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2

  雲人早就說過這夢境是冗長的。

  這般長的故事，嘴可怕的地方在於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的。

  那些她不不明白的東西，此時此刻全都明晰起來。

  雲人如同看客一樣，將故事從頭到尾看了無數遍，終於體會到了九九說的，他們是同一個人。

  前世今生，你是前世，我是今生。

  雲人的上輩子過得可謂是坎坷極了，她的母親是灼華城的聖女，真名喚作衛慎，衛慎憧憬外麵的世界，於是偷偷的溜了出去。

  然後遇到養父母，遇到了摯友，然後遇到了命定的良人。

  衛慎本是好意，將自己研製出來的毒藥送給摯友自保，卻不料無意害死了她，還害到了摯友的孩子。

  於是瘋狂的報複，衛慎的女兒雲人成了這場報複中最卑微的犧牲品。

  雲人啊，她啊，成了最大的犧牲品呢。

  沒了愛人，沒了親人，沒了朋友，沒了性命。

  為什麽突然就不喜歡吃魚了，你若是無比清晰的感受過自己被群魚啃食活活痛死大約也不會喜歡。

  雲人上輩子便是這樣死去的，被折磨過後拋入冰冷的水裏，痛死的。

  凶手是……魏寒風！

  灼華城裏的人都會秘術，其中清雲宮衛家的秘術最為強大，清雲宮有一金淑閣，裏頭藏了無數的秘術手冊。

  上輩子半死不活的衛慎從裏頭找到了一則能扭轉乾坤的秘術，然後窮極一切，賭上了所有扭轉乾坤讓自己回到了年幼的時候。

  以為一切都還來得及，還能救回她的女兒，她的家人。

  一切的源頭是摯友的性命，可衛慎很快就發現，有些事情不是從頭來過就能徹底改變的，她總歸還是認識了付嫻，還是和她成為了好友。

  藏起來的毒藥不自己給，卻也被摯友自己討了去。

  她對未來的一切都害怕極了，於是修煉起了衛家的禁術將女兒一分為二，一半送走一半留下。

  留下的那一半傻得要死，送走的那一半聰明的要死，衛慎隻有一個想法，就是讓這個傻傻的女兒在聰明的那一半回來的時候已經愛上了別人，已經成親。

  這樣就不會遇到魏寒風了，就不會受苦了。

  衛慎被上輩子刺激的慘了，這樣還不夠，於是親手給女兒下毒，下另一個秘術。

  命運總是難以扭轉，就像衛慎回來了，千般阻攔，萬般阻攔，付嫻還是死了，魏寒風還是中了紅塵灼。

  於是雲人哪怕從活一世也還是沒逃過魏寒風。

  因為再一次愛上魏寒風，紅塵錯爆發了，身體裏的另一種秘術也觸動了，噩夢不斷，醒來便忘，到最後有了九九的存在。

  九九……根本就是她自己幻想出來的啊！

  ……

  雲人有些狼狽的從靈玉棺材裏爬出來，整個人摔在寒玉上，骨頭撞的作響卻渾然不覺痛意。

  雲人趴在，細長的手指狠狠的扒著寒玉，拱起的青筋讓她有種要摳進去的感覺。

  她渾身顫抖，發出近乎絕望的咽嗚聲，大顆大顆的咽了打落到寒玉上，暈開一灘水漬。

  九九是她啊，是她啊！

  多可笑，多……可悲。

  自己都在憐憫自己，可憐自己呢。

  從前的一切她都想起來了，無盡的痛處一下子全都鐫刻進了骨肉裏，讓她瞬間分崩離析，如同站在懸崖末梢苦苦求生的人。

  可後頭是萬丈深淵，前頭是無盡黑暗，沒有出口！

  你曾對我溫柔綿綿，無盡寵愛，卻都隻是為了日後將我所有的自尊和愛戀狠狠的踩碎在泥土裏，萬劫不複。

  你曾在我的苦苦哀求中毀了雲家，衛家，毀了清雲宮。

  你曾當著我的麵將雲英活活折磨致死。

  你曾親手打斷我的腿，折斷我的手臂，剜去我的雙目，劃爛我的臉頰，敲碎我每一寸骨頭。

  你曾冷眼旁觀將我拋入水中，任我群魚啃咬，死不瞑目！

  你紅燭暖帳娶新人，你是魏寒風！

  魏寒風，教我如何在愛你，在想起了這一切之後。

  雲人從未如此歇斯底的悲泣過，胸口裏冒出來的怨恨，一層一層的鬱結起來，讓她喘不過氣來。

  你試過將自己心裏全心全意堅定的東西親自打翻的感覺嗎？

  雲人此時正在承受，她認定了無情無義的母親，其實最是疼愛她，她日日念著解了紅塵錯就和他愛慕終老的魏寒風，其實是她埋藏在記憶裏恨得牙癢癢的人。

  雲人匍匐在寒玉上，放縱自己撕心裂肺。

  衛丘盯著時間，半個時辰快到的時候回來，還沒進來便聽到了她的聲音。

  衛丘立刻進來，卻沒想到會看到冷清如雲人，哭成這個樣子，他一時愣住。

  雲人聽到動靜，轉頭去看他，一瞬間好像看到了上輩子為了救她死在魏寒風劍下的他，眼淚再次不受控製的湧出來：“舅舅！”

  明明是前不久在冷淡的人，忽然哭著委屈的喊自己，衛丘除了下意識的有些心疼著急外，更多是懵。

  他快步過去，才發現情況比他想的還要糟糕，這孩子哭的幾乎要厥過去了。

  “雲人~”衛丘扶著她：“怎麽回事？”

  雲人說不出話來，張了張嘴，沒有聲音。

  衛丘看著她的嘴型：“舅舅，帶我出去！”

  說罷她便盡量讓自己的哽咽停下來，乖乖的趴在寒玉上不懂，與她白日裏的冷厲和清傲一點也不一樣，乖巧極了。

  衛丘似乎看到了衛慎小時候的樣子，心裏一下子軟了下來。

  將靈玉棺材蓋好，動用秘術將人溫養，這一套流程下來，衛丘發現雲人居然趴在那睡著了。

  衛丘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讓她突然之間變了一個人一樣，還哭成這個樣子，但是約莫是又血緣關係，還有她是他最疼愛的妹妹的女兒的關係。

  他幾乎忘了先前雲人的各種無禮，一路抱著她送她回了洛陽殿。

  “你~”

  衛丘沒想到這麽晚了清雲居然站在門外。

  清雲隻穿了一件裏衣，披著單薄的外衣站在宮殿們前看著他，或者是他懷裏的雲人，目不轉睛，語氣卻不怎麽穩定：“她是姑姑的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