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番外 (1)
作者:十九瑤一瑤      更新:2020-08-15 01:38      字數:10481
  【番外·其一】Day 36 布兜兜喵,布兜兜喵,布兜兜喵完布袋袋喵

  五月的某一天,頌然和布布撿回來一隻小野貓。

  小野貓是田園狸花,埋伏在布布的放學路上,找準時機碰了個瓷。毛絨絨的小身體從自行車車輪前滾過,趴在那兒不肯讓路了,咪嗚咪嗚直叫喚。頌然停下車,與布布一起圍著它琢磨了一會兒——瘦瘦的,小小的,又髒又弱,瞧著就像一隻沒人要的流浪貓,不如撿回家吧?

  兩人咬了一陣耳朵,一拍即合。

  於是,小狸花坐在竹籃子裏,晃晃悠悠進了碧水灣居,一路上喜氣洋洋地喵嗚。

  8012B的客廳氣壓極低,劍拔弩張。

  “布兜兜,你看,這是新來的小弟弟,快和它打個招呼!”

  頌然把小狸花抱給布兜兜看。

  “嗷!”

  布兜兜當慣了獨生子女,自小養尊處優,這會兒氣壞了,對著小狸花齜牙咧嘴、吹胡子瞪眼,想把這個擅闖它地盤的小王八蛋趕出去。

  “嗷嗷嗷!”

  小狸花不甘示弱,憑借僅有布兜兜五分之一大的體型公然叫板,伸出前爪,張開十個尖如匕首的鉤子,在空中四處揮舞。

  布兜兜定期修剪爪子,在武器上略遜一籌,打不過,隻好憋屈又氣惱地走開了。

  布布看明白了:“哥哥,它倆有仇!”

  頌然托下巴:“嗯。”

  布布問:“可是為什麽呢?小貓明明這麽可愛。”

  頌然猜測:“大概還不熟吧,多養幾天估計就好了。”

  “好吧。”布布摸了摸小狸花,給它出謀劃策,“你還小,打不過布兜兜的,要趕快讓它接納你喲。”

  小狸花滿不在乎,暗地裏磨亮了爪子。

  傍晚賀致遠下班回家,發現家裏多了一位萌萌的新住客。他倒不介意多養一隻貓,在向布布和頌然確認過收養意圖之後,他用籠子裝著小狸花,去了一趟小區附近的寵物診所。

  法國醫生笑容和煦,提供了洗澡、驅蟲、健康檢查等等一係列周全的服務,末了開出一張數額驚人的賬單,奠定了小狸花的身價。

  小狸花得到了蓬鬆幹淨的毛發、健康的皮膚與腸胃,卻失去了象征戰鬥力的十個指甲,委屈地在籠子裏舔爪爪。

  回家後,布兜兜觀察到對方已經繳械,立時化身一道閃電,直撲而來,把小狸花嚇得躲進了沙發底下。布兜兜體型肥碩,鑽不進去,趴在地上以各種姿勢扒拉了半天未果,便氣勢洶洶地竄上茶幾,猶如一位守城大將,緊盯沙發邊緣,一見小狸花冒出頭來就喊打喊殺。

  “唔,給它取個什麽名字好呢?”

  晚飯後,一家三口坐在沙發上商量新名字。布布懷抱小狸花,頌然懷抱布兜兜,賀致遠坐鎮中央,充當楚河漢界,以防凶殘的貓科動物爆發戰爭。

  布布堅持一項原則:“它得和我一樣,姓布!”

  賀致遠提醒他:“寶貝,你姓賀。”

  “對喔,我姓賀!”布布才想起自己淹沒在小名後頭的大名,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它要叫什麽呢,賀小花?賀小咪?賀小喵?”

  “它是貓,最好取一個和布兜兜差不多的名字,要不……”頌然靈光一閃,“布袋袋?”

  “布袋袋!”布布喜歡極了,“好呀,就叫布袋袋!”

  說時遲那時快,布兜兜靈敏地一扭腰,從頌然懷裏生生竄出去半截身子,一爪子揮向了小狸花。賀致遠麵不改色,淩空攔截,中止了這場邪惡的偷襲。

  “嗚——!”

  雜毛小賤貓,你不配叫這個名字!

  布兜兜張牙舞爪。

  頌然一把扣住了狂怒中的布兜兜,詢問賀致遠的意見:“你覺得這名字好聽嗎?”

  “好聽。”賀致遠微笑著點頭,“你取的名字都好聽。”

  於是,小狸花得到了一個新名字:布袋袋,同時也得到了一個不共戴天的宿敵:布兜兜。

  布袋袋真的太小了,醫生說它最多兩個月大,而且營養不良,發育遲緩。相比之下,布兜兜足足五歲,重達十二斤,一屁股能把布袋袋坐死。布袋袋聰明機靈,打不過,躲得過,天天沿著牆根走路,左看右看偵測敵情,被追狠了就一溜兒鑽進沙發底,氣得大毛團子連連跳腳,隔三差五跑來頌然這兒找安慰。

  “喵喵喵!”

  小王八蛋欺負我,你領回來的,你做主!

  頌然一眼就看穿了它:“明明是你欺負人家,我可看在眼裏的。”

  布兜兜搬救兵失敗,趕不走小王八蛋,心裏委屈極了,萎靡地在沙發上團成一團,連香噴噴的貓罐頭都懶得吃了。

  誰也沒想到的是,這樣的日子過了還不到兩個月,布袋袋居然反客為主,開始欺負布兜兜了。

  眾所周知,布偶貓生性溫和,腸胃脆弱,體型雖然大隻,攻擊力卻不強。而狸花貓作為土生土長的田園混血,占盡物種優勢,身手矯捷,反應迅速,在野外殺鼠殺鳥一擊見血。最重要的是,狸花貓的腸胃耐受力極強,吃什麽吸收什麽。它被頌然好吃好喝地伺候了兩個月,長出肌肉,養好筋骨,就開始反攻布兜兜了。

  這天深夜,當頌然與賀先生唇舌交纏地從臥室吻到客廳,準備在沙發上幹點兒什麽壞事的時候,黑暗中一下子閃過四隻綠瑩瑩的眼睛,嚇得頌然鳥都軟了。

  賀先生開了燈,沙發上的景象暴露無遺——布袋袋壓在布兜兜身上,死死叼住了布兜兜的頸毛,而布兜兜在下麵拚命掙紮,嗚嗚低叫。

  “它,它倆……在幹嘛?”

  頌然目瞪口呆。

  賀先生說:“大概和我們一樣吧。”

  “哎呀。”頌然羞澀地靠在了賀先生的胸口,“它們好不要臉啊。”

  賀先生:“……”

  指桑罵槐,有點厲害。

  當然,所謂“和我們一樣”隻是戲謔的說法,考慮到布袋袋與布兜兜都是公貓,性別相同,賀先生與頌然沒有把它倆的行為定義為“交媾”,而是定義為一種搶地盤的“打鬥”。

  布兜兜有冤無處訴。

  它望著布袋袋尾巴底下那兩個越來越壯觀的毛球,還有偶爾探出頭來一窺世間的粉色丁丁,隻覺得菊花瑟瑟發抖。這段時間,為了遮擋菊花,哪怕是吃了再美味的雞肉罐頭、曬了再溫暖的太陽、被摸得再身心舒暢,它也不敢翹尾巴。

  夜晚,它聽著主臥裏傳出的浪蕩呻吟,看著角落裏一雙危險的綠眼睛,感到毛發倒豎、渾身陰寒。

  賀先生與頌然第一次決定正視兩隻貓的“打鬥”問題,是在收養布袋袋的第三個月。

  那天陽光明朗,溫度適宜,布布在幼兒園上學,家裏隻有他們兩個人,非常適合來一場無節操的鴛鴦偷歡。夫夫倆在沙發上酣暢激戰,你起我伏,濕淋淋的熱汗淌了一身,抱枕與毯子落了一地。

  頌然兩腿大開,纏緊了賀先生的腰,隨著衝擊的節奏叫得又浪又媚。

  就在離高潮僅差一步的時候,客廳裏炸開了一聲淒厲的尖叫。布兜兜竄上沙發,沿著長長的沙發靠背疾跑而過,布袋袋如同一道閃現的鬼魅,緊追其後。兩隻貓一前一後撞進牆角,“咚”地卷住窗簾,滾做一團。

  然後,頌然體內就被射入了一股炙燙的熱流。

  “……”

  頌然僵硬了,賀先生也僵硬了。

  兩人對望半晌,頌然的呼吸逐漸平複下來,結結巴巴開了口:“呃……都,都是貓的錯,你……千萬不要有壓力啊……”

  “都是我的錯。”賀先生低頭吻他,“寶貝,我會補償你的。”

  射早了就是射早了,他從不給自己找理由。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正在“打架”的兩隻貓,將頌然打橫抱起,抱進了他的小影院——絕對安靜,絕對無人打擾。於是,頌然趴在山茶紅的布沙發上,揪著一隻枕頭,被賀先生“補償”了一下午,操得神誌不清,汗淚齊流。

  “都是……都是貓的錯……”他喘息微弱,望著一地用過的安全套,哽咽道,“本來一次就能結束的……”

  第二天一大早,布袋袋就被拎去切了蛋,然後套著一隻伊麗莎白圈回來了——兜裏也沒蛋,袋裏也沒蛋,8012B總算太平了。

  布袋袋先失十爪,再失倆蛋,氣得眼冒凶光,撲在劍麻板上瘋狂磨爪泄憤,然而無論如何,兩隻飽滿又可愛的蛋蛋終究是回不來了。

  布兜兜突然就有點心疼它。

  同為太監,這種苦,它最懂。

  其實,布袋袋的性格也不算太討厭嘛,甚至還和它有點互補:一文一靜,一胖一瘦,一貴一賤(這是重點),沒事兒追著鬧一鬧,生活還是挺歡樂的。

  於是布兜兜走了過去,趴在布袋袋身旁,一舌頭一舌頭地給它舔毛,邊舔邊安慰:別傷心,哥們,這種難以啟齒的羞辱,我也經曆過。

  布袋袋痛失愛蛋,卻在最傷心時獲得了同伴的安慰,就像仙人掌被一根根拔去尖刺,瞬間化幹戈為玉帛,也親密地舔起了布兜兜。

  貓咪們的關係不再針鋒相對,成了互舔互蹭的好基友,成天團在一塊兒舒舒服服曬太陽,不發情,不搶地盤,也不覬覦對方的菊花。

  布兜兜終於敢豎起尾巴走路了。

  爽!

  布袋袋與布兜兜的感情一路突飛猛進,變得如膠似漆,形影不離。然而,在它們膩歪得難分難舍時,貓生的第一個重大考驗降臨了。

  8012A的戶主夫婦從澳大利亞回來了。

  頌然提前半個月從季阿姨那裏得到了消息,立馬收拾家當,全部搬到了8012B。兩家距離太近,賀先生一人扛十個箱子,輕輕鬆鬆搞定,根本不用找人幫忙。

  老夫婦回來那天,頌然將大毛團子布兜兜完好無損地送了回去。老夫婦見自家窗明幾淨,花卉葳蕤,一看就是半年來被細心照料著,熱情地對頌然表達了感謝,拉住他聊了好一會兒,臨別還非要親自送他下樓。

  頌然撓了撓頭皮,小聲說:“我……我不用下樓的,我就住對門。”

  “啊?”

  老夫婦沒理解。

  最後是賀致遠出來,邀請夫婦倆去8012B坐了坐,委婉地敘述了這半年發生的事。老夫婦都不是什麽迂腐的人,挺明事理,覺得租出去一間房子,無意間促成一樁姻緣,樂嗬嗬地向他們道喜,弄得頌然特別不好意思。

  聊完了回家,剛一開門,就見一道灰白色閃電擦過腳邊,直奔對麵,卡著8012B的門縫鑽了進去。

  老夫婦麵麵相覷。

  頌然趕緊進門,把死活賴著不肯走的布兜兜抱了出來,解釋道:“它最近幾個月都住我們這兒,估計習慣了,換地方不適應,應該……過幾天就好了。”

  結果當天晚上,布兜兜扒門縫、咬門把,喵嗚喵嗚撓了一宿的門。

  布袋袋在相隔一條走廊的門後也喵個不停,叫聲尖銳又淒厲,甚至幾度騷擾頌然與賀先生,將他們往門邊帶,意思是“快給老子開門”。

  次日清早,布布要去幼兒園,老兩口要去買菜,兩家同時開了門。

  電光火石一刹那,隻見布兜兜和布袋袋一竄而出,不約而同衝向了對門。兩隻貓都在半路看到了對方,卻因為速度太快、大理石地麵太滑,沒刹住車,在過道裏華麗麗擦身而過,一頭撞進了對方家門。然後飛快地漂移轉彎,衝回來,在過道中央撲成一團。

  五個人,十隻眼,集體看傻了。

  他們決定抽出十分鍾,正式談一談兩隻貓的感情問題。

  老兩口與賀家三口坐在沙發上,看著布兜兜與布袋袋沐浴在陽光下,一邊親密擁抱,一邊沒羞沒臊地舔毛。

  看起來,這貓是留不住了。

  他們看著賀致遠與頌然,用嫁女兒般的語氣說:“夜裏廂老這麽叫也不是個事,你家的叫,我家的也叫,大家都睡不好。要麽,讓它們在一起吧。”

  頌然試探著問:“那……是布兜兜給我們,還是布袋袋給你們啊?”

  老太太笑了:“你家小孩兒瞧著挺愛貓的,就把布兜兜留給你們吧。正好老季家的貴賓生了一窩崽,老季你知道吧,就是介紹你住這兒的季阿姨……”

  頌然連忙點頭:“知道知道!”

  “她家貴賓生了五六隻,我去討一隻,以後我家就養狗,正好早鍛煉、晚鍛煉都能牽出去溜一趟。布兜兜呢,相信你們能養好的,我們偶爾來看一看,好伐?”

  “謝……謝謝。”

  頌然看著親似連體的兩隻貓,心裏一陣感動。

  就這樣,傲嬌易推倒的布兜兜終於留在了8012B,與他的野蠻俏郎君布袋袋長相廝守。大約是經曆過一次分離的緣故,它倆的關係更熱乎了,纏綿起來連頌然都沒眼看。

  頌然親手做了一份鱈魚鴨肝貓飯,給它倆各盛了一碗,剛放好,兩顆絨毛腦袋就湊了過來,發出“吧唧吧唧”的香甜舔食聲。

  頌然解開圍裙,對沙發上的賀致遠說:“要是沒做絕育,我懷疑它倆真能搞上。”

  “現在這樣也挺好的,柏拉圖戀愛。”賀致遠淡淡地道,“我希望它們從此以後能安靜當貓,別再打擾我們肉體戀愛了。”

  “肉,肉體戀愛……”頌然睨了賀致遠一眼,“你怎麽這麽齷齪?”

  “不是我齷齪,是柏拉圖滿足不了你。”賀致遠聳肩笑了笑,向頌然伸出手,“來,寶貝,齷齪一個。”

  頌然嘴上碎碎念,身體卻很誠實,走過去,與賀先生在沙發上親親熱熱地“齷齪”了一把。

  這沒羞沒臊的日子啊,大概永遠都沒個頭了。

  【番外·其二】Day 327 花栗鼠先生,你願意嫁給灰鬆鼠先生嗎?

  與賀致遠相識的第327天,是頌然的二十四歲生日。

  生肖輪了兩圈,回到本命年,又逢他與賀致遠、布布共度的第一個生日,可以算作具有紀念意義的大日子了,應該出去隆重地吃一頓。

  為了這一天,賀致遠提前三個月帶頌然去茂名南路訂製了一套純手工西裝,量體裁衣,經過數次試穿與修改,在生日前夕順利提了貨。提貨那天,賀先生靠在櫃台邊,欣賞著對鏡而立的頌然,眼神裏多了別樣的溫柔與熱切。

  頌然忐忑不安地問他:“好看嗎?”

  他笑了笑:“好看。”

  是真的好看。

  勸說頌然穿西裝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個大男孩走慣了樸實風,平日裏最愛的搭配就是寬鬆T恤加大褲衩。雖然整理衣帽間的時候,頌然也會對那一整排麵料、款式、顏色各異的西裝露出豔羨的眼神,可當賀致遠提出要帶他去買,他卻婉拒了。

  “我天天宅在家,也沒什麽場合能穿西裝,還是別浪費錢了。”

  他這樣說。

  所以,趁著過生日機會難得,賀致遠拜訪了熟悉的裁縫師傅,為頌然定做了一套三件式西裝。

  頌然看著鏡子裏神采煥然的自己,有一種脫胎換骨的驚喜感。

  衣領挺括,肩線服帖,後背平整無褶,羊毛料的懸垂感好得找不出一點瑕疵,袖孔也裁到了適宜的位置,在保持版型的同時給了他最大的活動空間。

  他反複摩挲著雪白的襯衣袖口,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矜貴的小少爺,論氣質竟不比賀先生遜色多少。

  “我早說要帶你來,你非不肯。”賀致遠走到他麵前,伸手撫過了線條筆直的衣領,笑著道,“等天氣熱一些,我們再來做一套夏裝。下回不許強了,知道嗎?”

  他的頌然天生是衣服架子,應該多做幾套,一套一套輪著換。

  哪怕就在家裏,隻穿給他一個人看。

  頌然生日當天,布布也換上了小西裝,還吹起劉海,係了一隻小領結。

  他對著鏡子照了照左半身,又轉過來照了照右半身,覺得自己帥到飛起,忙問爸爸能不能明天穿去幼兒園。賀致遠與頌然相視一笑,同時回答:不行。

  布布一秒氣餒,氣鼓鼓地找貓抱怨去了。

  賀致遠今天穿了相當正式的淺灰色三件套,頌然便擇出一條同色係的格紋羊毛領帶,親手為他係上。過程中,賀致遠一直用炙熱的眼神打量著他,令他有些不自在。

  “幹嘛呀,又想搞事?”

  頌然瞪他一眼,用力收緊領結,差點勒死賀先生。

  賀先生咳嗽了兩聲,扯鬆領帶,自己調整一下位置,壓低聲音道:“我在想,今晚你的衣服……能不能留給我來脫?”

  頌然莫名其妙:“不是次次都你負責脫的嗎?”

  “我的意思是……”賀致遠附耳過去,“這次要包括外套、領帶和馬甲。”

  “……”

  很好,玩西裝play,越來越不要臉了。

  頌然心裏罵著不要臉,臉上卻浮出了紅暈,小聲道:“好……好呀。”

  於是,賀先生的指尖慢慢劃過了頌然的脖子,解開領扣,低頭在他鎖骨處吮了一枚吻痕,複又原樣係上,打好領帶,如同藏起了一個曖昧的約定。

  晚餐訂在一家老牌法餐廳,坐落於江畔百年曆史的租界樓裏。舊式實木旋轉門,推感沉重,門廳稍狹,不如對岸那些新造的大樓來得寬敞,卻有獨特的味道。

  電梯直上十二層,入門是一條星光閃爍的酒櫃通道,再是一間幹淨的開放式廚房,而後是一片就餐區——空間不大,僅有十桌。

  賀致遠訂的位置臨窗,能俯望姹紫嫣紅的江景。

  桌上擺了三份餐具,三份菜單,還有一隻小瓷瓶,裏頭插著一枝嬌豔火紅的玫瑰。

  三個人花十分鍾點完了食物,侍應生收走菜單,上了前湯、冷盤、熱麵包與黃油,布布顧自開吃,一邊吃一邊看江上的遊輪、對岸的樓群,還有廚房裏正在做菜的叔叔阿姨。

  “其實,我們……我們認識也蠻久了。”頌然先開了口,“到今年的四月三號,正好就滿一年了。”

  賀致遠點了點頭,頗為感慨:“時間過得真快,去年今天,我還不認識你呢。”

  “你不認識我,可我已經認識你了啊。”

  頌然淺淺地對他笑。

  賀致遠伸出手,在桌麵上覆住了頌然的手:“讓你久等了。”

  頌然搖搖頭:“沒關係的,緣分這種東西,不管來早來晚,總會來的。就算第一天沒來,後麵四月三號它也來了呀。”

  “對,總會來的。”

  “不過,有時候我也會瞎想。你看啊,你住我對門,可我找了四十多天,就是沒找到你,是不是說明我們的緣分還差一點點?如果那天你家保姆沒請假,布布由她帶著,也許現在我們還不認識,我也已經搬去別的地方了……”

  賀致遠眉頭一沉,握緊了他的手:“頌然,沒有這樣的事。”

  “對對對,沒有的!”布布豎耳偷聽,飛快附和,“我會來敲門借書的,這樣哥哥就認識我了,也認識拔拔了呀!”

  “嗯,有道理。”頌然寬心地笑了笑,“那我們不聊這個了,聊點愉快的吧。”

  聊了沒一會兒,主菜上桌。他們隨性地相互換著吃,布布每個盤子都要臨幸一下,搜刮走一點魚蝦肉類,再象征性地嚼兩口菜葉子,以示雨露均沾,很快就吃鼓了小肚子。

  清盤過半,中場休息,頌然撐著下頜環顧四周,發現了一件挺有趣的事。

  “人家桌子上都是康乃馨哎,隻有我們這桌是玫瑰。”頌然開心地把玫瑰抽出來,拿到眼前看了看——花瓣濕潤微卷,色澤明豔,新鮮得就像剛從花圃裏剪下來一樣,“致遠,我們今天是不是特別幸運,連花都比其他桌漂亮?”

  “是麽,給我看看。”

  賀致遠不動聲色地伸出了手。

  頌然將花遞給他,正要打趣說一句“是真花喔”,就見他手持那枝玫瑰,向後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這是要幹,幹什麽啊?

  頌然的笑容凝住了,一下子顯得很茫然。

  然後,他眼睜睜看著賀致遠走到自己麵前,舉起玫瑰,單膝跪地。霎時間,全餐廳包括客人、侍應生和廚師在內的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了這裏。

  頌然嚇懵了,手腳肌肉繃緊,幾乎不能動彈了。

  “賀致遠,你……你幹什麽啊,快起來,起來啊!”他束手無措,小聲催促,見賀致遠沒有半點兒起來的意思,隻好慌亂地向布布求助,“寶貝,快讓你爸爸起來啊。”

  “好!”

  布布靈活地跳下椅子,兩三步跑到賀致遠麵前,卻沒叫他起來,反而神奇地從褲兜裏掏出了一枚大鬆果:“拔拔,給你!”

  父子倆配合默契,完成了一招漂亮的組合技。

  賀致遠接過那枚飽滿的鬆果,與紅玫瑰一齊遞到了頌然麵前。

  “頌然,布布告訴我,《花栗鼠的夢想》是你給他講的第一個故事。故事裏,花栗鼠一直在尋找世界上最大的那枚鬆果。最後,是灰鬆鼠把自己的鬆果給了它。”賀致遠仰著頭,眼神深情且鄭重,“親愛的花栗鼠先生,現在,灰鬆鼠先生想把自己的鬆果送給你,作為你的生日禮物。請問,你願意嫁給他嗎?”

  頌然怔怔看著那枚鬆果,嘴唇緊抿,眼睛一下子濕了。

  怎麽會不願意呢?

  這明明……明明就是世界上最大的那枚鬆果啊。

  餐廳裏異常安靜,沒有一個人起哄,空氣在他們之間溫柔地流淌,與賀致遠一同耐心地等待著答案。

  “我,我願意。”頌然用力點頭,“灰鬆鼠先生,我願意!”

  “耶!”

  布布高呼起來,歡快地一蹦三尺高,落地之後跟著大家一塊兒瘋狂鼓掌,把小手都拍痛了。

  賀致遠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張嘴咬住玫瑰莖,打開了手中的鬆果。

  鬆果裏靜靜躺著一枚戒指。

  他將玫瑰擱置一旁,取出了戒指,溫聲說道:“我為你戴上它,好嗎?”

  頌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點了點頭,伸出手,看著那一圈銀亮的指環慢慢推到指根處,眼淚終於再也止不住,如同落雨,紛紛滾落下來。

  二十四歲生日當晚,漂泊已久的花栗鼠先生嫁給了溫柔的灰鬆鼠先生。他得到了最貼心的伴侶,最可愛的孩子,最溫暖的家,還有一枚一輩子都吃不完的、世界上最大的鬆果。

  【番外·其三】Day 702 老主顧徒手拆了S先生的餛飩鋪

  頌然最近注冊了一個微博號,叫做“S先生的餛飩鋪”,一邊PO 日常美食教程,一邊以條漫形式記錄家裏兩隻貓咪的有愛互動。

  布袋袋是撿來的田園貓,性格霸氣外露,布兜兜是對門寄養在8012B的純種貓,柔軟而傲嬌。兩隻貓湊在一塊兒,布袋袋以下克上,穩壓布兜兜,戳到了不少人奇怪的萌點,粉絲數瘋狂上漲。

  某次更新日常,頌然隨口提了一句,說這對公貓CP的屬性像極了“我和我家H先生”,評論區立刻炸成了燦爛的煙花。

  頌然的原意是賀致遠霸氣,自己傲嬌,但由於他經常誇讚自家先生會賺錢,眾人完美地抓反了重點,認為他的屬性是“土貓”,H先生的屬性是“名貓”。

  土貓壓名貓,S先生壓H先生。

  陰差陽錯之下,頌然成了一個廚藝全能的畫家溫柔攻,而賀致遠經過網友腦補,也獲得了一個經典形象——西裝革履,戴著金絲眼鏡的傲嬌、悶騷、精英受。

  很適合被大開大幹的那種。

  頌然對著評論仰天大笑,腦補出十萬字小黃文,然後將錯就錯,開始更新S先生與H先生的夫夫恩愛小條漫。條漫裏的H先生幾乎集齊了傲嬌受的一切萌點:被壓時口嫌體正直,不被壓時又欲求不滿,還天天鬧著要起義反攻,每次都被強悍的S先生以武力鎮壓。

  頌然以此作為對抗賀致遠的精神勝利法——他在現實裏射了多少次,H先生就得在小黃漫裏加倍還回來。

  其中流傳最廣的是一張麵部特寫,畫裏的H先生口咬枕巾,金絲眼鏡底下一雙眼眸水霧濛濛,顯得禁欲而勾人。

  堪稱極品受。

  “S先生的餛飩鋪”一夜之間人氣暴漲,關注者紛至遝來,每一張條漫的轉發量都高得驚人。

  某一天,頌然注意到了一個新粉絲——“餛飩鋪的老主顧”。

  剛看到這昵稱的時候,頌然嚇得差點清空微博,因為這七個字賀致遠是在床上親口說過的。後來觀察了一陣子,他判斷這昵稱與賀致遠沒有一毛錢關係,應該是針對他的“S先生的餛飩鋪”而取的。

  因為對方是一個死忠粉,無論早、中、晚,隻要是頌然發的微博,每條都會留言點讚。

  如果是菜譜,就換著花樣稱讚博主廚藝好;如果是公貓CP,就換著花樣稱讚貓咪可愛;如果是S先生與H先生的小條漫,就換著花樣稱讚S先生體貼、寵妻、成熟、性感,是一個百年難得的好小攻。

  最重要的是,頌然的每一條微博,“餛飩鋪的老主顧”都能快速搶到沙發。

  無一例外。

  賀致遠工作忙成狗,哪有時間刷微博搶沙發?

  而且,這位“餛飩鋪的老主顧”八成也是一個小受,對床上體位頗有研究的那種,經常私戳頌然,教他一些據說是與自家小攻實踐後總結出的、能讓受方欲仙欲死的技巧,催他用在H先生身上,保證讓H先生死心塌地。

  頌然滿口答應,表示用完之後一定給他repo。

  晚上餛飩鋪準時開張,賀致遠卻意外地胃口不佳,表現奇差,讓頌然大跌眼鏡。他被撩起了欲火,總不能幹燒到底,於是湊到賀致遠耳邊,把學來的床技一樣一樣傳授給他。

  當天半夜,頌然全身的骨頭都被賀致遠拆了一遍。

  太爽了,爽得這輩子都不想來第二次。

  他一覺睡到下午,捂著紅腫的屁股爬起來寫repo,誇耀自己表現驚豔,讓H先生水流成河。

  “餛飩鋪的老主顧”發來一個迷之微笑,答曰:活不錯。

  頌然於是順手關注了對方,每天都與他交流技術細節,回頭傳授給賀致遠,第二天再把自己爽到神誌不清的反應栽贓給H先生。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頌然筆下的條漫也越來越黃暴。

  大約一個月之後,頌然開始感到不對勁了——他與“餛飩鋪的老主顧”的十八禁交流,竟然從預告變成了重播。

  具體來說,如果前一晚賀致遠用了某種方法折騰他,那麽第二天,“餛飩鋪的老主顧”就會恰好把這種方法傳授給他。

  連續一周,天天如此,像一種嚴厲的警告。

  而且,他在條漫中將H先生畫得越慘,自己在現實中也會加倍淒慘。餛飩鋪夜夜開張,廚子天天被捅,頌然精疲力竭,兩條腿軟得爬都爬不起來。

  他心裏種下了懷疑的種子,開始認真觀察賀致遠。對方卻一如往常,該上班上班,該上他上他,偶爾他把幾條人盡皆知的熱門微博講給賀致遠聽,賀致遠還一副“真有意思”的反應。

  一點兒也不像啊。

  保險起見,頌然專門冒了一次險,故意趁賀致遠在客廳陪布布搭積木的時候,當麵用手機發了一張布兜兜的美照。

  兩秒之後,沙發被“餛飩鋪的老主顧”搶到,回複內容是“今天布袋袋去哪兒了”。

  頌然吊起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繼續頂風作案,創作S先生與H先生的甜蜜日常。

  直到結婚一周年那天,他發出了一條具有紀念意義的條漫,講述當年H先生向S先生求婚的浪漫情節。

  出人意料的,“餛飩鋪的老主顧”沒來搶沙發。他給頌然發了一條私信,內容是:周年紀念日,給你一次反攻的機會。

  頌然看到這行字,眼前核彈爆炸,升起了一朵巨大的蘑菇雲。

  他在電腦前傻坐了五分鍾,拔腳奔向書房,一臉驚慌地推開門,就見賀致遠雙手插兜倚在窗邊,黑襯衣,灰馬甲,經典領結,鼻梁上架著一副平光金絲眼鏡,神情冷淡而禁欲。

  和他筆下的H先生一模一樣。

  “你……就是,就是……”

  頌然唇舌打結。

  賀先生轉頭看向他,頗有深意地笑了笑:“對,我就是你的老主顧。”

  頌然臉色煞白:“我現在道歉還來得及嗎?”

  “你說呢?”

  賀先生一步一步走過來,停在頌然跟前,伸手撫摸他的臉,鏡片上光芒一閃:“我沒有生氣,我是真心願意給你一次反攻的機會。之前教了你那麽多,今晚是時候驗收成果了。”

  頌然連連搖頭:“你饒了我吧!”

  “不行。”賀先生低下頭,在頌然的唇麵上淺啄了一口,“我饒不了你。”

  這天晚上,他們吃完結婚紀念日晚餐,回家哄睡了小布布,相互摟著滾上床去。賀先生將嚇得軟趴趴的小頌然握在手裏,恥笑他:“這就是S先生引以為傲的不倒金槍?”

  頌然羞恥至極,嗚咽著被賀先生壓在身下,插了又插,射了又射。

  完事後他趴在床頭,鬱悶地咬著被角,百思不得其解:“沒道理啊,你那次連電腦都不在身邊,怎麽搶的沙發?”

  “你猜。”

  賀先生親吻他的後頸,沿著布滿汗水的脊線一路舔了下去,逐漸深入臀間。

  頌然揮淚砸枕頭:“你黑我電腦!”

  “我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