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傳4
作者:司十四      更新:2020-08-15 00:22      字數:3412
  舒離本不是健談的人,那月白衫公子話亦不多,付了銀子後,兩人互相點點頭,就此分別。

  舒離出了酒樓,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方才在酒樓吃飯時,他便聽到食客們議論前天深夜發生在鎮外樹林裏的案子。

  死的是個年輕的外族女人,在西市賣胡酒的老板娘,被人挖去了一雙眼睛。那女人長得非常美豔,尤其是一對碧翡翠似的眼睛,笑起來簡直能把人的魂都勾沒了。

  開門迎客,總歸要笑臉相待,遇到心思不正的,卻也隻能嬉笑著推脫,難免落下個風/騷浪蕩的名聲,食客們拿著她的死談資時,都

  少了應有的尊重。

  他們惡意揣測著女人的死因,話裏話外離不開下半身的事情。女人嘲笑她不守婦道,活該有此一劫,男人惋惜著自己不曾一嚐芳澤。

  舒離沒有七情六欲,對於這些風言風語無甚感覺,倒是還在酒樓的白發公子嘲諷地瞥了一眼斜對麵的人。

  一個倒三角眼的漢子恰好看到了,立刻拍桌而起,怒道:“你看什麽看?”

  白發的公子未加理會,自顧自地喝著酒。那三角眼的漢子正要起身發作,卻被同坐的另外一個人拉住了。

  “別惹他。”

  “就個娘們唧唧的玩意……”三角眼漢子啐道。

  同坐的男人拚命使眼色,見勸說不住,索性拉著人結賬離店。

  “你這是做什麽?”出了酒樓三角眼男人還在嘀咕。

  “你剛來沒多久,不知道他。”同行的男人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他叫沉瘞。”

  “陳逸?”三角眼比劃了一下。

  “不是,是沉睡的沉,瘞是那個埋葬的瘞,你說哪有叫這種名字的?他是我們這看義莊的,人可邪乎了。”他往前湊了湊:“聽老趙說,前些年有個外鄉人淹死在河裏,他是鎮長自然要去處理,人就先擱置在了義莊。隔天老趙一大早就趕去了義莊,外麵叫了半天沒人搭理,進去一看,你猜怎得?”

  “怎麽了?”

  “這白頭發的,居然睡在棺材裏,連棺材蓋都蓋上了,他一起身把老趙嚇了一跳,你說這是人幹的事麽?”

  “興許,他就是個傻大膽呢?”三角眼半信半疑。

  “這還不算什麽,原來我們鎮上有個員外,姓李,他有個兒子,不學無術喜好男色,見那沉瘞長得漂亮就去調戲他。後來……”

  “後來?”

  “後來聽說那個員外的兒子瘋了,員外一家就跟見鬼似的連夜搬走了。”男人越說越激動。

  “真這麽玄乎?”三角眼還是有點不信。

  “行了行了,總之聽老哥我一句勸,莫要去招惹他。”

  三角眼敷衍地點點頭,心裏卻忍不住盤算起這事。

  三角眼姓周,單名一個岩,住在離擎承不遠的十裏村,原先是個當兵的,戰事結束後回來就做了屠夫。他這人從小膽子就大,人也虎裏虎氣的,不信鬼神,原本他隻是看不慣那個白頭發的,聽友人這麽一說,頓時起了好奇心。

  當夜周岩喝了壇酒壯膽,摸著黑就去了義莊。

  擎承是個大鎮,又位於交通要塞,來往行人極多,自是繁榮昌盛,就連義莊都比別處大上許多。

  這義莊原先是一個富貴人家購置的別院,老爺在院子裏養了個外室,還生了個孩子。那個正房太太不是個省油的燈,發現了外麵的女人後,就把老爺支去了外地,自己則帶著家仆去了別院,將女人淩虐致死,又在孩子身上捅了數刀,一起扔到了亂葬崗。

  等老爺回來時早已塵埃落定,這別院就低價轉手賣了。然而但凡住進別院的人,無一不夜夜噩夢纏身,還有不少人碰到了女鬼,這院子就成了遠近聞名的鬼宅。別院幾經轉手,最後慢慢荒廢,鎮長後來請道士做了法,改成了義莊。

  義莊大門兩側掛著白色的燈籠,遠遠望去,就像一對死人翻的白眼珠子。周岩忍不住心裏打了個突,隨即又像給自己壯膽一樣嘀咕道:“哪有什麽鬼怪,老子殺了那麽多人,也沒見他們來找我。”

  摸了摸腰間的刀,他的心定了定,悄悄摸到了義莊門口。大門沒有鎖,他輕輕推開,有些鏽澀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嚇得他頓時停下了動作,屏住呼吸等了半天,確認裏麵沒有動靜,才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

  讓他意外的是,義莊打理的很幹淨,庭院裏沒有叢生的雜草,所有的東西歸置的幹淨整齊。走到內堂門前,可以清楚的看到裏麵擺放整齊的棺材和未入殮的用白布蓋著的屍體。

  周岩輕手輕腳走了進去,屋裏停放的棺材有五具,他無法判斷裏麵放的是屍體還是睡著那個白發的男人。

  目光微轉,他發現房間右側還有個小隔間,心想,就算那人睡棺材也不會睡在這透風的大堂吧,況且若是來下葬的人不小心抬錯了,可就事大了,所以應該是住在這個隔間裏。

  周岩走過去,用刀挑開了簾子,一股腥臭味撲麵而來,他捂住鼻子,尋思著是不是弄錯地方了,便往裏麵探了探頭。

  這一看,嚇得周岩三魂丟了七魄,手裏的刀“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急急後腿了幾步。慌亂中他絆到了棺木的一角,重心不穩就要向後倒,他立刻抓住了門簾,誰想這門簾就是隨手係起來的,一下子就扯斷了,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隔間裏的情景也隨之暴露出來。

  血,暗紅色的血。

  房間的地上牆壁全是血跡,不知道是什麽部位的屍塊和肉渣掉的滿地都是。

  白發的公子躺在地上,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俊俏的臉被啃得隻剩下了一半,另一半邊沾滿了血汙,眼珠掉到了地上被踩成了肉餅,右小腿的骨頭扯斷扔到了牆角。更讓人驚恐的是,他的上半身像是被什麽野獸撕咬開,身體裏麵的內髒都不見了。

  周岩“哇”地一聲吐了出來,刀都來不及撿就衝了出去。

  “殺人啦!!!”

  他一邊嘶吼一邊狂奔著衝向小鎮。

  也不知是天色太暗還是他太過驚慌,周岩跌跌撞撞跑了半天也沒看到鎮門。樹影嶙峋,寒鴉淒切,悉悉索索的蟲鳴就像那索命的歌謠。

  一陣天旋地轉,周岩暈了過去。

  他是被打更的更夫叫醒的,周岩迷迷糊糊地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竟然就躺在小鎮門口的石柱下。

  “大兄弟,你這是怎麽了?喝多了?”更夫聞到周岩身上的酒氣,勸道:“快回去睡吧,小心著涼。”

  “現在幾更了?”周岩抹了把臉問道。

  “馬上就天亮了。”

  “快!快帶我去衙門!”周岩扯住更夫的手:“死人了!”

  更夫一聽嚇了一跳,也不敢耽誤,拉著周岩一路小跑去了咱們。

  衙差們立刻帶上刀,隨著周岩前往義莊。

  天已經蒙蒙亮了,七個人深一腳淺一腳的穿過林子,義莊的大門大敞著。

  “就,就在裏麵那個隔間,那個白發的男人……”領著衙差走進義莊的周岩,說話聲戛然而止,他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盯著在院子裏洗手的男人。

  “聽說這裏出命案了?”衙差還是認得白發的男人,直接問道。

  “命案?不是前個那樁嗎?”沉瘞有氣無力的回答。

  “喂,你說死人了,在哪看到的?”帶頭的衙差推了推周岩。

  “裏麵,裏麵隔間,可是……”周岩看了看沉瘞又看了看衙差,腦子裏一團漿糊。

  “隔間?我一夜好眠,連隻蒼蠅都沒有,哪來的命案?”

  衙差也不理會沉瘞的話,快步進了內堂,撩開隔間的簾子。隔間裏隻有一張木床,床頭擺著被褥,幹淨的就跟剛刷過一樣,哪有什麽血跡屍塊。

  “你真的看到了?”領頭的衙差喝問道。

  “我,我……”周岩看著眼前的屋子,一時間也有點懵,結巴的說不出話來。

  “喝多了吧。”沉瘞將毛巾掛好,瞥了一眼周岩。

  衙差顯然也注意到了周岩身上的酒氣,氣衝衝的將他罵了一頓,周岩隻能在一旁低聲下氣的賠不是。

  既然根本沒有屍體,他們也沒有再待下去的理由,和沉瘞拱了拱手,一行人就出了義莊。

  沉瘞跟在他們身後,等人走完後,緩緩關上了大門。

  周岩皺著眉頭,他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又說不上來,不由又回頭看了一眼義莊。

  隻見在關了隻剩半人寬縫隙的大門後,白發的男人抬著手臂,寬鬆的袖子滑落到了手肘,手腕下方三寸處,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皮肉還在猙獰地翻卷著。

  周岩倒吸了一口冷氣。

  白發的公子露出詭異的笑容,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義莊的大門。

  周岩終於意識到哪裏不對了,這是他第一次來擎承鎮,更是第一次到這個義莊,如果昨晚隻是喝醉了做夢,他夢裏義莊的情況怎麽會和現實一模一樣。

  他哆哆嗦嗦地跟在衙差後麵,跟得很緊很緊,沒有再看一眼義莊,也沒有再提一句屍體。

  白發的男子究竟是被殺了還是從一開始他就是一具屍體?周岩把這個疑惑深深埋在了心底。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作者還有另外一個坑,快完結了,然後裸更的作者碼字比較慢,所以先隔日更,另外一篇完結後,這邊就恢複日更。

  感覺自己寫的一點都不嚇人,嘖。

  小劇場:

  周岩:“看什麽看?”

  沉瘞:“看你咋的?”

  …………

  周岩game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