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高地的上半部分產生衝天巨焰，亂石掀飛，大地咆哮，二十尊紅夷大炮接連起爆，化成碎片。

  這些劉澤清的部下昨晚僥幸逃過一劫，沒想到才過了一夜，又重演了這一幕。

  凡是殺到高地上的人在這一刻被這密集的爆炸炸得粉身碎骨，屍骨無存，整個高地就像被人掀去了頭蓋骨，硬生生矮了半截。

  那個獨眼參將和副手也在這一刻化成了一具並不完整的焦屍。

  這是張雲凡的計劃之一，他在決定退出走塊高地時，把那些火藥包再埋於地下設成雷。由於這高地麵積過於狹小，他幾乎是鋪地磚一樣將這一百個火藥包鋪完，這才造成了如此巨大的爆炸效果。

  足有三五千叛軍在這塊高地上送命，剩下的三五千殘兵已經嚇得魂得掉了，隻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滿山遍野潰逃回去。

  正在指揮大軍作戰的孔有德探知這一情況，差一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哪怕是他再大度再慷慨，也不可能瀟灑地揮一揮衣袖，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

  那些被炸死的人也就算了，最可恨的是那些潰兵，似乎精神都出了問題，他們兩眼翻白，神情呆滯，機械地向自己陣營裏衝，口中不停地叫囔著：“他們是天兵，我們犯天兵了！犯天兵了！”

  他們不斷衝擊其他陣營，破壞了其它營地的編製和陣型，令攻城隊伍受到阻礙。

  最可氣的是他們懷緒影響到眾人，令所有叛軍士氣大泄。

  孔有德額頭冒出一縷黑線，直至濃得化不開，最終把一塊令牌丟在地上：“速將這夥亂兵鎮壓，不留活口，全部格殺！”

  一支執法大隊領命而去，毫不手軟地把大刀落到自家人頭上。

  同根相煎，若是在別家軍隊裏還會有著兔死狐悲的情緒，但是這些人都是大明叛軍，本是沒有什麽人性和天理的人，屠殺同伴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一柱香後，一名全身是血，腰上別了十幾個腦袋的將領回來複命：“末將已將亂兵全部斬殺！”

  孔有德點點頭：“李成棟，就你回來最快，本王沒有看錯了！”

  “謝大將軍讚賞！”

  “你部尚有多少兵卒？”

  “尚有一萬！”

  “本王命你部追剿這夥賊人，殘陽落下之前要見到他們所有人頭！”

  那將領猶疑了一下道：“末將正在緊攻南城門，要不抽取千人剿賊？”

  孔有德一臉寒冰：“還需要本王說第二遍嗎？”

  “末將領命！”

  張雲凡趁著大亂之際，率隊逃回了第一個高坡處，這裏趙仇已經築起了一個像模像樣的工事。

  這塊高地和那塊高地有幾分相似，是一個錐子山，四邊都可以攀爬而上，隻需三五千人就可以四麵圍死，一旦受大軍圍困，上麵的人休想再突圍下來。

  也就是說這是一個背水一戰沉舟破釜的絕地。

  但這個地方有一點好處，坡道險陡，易下難上，敵人想攻上來也沒那麽容易。

  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堅持一天兩天，這時期戰爭形勢瞬息萬變，誰能知道明天之後會有什麽變故？

  李成棟領一萬大軍出現在山下，看著密密麻麻的叛軍隊伍，張雲凡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孔有德還真看得起他們！

  伊燦和她的白頭軍屬下不僅不怕，反而見獵心喜。

  許嘉應笑道：“張頭，這可是大買賣，這些火器如此厲害，韃清狗賊來一波死一波，我老許到頭來就是死也是賺夠本錢了！”

  趙仇搓著手道：“本來我對張頭兒還有不服，認為他隻是投機取巧，可幾番戰事下來，確是有過人之能，可惜剛才那一戰我沒有參加。不過也不打緊，韃清狗賊這次恐有萬人之數，哪怕我在這一戰死了也足於被後人吹噓幾百年了。”

  張雲凡沒好氣看著他倆：“你們兩個，仗還沒打，怎麽就一心求死？我說過在戰場上，不管多麽惡劣的環境，能夠活下來的才是爺們，才配叫英雄，你們一心求死，那是狗屎，屁都算不上！”

  許嘉應嘿嘿地摸著腦袋：“我們也就這麽一說，能活著誰會想死，如果真的躲不過去，咱也就當脖子上落個碗口大的疤不是嗎？

  “說說也不行，說算明知必死，我們也要死中求活，更何況我們還沒到那一步！”

  伊燦眨著美目好奇問道：“你是說，我們不會困死在此處？”

  張雲凡搖搖頭：“不知道，不到最後時刻，誰也不能放棄求生的欲望！總之一句話，萬事皆有可能！大家檢查一下幹糧，先飽餐一頓，準備戰事！”

  張雲凡一句話將一些信心不足的人再次燃起高昂的鬥誌，狼吞虎咽吃下最後一份幹糧，開始填裝彈藥。

  所有彈藥全部分配到個人，每人數十發，各人都用衣衫把槍膛銃管扳手每一個部件拭擦幹淨，像對待自己孩子一樣一絲不苟，不留一絲殘灰，再將彈藥填裝入膛，擱置到工事上。

  防禦工事一般是在現代軍隊作戰時才會用到，在這個基本以冷兵器時代有點可笑，但張雲凡知道，雖然戰爭的主角冷兵器為主，但建奴還是叛軍手上也有遠程單位，比如鳥銃和弓箭。這點環型防禦工事雖然隻是一道矮牆，但居高臨下，對下麵的人來說完全是射擊死角。

  而對上製下，完全處於攻擊範圍內。

  李成棟部眾趕到，副將大喜：“將軍，這賊人真是不堪，他們要是往南逃，或還有一線生機，卻在這死地設伏，真是愚不可及！”

  李成棟出於高傑帳下，雖然有著和高傑不分上下的殘暴，但其領兵能力卻在其上，他冷冷看了副將一眼：“你真的覺得他們是在自掘墳墓？”

  副將一怔：“難道他們還有回轉可能？”

  “你不介意被火藥炸上天的話，你現在就可以上去了！”

  副將打了個激靈：“幸虧將軍提醒，末將差點忘了這夥賊人善於使炸，這就去排查火藥！”

  片刻後，副將歡喜而來：“將軍，末將已經檢查過了，百丈之內皆無火藥！”

  李成棟點點頭：“此物極耗體量，他們應該耗盡了。”

  副將抽出長劍：“些許小賊，將軍暫此於歇息，末將隻需一千將士，半個時辰內將賊人全部梟首！”

  “可以，半個時辰內，你若拿不到足夠人頭，就以你的人頭湊數！”李成棟淡淡道。

  副將打了個寒顫，當即收斂輕視之心：“末將不敢，末將一定全力以赴！”

  李成棟沉思片刻，道：“雖然本將軍對這夥賊並無所知，但從這兩日來看，賊首絕非易與之輩，你暫且一支千人隊，上前試探虛實，不得魯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