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蜘蛛的網
作者:過年烤年糕      更新:2020-08-15 06:30      字數:2458
  那天之後,一連幾日陰沉沉的天空終於在一場暴雨之後迎來晴天。江舟在江宅裏養傷,因為傷勢,各餐都是易謙吩咐廚房精心另做,然後直接送到樓上的,一時風平浪靜。

  從這一點也能看出來江家並沒有那麽多所謂迂腐又繁瑣的規矩。當然,這也就是從江父江炎這代才開始這麽“肆無忌憚”,從前江老爺子在時候,甭管各位在外麵地盤多大多呼風喚雨,祠堂裏聽訓是雷打不動的。

  直到後來江炎上位。這就不得不先說一下他兒子江湛的上位史。完全不同於隔壁周域那樣狗血曲折的八點檔,江湛從生下來那就是眾星捧月的東宮太子爺,當年江炎突然重病去世,江湛不到二十就坐上那把交椅時,下麵無人敢有半句異議。

  為什麽呢?因為敢有異議的,早在江炎上位那兩年裏就全被他給殺光了。

  黑夜裏,季秋寒光聽著就直皺眉頭,“你父親他…”

  “從前人家管他叫“江六少”,後來去了那個“六”字,直接叫江少,再後來是江爺,…切,土的不行。”

  他末尾輕嘲,但光聽那一個去掉“六”字的稱呼變遷,這背後關於具體如何去掉的推測就足以令人心泛悚寒。大概當年身曆過‘江炎時代’的人,都拒絕回溯對那場罔顧人倫的腥風血雨。

  “他就那樣。”江湛把支著頭的手放下來,不太情願的懶懶道:“我爺爺說他從生下來就沒笑過,大概自小就缺少人味兒,什麽兄弟叔伯,在他眼裏全都一文不值,連親生兒子他都能一槍崩了…當然,除了媽,”江湛打了個哈欠。“他對那個拿撒嬌耍賴當飯吃的女人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等季秋寒追問,江湛忽然翻身壓住他:“我說完了,任務完成,開展下一階段指令。”說著,他手指靈活的要去解季秋寒睡衣的扣子,隻可惜,一把就被抓住了。

  “我問的你是這些?還不是你一直在跟我扯旁的。”

  季秋寒奪回扣子,不想再聽他繞彎子,“上回說是在東南亞落下的毛病,這回又說是從小就有,嗯?是不是都在扯謊騙我?”

  每回一提到睡眠問題,江湛不是顧左右而言他,就是把他推倒了做,再不然被他問的沒辦法,像剛才那樣說一個有那麽三分根據的給他聽。

  “哎,果真人民警察不好糊弄啊…”不出意外的,他又被季秋寒在被子底下踢了一腳。

  月色正濃,春宵一刻,江湛歎氣哀嚎,抬手喪氣的遮住眼睛。

  這是當他不想討論或者想結束某個話題時的下意識動作,季秋寒科班出身,這點哪再發現不了。偏偏眼前的人還不是一句“坦白從寬”能嚇唬的,他隻好曲線救國,放緩了語氣。

  “江湛,你自己說,連著這幾天你哪天真的睡好了?我知道你有時候是為了讓我安心在裝睡,可是這樣的感覺對我來說,很不好。”

  季秋寒垂下眼睫,淡淡的失落,他一這樣,惹得江湛當下緊張起來,“怎麽了這是?我不是在騙你…”

  “你說我們應該彼此坦誠,這件事要是換我瞞著你呢?可我每次問你都在糊弄我,雖然我們有各自的邊界,但在身體這方麵,我有義務照顧好你。”

  審訊法則第六條,軟硬兼施。

  黑暗中,他漂亮的眼睛眯了眯,“還是說,你不配合,好好跟你說不行,非得讓我也抽你一頓才肯說實話?”

  沉默的氣氛被打破,江湛一下子就笑了。

  他拉下情人摟在懷裏,手肆無忌憚的伸進睡衣,手掌摩挲在瓷細的皮膚,這具皮囊與靈魂都讓他喜愛不得了。

  “抽我?就為你這個想法,這段別犯事,不然我一定給你治頓狠的…”江湛咬著他的耳朵威脅,輕柔的卻更像是吻。

  “小時候很少能睡好,還要應付他時不時發神經,所以習慣睡得很淺,在東南亞是…”江湛朝他眨眨眼,“那段確實是神經緊張些,還是不提了,我怕你拷我。”

  “那最近幾天呢,是因為小舟的事?”

  “一方麵吧…,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媽在怪我,可能那時候處理問題的方式太絕對了。哎,那小子,我瞧著等他好了還是趁早滾回英國找大姐去,眼不見心不煩…”

  季秋寒無奈:“有你這麽當大哥的麽?”

  “讓我管著可不見得是好事。”

  說著,季秋寒就被擺弄起來,江湛又回到他最喜歡的睡覺姿勢,埋在他細膩溫暖的頸側,還舒適的哼了一聲。

  “上次魏微不是說我好多了?而且現在有你陪著,乖,沒事的,睡吧…”

  第二天一早,江湛有會,吻了吻他額頭就先走了,等人把門關上,季秋寒才坐起來。

  他拉開抽屜,那裏麵躺著一小條銀色的,剪下來的空藥板,沒有任何字樣標識,鍍鋁板被折的很皺巴了,那晚在桃園,它就被人這樣揉成一團塞在揉扁的煙盒裏。

  或許是職業病使然,季秋寒去扔掉的時候看了一眼,之後他便抽出來收了起來。

  細窄的藥板被剪刀裁過,五顆藥片的位置已經全空了,隻有最後一顆的位置,似乎當時掰出來的人很急躁,鍍鋁紙和凹槽的空隙裏殘留了一些細小的白色粉末。

  季秋寒將它放進透明袋子裏。

  A室與S市聯合出動的酒吧凶殺案,偵破到了瓶頸階段,凶手挑選的目標全是身份混亂模糊的陪酒小姐,甚至目前接到報案的六起,也不過是他們“已知的”而已。

  “六名被害人全部被以極為凶殘的手法肢解後拋屍,其中一名四肢全部被斬斷,頭顱失蹤。不排除團夥作案的可能…目前唯一能確定身份的第四名死者…”

  PPT上是一張接一張的照片,旁邊的大麵玻璃牆上密密麻麻的黑線熒光筆將淩亂的線索串聯,複雜的社會關係,案發現場的細枝末節,馬克筆還在一張張照片中間飛過穿梭,不停地增加新的腳注,鋪滿整整一牆,龐雜信息量每回看都讓人想頭腦爆炸。

  圍坐在長桌前的行動組,每個人都在筆記本上飛速記錄著什麽,劃過重點,企圖在萬千種聯係裏找出那條醒目的紅線。

  季秋寒拿著白色鋼筆,從開始就連筆蓋都沒開,戳在本子上,

  一下,兩下,三下。

  這場案情報告會裏所有的內容在他腦子裏一字不差的錄過,跟隨講話人的新增闡述,他腦海裏那張展開的蜘蛛巨網也在不斷地,不斷地猶如潛伏的蜘蛛嘶嘶吐著絲,重新增改排布,細密鉤織。

  季秋寒的記憶力驚人,這是他在失明那兩年裏的意外收獲。

  直到晚上八點,神情疲憊的他才開車回來,拎著工作的筆記本剛邁進大門,就被迎來的易謙拉住了。

  主要傳達兩個重要信息:一是大姐來了,正在雲舒廳等您。二是大姐很生氣,哥已經在祠堂從中午跪到現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