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像是被燙到似的移開了目光。

  “你”

  警察神色認真。

  “是不是不記得自己把妹妹關在哪輛車子裏了？”

  警察的問話猶如一記悶雷打在了所有人的頭上。

  女子的身子晃了晃。

  男子急忙伸手扶住自己的妻子。

  “不、不記得？”

  女子聲音嘶啞。

  “你不記得把琳琳關在哪輛車裏了？”

  “真的？”

  這孩子怎麽能這麽的可怕？

  女子的身子微微顫抖。

  把自己的親妹妹關進了封閉的車子裏。

  他妹妹還小。

  他已經是半大孩子了。

  他不知道密閉的空間會悶死人的嗎？

  他怎麽可以做出這麽殘忍的事情？

  而且

  到頭來他竟然告訴她，他不記得他把妹妹關進哪輛車子裏了？

  這是玩笑嗎？

  這孩子是真的……

  “你是真的……想害死你妹妹啊……”

  女子的聲音破碎而飄忽。

  臉上的神色複雜、晦澀、難辨。

  ……

  少年一接觸到女子的目光，就似被什麽尖銳的東西狠狠紮了一下似的。

  痛。

  他下意識的閉上自己的眼睛。

  生理性的淚水濕潤了眼眶。

  ……

  沒有。

  他在心裏反駁女子的話。

  他沒有想害死妹妹。

  他當時真的隻是想要妹妹不要再跟著他……

  他隻是太煩躁了……

  少年想了很多。

  卻攝於此時的女子而無法發出任何的聲音。

  ……

  “你真的不記得是哪部車子了？”

  男子目光如刀。

  他全身緊繃。

  似強自壓抑著什麽。

  “大概方位也不知道？”

  “什麽都可以。”

  “車子附近有什麽……”

  “車子是什麽顏色的……”

  “它邊上的車子是什麽顏色……”

  ……

  “沒有一個知道嗎？”

  男子嘴角緊抿。

  他告訴自己要冷靜。

  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

  這孩子要是能想起些什麽才是最好的……

  ……

  少年用力思索了一會。

  不行……

  他按住突突跳動、泛起幾分痛意的太陽穴。

  腦子裏空空如也。

  他什麽都想不起來。

  ……

  少年低著頭。

  不敢看任何人。

  落在身上的目光如一根根尖銳的針刺在他的身上。

  他想要離開。

  他根本想不起什麽。

  為什麽要逼他？

  妹妹總歸是在這個停車場裏。

  這麽多人一起找，很快就能找到了……

  ……

  少年聽到了離開的腳步聲。

  他偷偷抬眼，看到了爸爸媽媽逐漸遠去、滿是急切的背影。

  ……

  少年微微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

  他們總算走了。

  他都要緊張的暈過去了。

  ……

  少年捂住自己的腦袋。

  剛才似乎無意識屏息了。

  或者說，他擔心自己的呼吸聲太大聲，會引來爸爸媽媽的注意。

  大腦有了種類似缺氧的感覺。

  他晃了晃腦袋。

  ……

  “難受嗎？”

  警察詢問。

  ……

  少年渾身一個激靈。

  他倏然轉頭。

  麵上露出幾分驚嚇。

  他以為他身邊沒人了。

  大家不都應該去找妹妹了嗎？

  怎麽還有人沒有走？

  ……

  警察冷靜的看著少年。

  “你會遊泳嗎？”

  ……

  莫名又突兀的問題。

  少年楞了一下，然後下意識點了點頭。

  隨即又搖了搖頭。

  麵上露出了幾分遲疑。

  “……我有一次在水中腳抽筋……”

  無法動彈。

  窒息的感覺洶湧而至，幾乎把他淹沒。

  難受。

  真的太難受了。

  要不是在水裏，他的眼淚肯定無法隱瞞。

  ……

  當他被發現不對的朋友拉出水麵，眼前天光大亮，一如他豁然的心胸。

  滯悶的感覺還在。

  卻有絲絲縷縷新鮮的空氣滲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近乎喜極而涕。

  之前的經曆太過可怕。

  身上的陽光太過溫暖。

  他貪婪的呼吸。

  盡情的享受新鮮的空氣。

  心裏餘悸未消。

  那次，他深刻的認識到，空氣對於人類而言有多麽的重要。

  ……

  “你妹妹跟你那時一樣的難受。”

  “不。”

  警察搖了搖頭。

  “她更加的難受。”

  ……

  最後一名警察也離開了這裏。

  少年得到了他所期望的“孤身一人”。

  隻是耳邊人們的叫聲不間斷的傳來。

  有些遠，又有些近。

  ……

  這次真的隻剩他一個人了，少年的腳卻似有千斤重。

  他邁不開腳步。

  他低著頭。

  站在原地。

  垂落的雙手透出幾分僵硬。

  ……

  “沒有，沒有……”

  女子嘴裏不停念叨著。

  神色愈見焦躁與難看。

  “怎麽會沒有……”

  ……

  “有人找到琳琳嗎？”

  她抬眼四顧。

  神色惶惑。

  這麽長時間過去了……

  他們這麽多人……

  怎麽還會沒有找到那個孩子？

  ……

  “……沒有。”

  男子眉頭緊鎖。

  忍不住一拳狠狠砸在邊上的立柱上。

  “羅夏琅。”

  他突然再次叫了少年的名字。

  “你確定是這裏？”

  “是這個停車場？”

  ……

  “這附近就這一個停車場啊。”

  有人小聲回答。

  ……

  “那怎麽我們這麽多人還沒有找到那個孩子？”

  男子的疑惑其實也是問出了不少人的心聲。

  太奇怪了。

  這停車場是大。

  還有兩層。

  但也不至於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他們還沒有找到那個孩子。

  本來他們想著能有多快就有多快找到孩子。

  那孩子也許還有一絲絲救下來的希望。

  現在……

  所有人都在心裏歎氣。

  那孩子……

  怕是一點獲救的希望都沒有了。

  ……

  但不管怎麽說，總要找到那個孩子的。

  ……

  乍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少年心裏一跳。

  渾身一個激靈。

  啊？！

  他倏然抬頭。

  什、什麽？

  ……

  慢了半拍少年才反應過來男子話裏的意思。

  “是……這裏……啊……”

  他看到了很多人臉上的懷疑。

  不由得，他也不確定了起來。

  ……

  “到底是不是？！”

  男子不滿意少年話語裏的猶豫。

  “羅夏琅……”

  男子深吸一口氣。

  他沒有再說下去。

  不然，他怕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找到琳琳……

  他告訴自己，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琳琳那孩子。

  其它的……都不重要。

  ……

  “是、是的。”

  少年有些結巴。

  再次被喝問了一遍，他反倒確定了。

  附近隻有這個停車場。

  他跟朋友偶爾會來這裏。

  沒有其他人的目光與指指點點。

  很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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