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戲台春(六)
作者:喬清越      更新:2020-08-15 07:15      字數:4462
  他推的這一下極重,彥子瞻登時便倒在了地上。

  他隻覺得手一痛,這才發現那桌腳處還藏著塊碎瓷,正好紮進他手裏。

  章淩域推倒了他,也不說話,就邁步過來,抓著他的領口將他提起來。

  “章將軍,你這是怎麽了?”彥子瞻被他這模樣嚇到,惶惶然道。

  章淩域喘著粗氣,張口便罵道:“賤人。”

  雖然知道他神誌不太清醒,但這樣侮辱人的一句話,還是聽得彥子瞻有些難受。

  “你醉了。”彥子瞻努力無視掉他話語裏的惡意,對他道,“您是走錯房間了麽,我送你出去吧……啊!”

  他話音未落,章淩域便一把捉住他兩隻手,並在一起,又扯了彥子瞻的腰帶下來,給他捆上。

  彥子瞻心道不好,然而他這單薄的身板,無論如何也是抵抗不了這位沙場悍將的。

  章淩域綁完他,也有些清醒過來,便扭轉過身,去將那洞開的大門關上。

  彥子瞻尋著這個機會,趕緊拿牙齒咬那腰帶。他一邊扯,一邊挪動雙腿往旁邊逃。

  他爬出沒幾步,便趕緊一股大力自上方傳來,正踏在他的膝彎處,叫他膝蓋狠狠地碾在地板上,痛得他當場便失了聲。

  彥子瞻痛得牙關緊咬,他想要問清緣由,可章淩域直接便將他提將起來,拽著那腰帶的下沿扔過橫梁,將他就這麽吊了起來。

  彥子瞻見他麵色低沉,仿佛要殺人一樣,戰戰兢兢地開了口:“將軍,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章淩域麵沉如水地將那腰帶重新綁嚴實,打了個死結。

  彥子瞻見他不理會,便越發害怕起來。

  章淩域比起衝進來時已經多了幾分清醒,他捉起彥子瞻的臉來,逼問道:“是誰指使你的?”

  彥子瞻愣了一下,顯然沒明白過來,他怔怔地問道:“將軍什麽意思,我不太懂……啊!”

  不等他說完,章淩域便用力一捏,捏得他下巴上現出幾道紅印來。

  他用那般要殺人般的眼神緊緊盯著彥子瞻,對他道:“是誰派你來傷害曦月的,說!”

  彥子瞻聽見他這樣喊宋曦月,心裏微微泛酸,但他還是努力澄清道:“將軍,我沒有傷害宋小姐,您找錯人了。”

  “你沒有傷害她?她失蹤那天,你是不是見過她?”

  彥子瞻沉默著沒有說話,但他晃動的眸光還是泄露了他的思緒。

  “果然是你。”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章淩域的目光變得越發陰狠。

  彥子瞻怕越扯越不清楚,忙道:“是,我那天的確見過她,但我很快便與她分開了。後來宋小姐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我都是不知道的。”

  “她一個待嫁的女子,跟你非親非故的,見你做什麽。是不是你故意引她出去的?”章淩域憂心中帶著醉意,連出口的話都帶著一股子興師問罪的意味。

  “我沒有。”彥子瞻道,他本來沒準備把那天兩人的話說出來,但看章淩域現在這樣子,他便知道自己非說不可了,“她是來找我,讓我離你遠點。”

  章淩域聞言冷笑一聲,衝他道:“你倒是高看自己,她何等身份,犯得著親自來對你說這些事。”

  即使知道自己的身份會被章淩域看不起,但自己猜測是一回事,從他嘴裏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彥子瞻被他刺痛,半晌沒回一句話。

  章淩域見他沉默,便繼續逼問道:“你方才在做什麽?”

  彥子瞻左腿膝蓋方才被他狠狠踩了一腳,現下還痛著。他忍著腿上手上的疼痛,衝他道:“唱戲。”

  章淩域聽完,原本表情就不甚好看的臉上,頓時又冷了三分。

  “夫人新喪,全城哀悼,你卻在這裏唱戲?她死了你是不是很高興?”章淩域道。

  彥子瞻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饒是泥人做的,此時也有了三分火性。

  他回嘴道:“唱戲是我的本職,別人讓我唱,我便唱了,我這般下賤的人物,能抵抗得了什麽。”

  “是,你是下賤,不然也不會一次又一次地犯到我眼前來。”章淩域輕蔑地挑起他的下巴,“你想用什麽接近我,這張堆滿諂媚笑意的臉,還是這醃臢下賤的身子?”

  彥子瞻被他氣得肺都痛了起來,都說惡語傷人六月寒,章淩域這些話裏藏著的刀子,令他整個人都凍成了冰。

  他閉上眼,反複地呼吸了幾口,才睜開眼來,對著章淩域道:“將軍,請將我放開,我要回去了。”

  章淩域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不笑也不說話。他本就長得嚴肅,這樣不發一言的,令人心驚膽戰得很。

  正僵持著,門突然被推開,接著是酒樓小二的聲音:“客人,你們要的酒。”

  他端著兩壇酒進門,一看見屋子裏這狀況,便嚇得呆住,一時進也不敢進,退也不敢退了。

  彥子瞻見了那小二手裏的酒,想起是那士官方才點的,送得太慢,便給忘了。

  章淩域沒好氣地喝道:“出去。”

  “是。”小二不敢看他們,唯恐得罪了,連忙往外退去。

  他還沒跨過門檻,章淩域便又來了一句:“站住。”

  “酒放下,人滾出去。”

  小二不敢多說,把酒放下後便忙不迭地跑了。

  彥子瞻手上還流著血,正是需要去處理傷口的時候。可他被綁著,身體懸空,腳尖堪堪才能夠到地麵,時間一久,那手腕便鑽心似地疼。

  “將軍這是做什麽?”彥子瞻問道。

  章淩域拿起一壇酒,揭了封泥,劈頭蓋臉地給他倒了下去。

  酒液順著頭頂流淌下來,糊了彥子瞻一臉。他睫毛也被酒水打濕,黏在一塊,讓他眼睛都睜不開。

  “明明和曦月見過,卻知情不報。在我麵前還顛三倒四地不肯說實話,想讓我相信你跟此事無關,不可能。”章淩域喝道,“我再問你一遍,是誰派你來的。”

  彥子瞻見他咄咄逼人,自己說的他又不信,也生出些不耐來。他沉聲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很好,我會讓你知道的。”章淩域拿起剩下的那壇酒,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半,酒液入了喉,將他僅有的那一點清醒都燒了個一幹二淨。

  他湊到彥子瞻麵前,明明是平視著的,可他卻生生做出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衝彥子瞻道:“你不是喜歡我麽?”

  彥子瞻睜大雙眼,陡然生出了一絲捂住他嘴的衝動。

  他意識到章淩域接下來要說的話會是他不想聽的,可他連雙手都不得空閑,又如何能擋得住他要出口的話。

  章淩域笑了起來,那笑容裏含著三分蔑視,還有七分殘忍。

  他說:“就憑你?你也配?”

  他越笑越大聲,好似真的是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

  彥子瞻霎時間眼前有些濕潤,他以為那是未來得及流下去的酒水,待那液體滑落下去的時候,他才知道不是。

  “將軍羞辱夠了嗎,若是夠了,就放我下來吧。”他忍住心口的疼痛,哽咽著對章淩域道。

  “不急。”章淩域看著他,想起那躺在棺木中的宋曦月,心裏的仇恨越發洶湧。

  他說:“既然喜歡我,為什麽不脫了衣服勾引呢,反正你平日不也塗脂抹粉給別人賠笑麽?你不說我也猜得到,她多好啊,世家大小姐,跟她一比,你就是那地上的爛泥。所以你嫉妒她,殺了她,你看我說的對不對?”

  彥子瞻知道他現在就是個醉漢,跟他辯解簡直是雞同鴨講。

  他不願再多說,便簡單幹脆地說道:“我跟宋小姐的死沒有任何關係,將軍如果不信,大可去查。”

  “查?我現在不就在查麽?”他看彥子瞻一副氣得雙頰通紅,渾身還濕漉漉的模樣,突然生出個主意來。他伸手扯開彥子瞻的衣服,似是覺得扯得不夠快,便邊扯邊撕起來。

  彥子瞻大驚失色,想要往後躲,他抬腳去踹章淩域,卻反被他捉住腳,接著便連褲子都被那人拽了下來。

  彥子瞻幾十被人這樣侮辱過,偏偏做這些事的還是他一直以來敬佩的章淩域,這反差令他覺得自己往日的喜愛都成了飛沫。章淩域的一舉一動,讓他原本樹立在彥子瞻心中的偉岸形象支離破碎。

  “你真狠,說說,你讓誰碰了她。”章淩域酒氣上湧,出口的話也越發不冷靜,“也就你這種下賤肮髒的人,會想出那麽陰毒的主意。”

  他說到這裏,怒氣上頭,劈手便給了他一巴掌。

  彥子瞻眼中的淚水濺落下來,被打的半邊臉火辣辣地疼。更痛的是他胸膛裏那顆心髒,被麵前這人所說的話,所做的事,給摧殘得千瘡百孔。

  “是,我下賤肮髒,那將軍現在又在做什麽,何必還要跟我掰扯?碰我這樣肮髒的人,將軍不覺得惡心麽?”他本著激章淩域的原則,想要將他激走,甚至不惜將自己一並罵了。

  “惡心,當然惡心了。”章淩域道,“可不逼一逼你,你怎麽會說實話呢?”

  他扯下自己腰間的皮帶來,抬手,落下,那皮帶便破風而來,打在了彥子瞻的身上。

  那皮鞭是實打實的牛皮,抽在彥子瞻身體上,登時便泛起一道兩指來寬的紅印。

  彥子瞻痛得失了聲,他勉強躲避著,衝章淩域道:“將軍……我沒做過,你不能打我。”

  章淩域根本不管他說什麽,接連又是幾下,狠狠抽在彥子瞻身上。

  彥子瞻拚命躲避,可他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直把那手腕拽得都快要斷掉。

  自從宋曦月失蹤以後,章淩域滿腹的憤怒悲傷終於在此刻找到了發泄口,他手上動作不停,連續抽了幾十下。

  彥子瞻初時還有痛呼的力氣,後來被打得多了,便連那僅有的反抗都沒了。

  章淩域見他低垂著頭,白皙的皮膚上遍布紅痕。他本來是來動私刑逼問的,見著他這樣,那眼神便變了味。

  彥子瞻垂著眼瞼,一雙眼眸因為疼痛與難受哭得紅腫。他本不想看他,卻不想又被那人捉住腿,緊接著那人便湊了過來。

  彥子瞻雙眸顫顫,唇上還帶著血跡,那是他吃不住痛自己咬出來的。

  章淩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看見他這樣,他倒像是著了魔一樣,連帶著身體都有了反應。

  彥子瞻本以為挨一頓鞭子已經算是他能承受的極限了,卻沒想到那人捉著他的腿,另一隻手卻又解開自己的褲頭來。

  彥子瞻瞳孔一縮,心中湧上一種難言的惶恐。

  他啞著嗓子衝他道:“將軍,你醉了,請你放開我。”

  章淩域看著他的臉,看著這純潔無害,卻又有著蛇蠍心腸的男人。他喉嚨裏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悶哼,接著他便將彥子瞻將自己的方向一拉,凶悍無匹地侵占了他。

  彥子瞻揚起頭來,在足以讓他喪失知覺的疼痛裏,感覺到血味從喉嚨裏蔓延上來。

  他勉強打起精神,想要看清這傷害自己的男人的臉。

  可他看著看著,那熟悉的麵容卻變得那樣陌生。

  他的視線由清晰變得模糊,最後那滾燙的淚水猛地湧出,彷如河水決了堤。

  他不知道這場刑罰是從何時結束的,他太痛了,痛得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這究竟在哪裏。

  手腕吊著他整個人,反反複複拉扯拽動那麽久,最後半點知覺都沒了。

  他仿佛已經認識了這人很久,又仿佛是第一次見他。

  他從不知道,這人骨子裏竟藏著這麽一隻凶狠殘暴的野獸。他以為自己會被撕碎,會被吞沒。卻原來還沒有。

  也許被吞了還好一些,便不用受這樣的煎熬。

  章淩域折磨完他,那酒卻也醒了大半。

  他惶惶然看了半死不活的彥子瞻一眼,看到順著他的腿滴落到地上的鮮血,一時竟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噩夢。

  地上還有摔碎的酒壇,他迷迷糊糊記起,他喝到快見了底,便將殘酒對著他兜頭倒了下去。

  怎麽會這樣?

  他往後退了兩步,像是失了魂一樣。

  他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彥子瞻已經在無盡的疼痛裏昏了過去,他現在的模樣甚是淒慘,像是被人扔進水裏浸了一遭,撈起來之後又打了一頓。

  章淩域終於清醒過來,他看著被吊在那裏的彥子瞻,慌亂地將自己散開的衣服整理好。

  他覺得自己瘋了,卻又不敢看他。

  他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在那殘留的三分酒意的驅使下,往外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