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女帝的寵臣(十九)
作者:喬清越      更新:2020-08-15 07:15      字數:4376
  燕承庭踏著一路血色執劍而來,他披了一身銀甲,甲胄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這個屬於帝王家的皇子,終於結束了多年的蟄伏,在人前顯露了他真正的光彩。

  穆襄儀站在殿門前與他遙遙相望,他看見那個男人朝他緩步走出,然後張開雙臂,將他結結實實地抱在了懷裏。

  他終於實現了他的抱負,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也終於踏過數年漫長的光陰,重新緊緊擁抱了他。

  穆襄儀以為自己會感動得落淚,其實並沒有。他的心裏空空蕩蕩的,唯有那人收緊的手臂,能讓他獲得片刻的安寧。

  “襄儀。”燕承庭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又激動地捧住他的臉,吻了吻他。

  這些跟來的將士俱是燕承庭的親兵,此時見他做出這番舉動,雖然心中詫異,到底還是沒有在麵上顯露出來。

  “你來啦。”穆襄儀恍然間以為猶在夢中,愣愣地開了口。

  “我來了。”燕承庭說,他看向穆襄儀的眼睛,那眼裏波光蕩漾,洋溢著他許久未曾見過的熾熱愛意。

  他花了兩年都未曾撬動他那顆心,而今日那顆心終於為他裂開了一條縫隙。他又見到了當初愛著他的那個穆襄儀,沒有燕尺素橫亙在其間,也沒有怨恨和拋棄。

  “先離開這裏吧。”燕承庭牽住他的手,對他道。

  穆襄儀跟著他走出兩步,突然道:“她呢?”

  燕承庭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燕尺素,他頓了頓,對他說:“讓她跑了。”

  穆襄儀聞言,瞬間鬆了一口氣。

  燕承庭看他那如釋重負的模樣,心裏驟然泛起酸味來。不過他沒有說什麽,也沒有告訴他自己來時殺了一隊來尋他的禦林軍。

  他現在逼了宮,以後他便是這薑國的王,他要讓穆襄儀從此以後,心裏眼裏都隻有他一個人。

  這場宮變持續了整整三天,火光被盡數撲滅時,一切也都塵埃落定。

  偌大個金鑾殿,如今隻進來了兩個人。

  燕承庭拉著穆襄儀,走到龍椅邊上,對他道:“襄儀,以後這位子就是我的了。”

  他高興得像個得了糖果的孩子,臉上盡是興奮。

  穆襄儀束手站在一旁,與燕承庭的興奮相比,他顯然要平靜許多。

  燕承庭先是在龍椅上坐了坐,又嫌不夠,強拉了穆襄儀過去,坐在他腿上。

  “這椅子太大了,我要讓襄儀陪我一起坐。”燕承庭摟著他腰,撒嬌般地道。

  穆襄儀扯了下嘴角,道:“你說笑了。”

  “你不喜歡?”燕承庭聽出他興致不高,便這般問道。

  “沒有。”穆襄儀歎了口氣,伸手摟住他的脖子,道,“你喜歡,我就喜歡。”

  即使燕承庭現下有些得意忘形,卻也敏銳地察覺到了穆襄儀的忐忑,他問:“怎麽了,寶貝。”

  燕承庭已許久沒有這樣親密地喊過他,穆襄儀一時也有些失了神。他說:“燕尺素不是那麽好對付的,你現下雖然占了上風,還是要及時做好迎戰準備。”

  燕承庭蹭了蹭他,道:“我就知道襄儀是向著我的。”

  穆襄儀垂下眼瞼,過了會又朝他看了過去,道:“你做什麽,我都是支持你的。”

  上一次聽他這樣說,還是在兩人未曾分離的時候。燕承庭一時間有些傷感,看他的目光也帶上了歉意。

  穆襄儀動了動唇,短短的時間裏,他的心緒已是百轉千回。

  燕承庭終於成了帝王,得到了他所想所念的東西,隻是如今的他,已經沒有當初那樣赤誠的愛了。他靠著對燕承庭那點些微的殘留的感情,令他留在燕承庭身邊。隻是他擔憂著,害怕著,害怕這好不容易到手的東西,會唰地一聲從他手裏流失了去。

  穆襄儀低落的情緒也感染到了燕承庭身上,他心裏的喜悅漸漸淡去,他靜靜地看著穆襄儀,覺得這人雖然在他懷裏,卻好像又隔了他好遠好遠。

  燕承庭埋首在他胸前,道:“襄儀,我們做吧……”

  穆襄儀摸了摸他的頭,道:“說什麽傻話呢。”

  燕承庭抬起頭來,咬住他的唇瓣,微微用力,咬得他有些發疼。

  “就要你,就在這裏,我要在這龍椅上要你。”心裏不安分的因素讓燕承庭將心裏的話說了出來,他如此狂妄,卻又如此害怕。

  最後,還是弄了。

  穆襄儀不記得自己在欲海之中說了多少羞人的話,也不知道自己在那莊嚴肅穆的金鑾殿裏到底有多放蕩不堪,他像是終於扯落了身上最後一件蔽體的紗衣一樣,將自己內心的渴望完完全全地展露了出來。

  與此同時,另一邊。

  燕尺素倉皇之下逃亡了城外,她被燕承庭打了個猝不及防,但逃離了追擊的範圍之外,她也終於安定了下來。

  但讓她憂心的是,她派去尋找穆襄儀的禦林軍一直沒有回來,不知道是中途造了埋伏還是如何。

  她不怕自己麵臨刀槍劍雨,但她怕穆襄儀會受到傷害。那個人在她眼裏一向是脆弱的,是需要她出力保護的,然而……當她終於等到殘留在皇城中的信子回音時,卻獲知了一件,足以摧毀她所有信念的事。

  “陛下。”匆匆跑到她營帳前報信的,是她手裏一位無官無職的下屬。

  這人是個男人,叫做白渠。她養他的時候,看中的是他的盜挖能力。這人尤其善於盜掘古墓,在地底下也能準確地辨別方向。他像隻老鼠一樣來去無蹤,可那地底下卻完全是他一個人的天地。

  燕尺素本來想派他去宮裏打探打探虛實,卻沒想到他這麽快就回來了。

  “何事?”燕尺素從營帳裏走出來,因著連日的奔波,她此時有些形容狼狽,一貫收拾整齊的烏發,也有點散亂。

  “微臣有一事稟告陛下。”白渠抬眼看她,道,“是微臣在城中發現的一件小事,我覺得陛下應該會想知道。”

  燕尺素聽他說隻是小事,興趣頓時便淡了幾分。她淡淡道:“說吧。”

  白渠這才斟酌著,開了口:“微臣本來準備去往宮城之中,結果那宮中戒備森嚴,微臣差點被人發現,倉皇逃竄間,微臣想到了掘挖的辦法。我開始挖的地方離長皇子府邸不遠,我本來準備進去看看情況,結果卻意外挖出了一條暗道。”

  “什麽暗道?”燕尺素下意識接了一句。

  “一條從長皇子府邸,延伸到穆府的暗道。”

  燕尺素手一抖,麵上怔然,心裏卻已經是驚濤駭浪。她道:“繼續說……”

  白渠便又說了起來:“微臣順著那地道走到兩端,發現其中一端延伸到長皇子的府中的一個臥房裏,令一端……卻是延伸到穆府的一個廂房裏頭。”

  “那暗道洞壁光滑,顯然早已挖好。微臣以為穆府跟長皇子府有勾結,想到陛下身邊有出自穆府的人,擔心陛下安危,所以……微臣進了穆府之後,抓了一個下人,問他穆府那間房,是誰的。”

  燕尺素心中已隱隱有了猜測,但她的腳下像是生了根,身體像是成了石頭,隻能站在原地等著白渠說出了那個她怎麽也不願意相信的名字:“那下人說……那間房……是穆小公子,穆雲的。”

  穆雲,穆襄儀……

  燕尺素渾身的力氣仿佛被這句話瞬間抽離了出去,她晃了晃身子,往後退了兩步,待扶住那營帳邊緣時,才堪堪站穩。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他寧願被自己那麽對待,也不願說出自己的身子被誰碰過。難怪他會那麽巧合地出現在醉風樓,難怪他會到自己身邊來任職。

  燕尺素一時間想通了許許多多自己以前怎麽想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可真相如此殘忍,讓她那滿心愛戀,頃刻便成了滔天的恨意。

  她竟還傻乎乎地派人去找他,怕是恨不得自己被燕承庭打敗吧。

  她竟然如此愚鈍,穆襄儀分明是有過其他男人,她卻一點也沒懷疑到燕承庭身上來。

  是了,這麽大個京城,有權有勢的男人,就那麽幾個。他穆襄儀心裏沒她燕尺素,可不就是因為已經有了個燕承庭麽?

  她情不自禁地想,是不是這場行動早就是他們商量好了的,是不是穆襄儀這次回來,也隻是為了跟燕承庭裏因外和,好殺她個措手不及。

  她一想到那在自己麵前千不甘百不願的男人,在燕承庭麵前卻百般討好,便不由自主地反胃起來。

  穆襄儀,很好,你很好。

  燕尺素眸光一沉,霎時間,那眼中的恨意竟成了實質,轉瞬便淹沒了她整顆心。

  【係統提示:支線人物燕尺素喜愛值-20,後悔度-20,當前喜愛值60,後悔度50。】

  溫斐是被這數據變動的滴滴聲吵醒的,以前係統都是悄無聲息地發彈幕,現在直接跟個鬧鍾似地把他的美夢給擾了。

  看見燕尺素好不容易刷上來的數據又掉了下去,溫斐的臉色用麵若金紙來形容也不為過。

  毛球第一次看他這樣,以為這個一切盡在掌握中的男人終於失算了一次,開心地巴拉巴拉了起來:“宿主大人,你要Game over了。”

  溫斐變臉很快,一下子就把那張拉下去的臉又揚了起來,他說:“小意思小意思,反正我的主要目的也不是燕尺素,意料之中。”

  毛球歪著頭看他,一副不太懂的樣子。

  溫斐伸手把它塞回係統裏,道:“你就靜靜地看著我發威好了,這世界上還沒我下不贏的棋。”

  燕承庭受了穆襄儀許久的冷遇,如今可算是見著了融化他那顆冰封心髒的機會。這些日子以來,他除了處理後續的事以外,大半地時間都跟穆襄儀膩歪在一起。

  穆襄儀也隨他,一副得過且過的模樣。

  燕承庭逼宮成功,但這龍椅也沒他想的那麽好坐。

  動亂發生時那些大臣們投降的投降,不吭聲的不吭聲,敢反叛的也都被一個個砍了。現在朝中缺人,還有許多繁雜的事需要燕承庭去處理。

  他雖然早已為這一日做好了準備,到底還是力量有限,頗有些力不從心。

  穆襄儀到底不忍心看他一個人在那裏犯難,便主動幫他承擔起來。

  禦書房裏,穆襄儀坐在燕承庭身上,幫他處理桌上的奏折。

  “那幾個跟你對著幹的,你也沒必要砍了。你現在正是要收攏人心的時候,以仁義服人,比暴政管用得多。”

  “我明白。”燕承庭知道他說的對,便也都聽進了耳朵裏。

  穆襄儀比他還要操心,又說起南邊的戰事來:“燕尺素雖然現在被你逼出宮去,手上到底還是有些兵力,你一時半會也拿不下他。畢竟你手下人數有限,如果貿然出擊,定然會導致皇城守衛空虛,到時候若是他們殺了個回馬槍過來,咱們這邊怕是難以抵擋。”

  燕承庭摟著他腰,道:“這個你放心,我手頭還有葉家的軍隊,加起來也有十幾萬,燕尺素短時間之內沒辦法集結那麽多人的。”

  穆襄儀聽他這般雲淡風輕地討論,有些惱,他說:“以少勝多的戰事也不是沒有,這一點上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鬆警惕。西南那邊的災民雖然是被你挑動起來鬧事的,但他們恨的是朝廷,並不是哪一個統治者。你處理好朝中之事後,定得盡快讓災民們安定下來,得了民心,你這位子才能坐得穩。還有,燕尺言還活著,她跟燕尺素爭奪尚且爭得頭破血流的,難保不會再對你發難,你小心提防著她。”

  “好。”燕承庭一一記下,臉上的表情也認真了許多。

  穆襄儀說完,也有些累了。

  雖然他說了這麽一通,但他心裏終究還是沒十成的把握。而且不知怎麽的,他的眼皮一直跳個不停,好像有什麽將要發生一樣。

  穆襄儀從燕承庭身上下來,正巧這禦書房裏有一方軟榻,他便在上麵躺了下來,以作休憩。

  他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連燕承庭何時忙完何時出去都不知道。

  然而,他睡得安穩,醒時卻是被人拽住衣襟,提溜起來晃醒的。

  他睜開眼睛,看見抓著自己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女人。他從未見過她,可此時見著她氣勢洶洶的模樣,卻心意一動,猜出她的身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