐出的那次野外任務,在星達山脈上出現了本該絕種的食鐵蟲,這是你的傑作吧。哦,對了,還有那些被亞特蘭斯牢牢把控,卻又經過各種渠道流到其他星域的流銀,是誰販賣的呢……”展逐顏道,“說實話,你對阿爾伯德家族還是挺盡心盡力的嘛。你們家族的那些老東西,也很想攬權入懷,成為這亞特蘭斯帝國真正的掌權者吧,所以才會這麽久以來,一直都在與其他星域的政黨勾結,想要將其他三家的勢力削弱,一家獨大,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路恩斯的聲音已經怕得變了調,他說:“展逐顏……你……”

  “你不是很想毀了我麽?我與展逢晚爭奪家主之位的那些年,你也沒少在背後出力吧。既然你這麽看重我,那我不還你一些,豈不是不太懂規矩。”展逐顏眯了眯眼睛,眸光流轉間,盡是厲色,“你毀我最愛的人,那我便毀掉你最在意的東西吧,讓整個阿爾伯德家族為你陪葬,你覺得怎麽樣?”

  “展逐顏,你瘋了。”路恩斯先是大怒,接著便笑了,他說,“你做夢吧,就憑你?阿爾伯德家族三百年基業,你想撼動它,是不是太癡心妄想了一點?就算你拚上整個展家,也不可能讓我阿爾伯德家族覆滅。”

  展逐顏並未理會他的話,隻是等他嚷嚷完了,才對他道:“那要是再加上費家呢?還有海曼……海曼家族知道當初格納上校死於你們家豢養的雇傭兵手裏,可是很生氣呢。他們家族裏已經有一支對我表示了支持,所求的無非是讓我殺了那件事的當事人而已。”

  “不可能,這不可能,你怎麽可能聯合得了三家的力量,你在騙我,你肯定在騙我。”路恩斯狀若癲狂地說,“就算海曼有人投向你,費家又怎麽可能會幫你,他們不是一直與世無爭保持中立的嗎?”

  “費家的確是沒準備插手的,但可惜的是,他們內部一直秉承著一條家規。一旦誰擁有了艾萊號,可以向他們請求一件事,隻要他們可以辦到,便決不能推辭。更何況,我還有費家三百年前的繼承人作保,自然可以獲得他們的支持。而我所求,便是讓他們幫我鬥垮阿爾伯德家族。”

  路恩斯已經快要被他刺激瘋了,他垂死掙紮一般,對展逐顏道:“你怎麽可能這麽厲害,我不相信,我把你困在指掌之中玩了十幾年,你怎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做出這麽大的反擊……”

  “當時展逢晚鋒芒畢露,我自顧不暇,便隻能全力與他周旋,無暇顧及你做的那些小手段。後來艾萊號到手,展家內部又出現了分歧,我在收攏家族勢力上花費了太多精力,分身乏術,這才給了你可乘之機,讓你傷害到阿斐。”說到溫斐的名字,展逐顏語音變得溫柔,看向路恩斯的眼裏也摻雜上一絲殺意,“你傷他的時候,就應當做好了承接我怒火的準備。”

  “你傷他一分,我還你十分,你傷他十分,我便要你所在意的一切盡數毀滅。”展逐顏說到這裏,憤怒攀升到極點,山一般的壓力向路恩斯席卷而來,他沉著臉,道,“你以為你的計劃很完美麽?我對溫斐如此了解,又怎麽可能分不出來他到底是真是假。他如果真的是你派來的,就應該潛伏在我身邊,而不是拿刀自殺。他的自殺打亂了我的陣腳,我隻能先將他複活,才能空出手來理清他在監獄中發生的事情。他裝成西塔木的樣子綁架我,可若不是我有心放水,他也不可能那麽容易得手。但盡管如此,你那段影像還是真實地打擊到了我……”

  說到這裏,他的臉上顯出幾分驕傲的神色,他說:“當然,這也不是你的功勞。我的阿斐太擅長演戲,他的人格分裂之後,我察覺出端倪,卻又不敢確認,隻繼續當他是溫斐。後來他佯裝成西塔木,我最初對他的懷疑翻湧上來,讓我相信了他,以為溫斐真的死了。幸好,我的阿斐並未死去,否則,就算整個亞特蘭斯為他陪葬,也不足以解我心頭之恨。”

  他的溫柔似乎隻有在說起溫斐的時候才會表露,朝著路恩斯的時候,又是那副鄙夷中帶著厭惡的口吻:“我一想到你曾經想那樣殺死他,甚至背著我傷了他那麽多次,我就恨不得把你千刀萬剮,拿去喂狗。”

  展逐顏並未像其他人一樣大吼大叫,或是歇斯底裏,可他的聲音裏依然潛藏著他對路恩斯的恨意。

  “我展逐顏什麽都不怕,就算是死亡,我也不會退縮。就算那次他真的殺了我,或者將我挫骨揚灰,我也可以借助艾萊號的力量重新活過來。我答應過他要死在他後頭,便絕不會食言。我無懼無畏,唯一怕的,便是他恨我。”

  “所以……”路恩斯的聲音從電腦裏傳來,帶著一絲恍然大悟,還有一分被蒙在鼓裏騙了多年最後終於明悟的驚訝,“所以你是故意讓他抓住你,就是為了試探他是不是真正的溫斐,順便引出背後的我來?”

  展逐顏冷笑道:“不錯。我的確是故意讓他抓我的,但我沒想到他會獲得艾萊號主體的支持,反將我一軍。後來他手刃了我,用艾萊號製造了我的假體大腦,用來取信你。然後親自報仇。他生性要強,就算是複仇,也不願假手於人。我並未死去,在回去的路上醒了過來,反過頭來找他。艾萊號在緊要關頭失去了能量,隻來及開啟宿主保護機製保住他性命。萬幸的是阿斐沒事,如果他有事,你死十萬次不能償還。”

  他轉過身去,重新拿起桌上的帽子和手套,麵無表情地戴好。

  “哭泣吧,哀嚎吧,在無盡的懊悔中痛苦終身吧,是你的行為導致了阿爾伯德的覆滅。放心,我現在不會殺了你,我要你親眼看著阿爾伯德是怎麽亡的,然後再送你上路。阿爾伯德遭受的這一切,都是給予你支持讓你傷害溫斐並為你掩蓋罪行所應受的。”展逐顏說完這句話之後,提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