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風落笛聲寒(六)
作者:喬清越      更新:2020-08-15 07:16      字數:4380
  風袖被他捏著領口,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他費勁扒拉開他的手,這才得了喘息的機會。

  荊憶闌看著他那狼狽不堪的模樣,心裏那股憋悶之氣還沒過去,便直接化成惡言朝風袖襲來。

  他冷冷地道:“若不是為了你那雙眼睛,我怎麽可能千裏迢迢跑去找你。你最好給我有一點自知之明,若是再讓我聽到你對風盈不敬,我剁了你的手腳,把你扔去喂狗。”

  風袖聽了他第一句話,便已渾身冰涼,活像被人丟進了冰窟窿裏。荊憶闌後麵說了什麽話他也沒注意去聽了,滿腦子都是 “那雙眼睛”這幾個字。

  自從荊憶闌白日裏凶了那小倌一次之後,那小倌都像是變成了啞巴一樣,讓趕路就趕路,一句話也不曾多說。

  荊憶闌自然不會多費心思去安慰他。他這個人冷情冷性,所有的熱血與溫暖都澆築在了冷風盈一人身上,冷風盈就是他的逆鱗。這下三濫的東西敢說出那樣的話,令荊憶闌實在氣得很,他沒殺了他便已經是仁慈,更何論其他。

  他們白天在集鎮上買了點東西,就著火烤熱便當成了午飯和晚飯。

  風袖跟個小仆人一樣,拿著荊憶闌新買的水囊去給他清洗幹淨,灌上山泉水。

  荊憶闌吃東西不挑,什麽都吃,倒是隨性得很。

  風袖坐在火堆邊上,拿著燒火棍有一下每一下地撥弄著柴火。

  白日裏荊憶闌脫口而出的那一句話,讓他明白了自己的處境。荊憶闌帶他回去,是為了他的眼睛,冷風盈需要他的這雙眼睛,所以他就是這個犧牲品。

  灼灼的火光倒映在風袖的眼睛裏,他初聞那句話,隻覺得心酸,後來他心裏便是空落落的,什麽也沒了。

  荊憶闌說他是為了聶如咎而來,那是不是這件事也經過了聶如咎的同意?

  荊憶闌吃了幹糧,有些口渴,他喝了一口水,看向風袖的方向。這個小倌一向聒噪,比一千隻麻雀還要吵,可今日他不說話,倒顯得文靜起來。

  此處窮山惡水,連這山泉都不甚甘甜,比不得昨日喝的。

  荊憶闌吃飽喝足,便準備去就近的水源洗個澡。他向來愛幹淨,每日起床和睡前都要沐浴,即使到了這野外,也依然如此。

  他剛準備站起來,突然感覺天旋地轉,腦袋發暈渾身發麻,腿一軟便又坐了回去。

  這情況十分異常,像是中了藥。

  他抬起手,想點自己周身xue位催吐,並阻止那藥效的發作,哪想他渾身軟綿綿的,即使想這樣做,也有些力不從心。

  更可怕的是,他身體裏陡然生出一股暖流,在他四肢百骸裏周轉,引領著他的氣血一同往下身某處湧去。

  風袖見他不動了,這才放下燒火棍,扭頭看向他。

  “你……對我下藥?”荊憶闌看著他,雖想怒視,但因為氣力不濟的緣故,這目光並不嚇人,反而帶著一絲迷蒙。

  “是啊,冷冰冰大俠。”風袖起身,在離他一尺的地方停下。他倒還挺警惕,怕荊憶闌是裝的。

  行走江湖之人,饒是有再高的武功,也怕藥。風袖下藥的手段並不高明,想必不是在那幹糧裏就是在那水裏,許是因為這小倌連一絲內力也無的緣故,讓他輕了敵,這才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賣藥的老板告訴我,說著藥性猛烈,我還怕藥不倒大俠你呢,沒想到你竟然這麽輕易就上套了。”風袖笑著道,“武功蓋世,也抵不過一碗蒙汗藥,更何況是這種……帶有催情效果的呢。”

  荊憶闌喘著氣,因為藥性的緣故,他一貫冰冷的臉上也暈出兩團紅雲,看起來越發好看了。

  “我警告你,若是你敢殺我……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會有人取你的首級。”荊憶闌道。

  “誒呀,我很怕呢。”風袖道,“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大俠啊,身後少不了一個兩個三個勢力支持。我呢,不敢得罪,怕死。所以今兒個,我不殺你……”

  他說著,便伸手在荊憶闌肩膀上一推,將他推倒在草地上。

  篝火燃燒著,灼灼的火光照亮這一方天地。

  風袖借著這火光,慢慢地解開了荊憶闌的腰帶。

  “你……滾開……”荊憶闌努力想嚇退他,但他已經被製,這句話一點威懾力也沒有。

  風袖低下頭,用嘴叼住他領口的扣子,就這麽解開了。

  疏星朗月下,荊憶闌聽見這人浪蕩至極的聲音,他說:“我不。”

  火焰飄搖,隔著火堆,那起伏的人影也漸漸變得模糊了。

  風袖操勞了一晚上,本想睡個安穩覺,結果他第二天卻是被人給掐醒的。實在殘忍至極,殘忍至極。

  他睜開眼,正對上一張怒目圓睜的臉,這臉的主人,正是荊憶闌。

  荊憶闌手勁極大,掐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他意識到再這樣下去,自己肯定要被掐死了,便趕緊捉住荊憶闌的手,去掰。

  荊憶闌見他反抗,反倒越掐越緊,掐到風袖兩眼發白差點駕鶴西去的時候,才鬆了手。

  風袖急急忙忙往後退,甚至顧不得撿拾地上的衣服。

  空氣往他肺部裏湧去,嗆得他差點當場厥過去。

  反觀對麵的荊憶闌,已經換了一身衣服,雖依舊是一身白,可這位大俠今日沒有半點往日的風度,衣服沒穿好,發絲也有些散亂,從襟口處還漏出小半鎖骨和健壯的胸膛。

  荊憶闌看他逃開,那眸子便朝他瞪了過來,血紅血紅的,嚇人得很。

  風袖小心護著自己的脖子,看著對麵的男人,想要出口說話,卻因為剛才被掐得太重,現在還有些喉嚨發痛。

  荊憶闌顯然被氣得夠嗆,他臉上神色幾經變化,似乎是想要罵人,但又找不到能罵人的詞匯。他斥道:“你竟敢對我做出這樣的事,不要臉。”

  風袖看他搜腸刮肚想個半天,以為他要說出什麽話呢,沒想到最後竟然隻有“不要臉”三個字,還不如街頭三歲小兒罵的厲害。

  他本是要裝弱的,現在聽了他這句話,差點沒笑出聲來。

  明明昨天被弄的是他,怎麽冷冰冰大俠表現得像是自己失了貞操一樣。風袖想到這裏,便越發樂不可支了。

  荊憶闌罵完,起身朝他過來在,正準備將他狠狠揍上一頓,就算打斷了手腳,隻要眼睛還是完好的便無大礙。

  哪想他一走近,風袖便石破天驚地來了一句:“大俠,你不會還是第一次吧?”

  風袖本隻是訛一訛他,哪想到這冷冰冰大俠的臉上竟然詭異地紅了一紅,直接便驗證了他的猜測。

  天哪,這位冷冰冰大俠比他還大吧,居然還是個童子雞?

  風袖用見著奇珍異寶一樣的眼神看著荊憶闌,連剛才這人要殺他的事都給忘了。

  荊憶闌本是怒氣衝衝,卻被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弄得沒了主次。他一向潔身自好,少時不貪玩,連花街柳巷都去的少。他如此清心寡欲,隻因他覺得最好的自己才能配得上風盈,哪想他守了二十三年的初貞,竟被這無恥男妓給奪了。

  荊憶闌氣勁一過,理智也跟著回籠。

  他方才沒有趁這小倌睡著直接下殺手,也是因為秉承著不趁人之危的道義。現在既然他已經醒了,便幹脆殺了他,洗清昨日之恥。

  風袖見他拔劍出鞘,知道自己若再不作為,恐怕真得被他殺了。

  “大俠,等等。”他舉高雙手喝道。

  荊憶闌劍在手,臉又重新恢複到那冰山般的樣子,他對風袖道:“你還有何話要說?”

  “大俠,你們江湖中人,是不是都遵循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那一套?”

  荊憶闌聽他口氣,像是還有遺言要交代,反正他殺這人也不過眨眼之間,不怕他耍花招,所以他站在那裏,用眼神催促風袖有話快說。

  風袖見他停下動作,一張嘴,便將滿腹早已準備好的話倒了出來:“那要是你們不小心毀了姑娘家的清譽,要怎麽做?”

  荊憶闌不知道他到底還在打什麽馬虎眼,卻也認認真真地回答道:“自然是要娶人過門,以全氣名聲了。”

  風袖見他上套,便繼續道:“那這樣說,奪了人身子,便要負責咯?”

  “是。”荊憶闌勉強耐著性子又回答了這樣一句,接著便道,“你說夠沒有,說夠了便閉緊你的嘴,以免等下我殺你的時候死得太難看。”

  “既然大俠你都這麽說了,那是不是也該對我負責呢?”風袖終於亮出了底牌。

  荊憶闌聞言大怒,斥責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大俠你不是跟我行了這檔子事嗎,咱們已經有了那個夫妻……啊不夫夫之實,那我便是你的人了。你現在難道應該娶我過門才是正經事,怎麽還喊打喊殺的呢?”他眼裏閃過狡黠之色,活像隻成了精的狐狸。

  “荒謬。”荊憶闌此時簡直要被他給氣笑了,“你一個妓館的妓子,竟好意思對我說出這樣的要求。”

  “怎麽就不好意思了,妓子也是人啊,也有尊嚴的。”風袖正正經經地回答道。

  荊憶闌道:“其一,是你暗算我,算不得情投意合;其二,你一個妓子,賣笑賣身本就是你常做之事,你又不是良家婦女,湊什麽熱鬧;其三,明媒正娶,八抬大轎,那是男女之間方能行的,你一個男的,要我怎麽娶你?就算結為契兄弟,也斷然不是這樣做的。”

  風袖才不會被他嚇到,便又與他周旋起來:“大俠這話就不對了。我雖是暗算,但若是你不執意將我帶走,也定然不會出這樣的事情。這第二呢,我雖賣身賣笑,卻也是人,有心有肝,又不是草木,總不能被睡了,還把臉迎上來給你踩上一腳吧。第三,大俠你未嚐情yu滋味,我帶你開了這個頭,給了你無上的美妙體驗,對你便是有恩。你不對我感恩戴德便算了,怎麽還要殺我呢?”

  “巧言令色,滿口胡言。”荊憶闌執劍上前,正欲一劍讓他人頭落地,那廂風袖已經疾步後退,竄了老遠。

  “大俠,你費盡心機找到我,現在又要殺了我,那你豈不是前些日子都做了無用功?況且你若真殺了我,你心裏頭過意得去?就不傷心不難過?”風袖那張嘴跟倒豆子似地,劈裏啪啦地說道,“再說了,你既然已經失去了那個啥啥啥貞操,那我就是你的第一個男人了,若是以後你再與別人行床事,想起我鮮血橫流的樣子,豈不是大大的不好,怕是還沒提槍上陣,就得繳械投降咯。”

  這小倌雖然滿嘴全是荒唐之言,卻也有幾句話頗為實在,聽他說到最後一句時,荊憶闌竟真想到了那樣的畫麵,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無恥之徒!”荊憶闌罵道,接著便黑著臉提劍離開了。

  看這尊瘟神終於肯放過自己,風袖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

  他並非不足天高地厚硬要占他便宜,其實這都是他計劃好的。包括昨日買的那一包藥,也是他計劃的一環。

  他不知道自己要起什麽作用的時候,就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可昨天荊憶闌說出帶他離開的目的,他便察覺到了危機。

  在別人眼裏,他就是個給冷風盈治病要用的物品,跟那些草木藥材並無二樣。可他怎麽可能會依從,這雙眼睛長在他身上,他不可能讓它被搶走。

  但他一個人的力量實在太微弱了,就算他現在逃開了,依聶如咎的能力,也早晚會抓到他。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荊憶闌這個人雖然冷冰冰的,但看得出他對冷風盈十分優待。既然心有所屬便能如此重視,說明此人是個重情之人。

  這些道貌岸然的大俠,最是看重麵子、名聲。

  他便幹脆下藥藥倒了這尊大佛,先強行跟他扯上點關係,到時候若是聶如咎真要取走他的眼睛,他也能巴望著這人關照著自己點。

  況且看這位大俠武功這麽高,應該也能跟聶如咎打個平手什麽的。

  至於荊憶闌會不會因為他而舍身相護,嗬,他風袖根本就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畢竟男人的心思,他最是清楚不過。反正現在還沒到盛京,他自然有把握讓荊憶闌對他產生感情。

  做都做了,勾引他愛上自己,可不是手到擒來的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