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薄荷香煙
作者:過年烤年糕      更新:2020-08-15 06:30      字數:3453
  江坤在最後掛斷電話之際說,下個月二十號,察昆要在清邁給他母親舉辦一場隆重的壽宴晚會,屆時希望江湛能帶著一份誠意前來。或許等他看了如今金三角遍地黃金的盛景時代,會忍不住改變主意。

  當然,江坤的邀請也並沒有給人不去的權利。

  他的那些白粉鴉片早在他們未曾發覺的隱蔽處,滲透進了江晚在墨帕礦區的寶石運輸中,不知已經多少次帶向了巴黎米蘭倫敦A市等等口岸,這可怕的簡直就像是在血管裏潛伏流動著無數顆定時炸彈。

  江湛掛斷電話,大概過了五六秒,他抬手將手中的電話砸的粉碎,“砰”的一聲,漆黑的屏幕一角雪白龜裂般震碎。

  江湛太久不見的怒火之盛,令病房裏的甘黎和秦臻幾乎是在本能間繃緊了脊背。

  “打電話給江晚,讓她待在倫敦,近期不要出境。”

  甘黎稱是,又問:“江哥,那清邁…我們要去麽?”

  江湛抬起眼睛,那雙眉峰骨立,淩厲深邃的眉眼簡直與他的父親江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去,怎麽不去?他要和我談,咱們就過去跟他好好談。”

  江湛吩咐甘黎帶著徐朗先一步前往墨帕礦區,去查最近這幾批寶石的運輸地點和運輸異常,又跟轉頭秦臻交代了幾句。

  這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盯緊江家旗下還在運營的走私線路,畢竟今晚的動蕩之下,旁的絕不能再出差錯。

  江湛話語間,從緬甸泰國一帶至西南腹地走私的黃金翡翠,到從中東地區至疆藏的空運與陸運線路,幾經重要地區的卡點聯絡人和口岸,都在這場江湛並不掩飾的囑咐交談中落入身旁季秋寒的耳朵。

  季秋寒沒有離開,他坐在江湛身邊。對他來說,江湛口中是另一個世界,另一個他並不陌生的黑色世界。

  一切似乎在悄然發生著什麽改變,在曆經往日的平淡與磨合、相聚與分離,在他近乎崩潰的病重折磨下,在今晚差點要失去江湛的車禍中,這種感覺甚至令他覺得像是一場末日餘生。

  讓他不自覺地想點一支煙,或許在最開始的某個時間起點,他在做出某個相同決定之前也點過一支煙,薄荷香煙。

  站在一旁的秦臻最開始還有懷有顧慮,但前一段時間易謙因為季秋寒的事挨了江湛一頓狠抽的事他們有所耳聞,畢竟易謙一向能挺,而江湛最近幾年抽得他連公司都來不了要請假的情況實在太少了。

  秦臻手下負責的都是江家地下的涉黑產業,他跟季秋寒打交道並不多。淩晨三點的時候,秦臻在江湛的話下點頭稱是,道:“我立刻就安排下去,”之後就退下了。

  江湛在車禍中不可避免地也受到多處撞擊傷和巨大衝擊下的慣性損害,他剛站起來的時候頭腦一瞬昏眩幾乎站不穩,幸好有一旁季秋寒扶住他。

  他還需要觀察,回到病房,江湛坐在病床上,整個人看起來已經很疲憊了。

  這一夜經曆的事情太多,他要謀劃事的也太多,季秋寒索性蹲下來先給江湛脫去了鞋子,讓他先休息。

  季秋寒站起來的時候,突然被江湛伸手拉住了手腕。

  “季警官…,你現在要拷我麽?”

  江湛抬頭看著麵前的季秋寒,男人口中太過久違的稱呼,仿佛在一瞬間將兩人拉進回憶的海潮。

  那是他們認識不久後的一個夜晚,

  對於這個他那天意外在廢棄工廠裏“救”下的男人,季秋寒直覺危險,可男人卻好像就此賴上了他。

  男人追求的攻勢強大,他在晝夜顛倒的案件壓力下急需宣泄出口,他們在黑夜下釋放,歡愛,交融,喘息,熱烈懷抱著彼此的秘密。

  男人對他黑白隱晦的身份緘口不提,這頭一向警惕心足夠的獅子,卻在某夜沒睡醒時,不小心露出“馬腳”。

  深夜,一場歡愛盡去,季秋寒聽著身旁的男人煩躁地被電話吵醒,向電話那頭冷聲下達的命令。大概是三個倒黴蛋不知道做錯了什麽,即將可憐地的成為太平洋下的兩桶魚食。

  男人察覺到了,他精壯有力的臂膀翻過身,從背後將裝睡的季秋寒滾燙地攬在懷裏,

  他問了一模一樣的那句:

  “季警官…,你現在要拷我麽?”

  那時,季秋寒胸膛裏燃燒起一團無名由來的熾盛惱火,從男人冷漠的裁決生殺的那一瞬間便猶如同燒紅的鐵水灼燒著他。

  他不知道是因為江湛騙他,還是因為自始至終,其實江湛都沒有騙他。

  他一手從床頭櫃抓起手銬,“哢”的一聲,翻身壓製的動作如同迅猛敏捷的獵豹,他將江湛拷單手拷在床頭。

  “你以為我不敢麽?!”

  季秋寒咬著牙,他坐在江湛赤裸精力的腰腹上,漆黑的眼底有無比惱火,有絲絲遲疑,更有楚河漢界間無可逾越的禁地危險。

  他的動作幅度過大,墨色綢緞睡衣的扣子被扯開了兩顆,無意間露出一小片胸膛風光。

  夜色下,從鎖骨一路蔓延向下,深深淺淺是根本遮掩不住的情色吻痕。

  江湛笑的像個登徒子,他沒被拷住的那隻手從季秋寒的睡衣的下擺伸進去,一路向上,強勢地按下情人光潔薄力的脊背,仰頭與他纏綿接吻。

  江湛充滿侵略的唇齒間是淡淡鬆木的雪茄煙草味道,它們把季秋寒嘴裏殘留的清涼薄荷煙味一掃而淨,在糜旎垂涎的交纏間卷襲殆盡…

  他從一開始就妥協了。

  回憶如到岸拋下的船錨,攪動一片沉沙。季秋寒略低下頜,對上江湛的眼睛。他真的覺得這一切都巧極了,如今連角度都與那夜幾乎一樣。

  “你以為我不敢麽?”

  季秋寒說著,他右手熟練地摸上後腰,在江湛明顯驚詫的眼眸裏,抓起江湛的右手,金屬手銬在“哢塔”一聲之後直接拷上了江湛手腕。

  江湛愣了一下,這顯然在他意料之外。

  他剛才跟秦臻的談話之所以並不回避季秋寒,是因為經過今晚的事,無論是季秋寒今夜對他的絕對維護,還是這場突發之下的車禍,都讓江湛覺得他不能夠再永遠瞞著他的季秋寒。

  過往,他想把他呈現給季秋寒的一切都隱藏下所有的黑暗與汙垢,他以為這是一種平衡。可今夜的事讓他明白:他身在漩渦之中,因為這是他的世界。

  脫離不是他一個江湛說的算,甚至不僅僅是一個江家能夠說了算。那些跨越地區甚至邊境的地下生意,黑暗下錯綜複雜的枝葉軀幹,每分每秒都在運送著利益驚人的罪惡鏈條,就像是在無光處逐漸長成的一張龐大、又相互盤根結錯的巨網。

  每一個支線的那頭都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乃至一個名門望族,牽一發而動全身,上位席位的人絕不允許有人輕易打破平衡。

  江湛出聲道:“寶貝…,?”

  季秋寒冷哼一聲,威脅地向上提了提泛著寒光的金屬手銬:“你不是跟我說,‘所有生意都在撤,都在洗麽?’這些都是在騙我?”

  被質問,江湛想說不是,但是今夜剛過的風波無論哪一樁、哪一件隨便拿出來都能將他的解釋全然一票否定。

  江湛歎息一聲,他似乎覺得今天這關不太好過,那一瞬間他是有些後悔的,

  至少應該等先睡醒了再問…

  “…是…,不過公海的那些賭船我真的都撤了,不信你去問周域…!我全都給他了,還有雲南那條槍支線,我也轉給周域了,我絕對…”

  季秋寒卻聽得一下眯起了眼睛:

  “什麽?你竟然還走私槍支?!”

  江湛突然聽見情人惱火,他難得“阿?”了一聲:

  “…你不知道麽?那三十支的收據就在書桌上…,那天你不是…,我以為你看到了…!難道你沒…”

  江湛也震驚了,天知道他就是因為以為季秋寒看到了才痛心疾首地讓易謙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手下的兩批交易,然後就不得已火速轉手“賤賣”給了周域,他心疼太久!滇南那可是一條黃金線路!

  季秋寒閉著眼睛,勉強平複著即將爆炸的呼吸:

  “你…,江湛,你行…,”

  江湛看著季秋寒是真的氣著了,不太敢招惹的手尷尬地卡在半空中。

  “不是…,寶貝…,我真的不知道你不知道…,要不,你當我沒說?”

  那些走私黃金翡翠,跨國洗錢之類的生意,江湛之所以敢搬上來台麵來跟季秋寒講,是因為他知道這些事,季秋寒多半會睜隻眼閉隻眼。但季秋寒畢竟當了這麽多年警察,他絕對也有不可觸犯的禁區。

  季秋寒深吸一口氣,這一夜他受得刺激已經夠多了,所以他問:

  “江湛,你到底還有別的什麽生意瞞著我的?除了這些我知道的,你現在跟我說,我不生氣。”

  江湛遲疑了一下,抬頭開口道:“有…”

  季秋寒睜開眼睛:“什麽?”“山”“與”“三”“夕”。

  江湛覺得就季秋寒這個能殺人的眼神來說那個不生氣絕對是假的。

  江湛說:“…寶貝,這些問題我讓我的律師回答你好不好…,”

  男人隱約間難受地皺了皺眉,他被單拷住手腕的手拉過季秋寒,抱著季秋寒不管不顧地躺在病床上。“頭好痛…,先陪我睡一會…”

  或許江湛覺得這樣還不夠,他拿起右手腕上的手銬,哢塔一聲拷在了被他強行躺下的季秋寒的左手手腕上。

  江湛的確累了,他安撫地吻了吻要掙動的季秋寒的嘴角,便埋首在季秋寒的頸側睡去。他們在風波之後彼此相擁躺在潔白的病床上,被手銬銬住的兩隻手在被單下默契十足地十指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