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走馬觀花幾家銀票鋪與解庫，情況大同小異，於是尋了一家飲食鋪子，四人暫時歇腳。

  蔡攸問道：“隻看銀票鋪與解庫，莫非你有意將兩者合二為一？”

  “一語中的！”韓逍遙挑起大拇指。

  沈三娘想想了便說道：“可銀票鋪的收益隻有百分之三，解庫雖然利高，但大多數都是短期小額，平均不到一成的利，而且需要的本錢應該很多……粗算下來盈利率連商隊都不如。”

  不愧是韓記管家婆！

  蔡攸倒有些驚訝於三娘的精明幹練，不到十三歲，居然說的頭頭是道，至少比自己看得通透。

  可韓逍遙知道，論賺錢的能力，銀行作為金融領域的基石，簡直不要太恐怖！

  “表麵上是這樣，但是，我構想中的銀票鋪與解庫合二為一，會將吸納進來的銀錢投資到高回報的買賣上，這樣獲利會大大超出解庫。”

  環顧店內，生意興旺，便說道：“譬如這家店買賣紅火，我可以投錢幫他家開設分店，然後分享收益，即使按照三成的利潤來算，也是很合算的。”

  想了想，蔡攸故意提出風險問題：“若是分店虧損，這錢豈不是打了水漂？”

  韓逍遙笑道：“自然不會，他有此店作為質押，即便分店虧損也無本金失陷之虞。當然，隻有確認對方優質，才會批準其借貸，如同解庫中有朝奉杜絕風險一般。”

  此時，蔡攸終於有了一點信心。

  而且，不過在彩撲公舍裏增加一張桌子，能有多大點事？

  逛了半天的街，他早就想回去好好放鬆放鬆。

  “行了！隻要如常供奉宮中錢財，此事我自會安排。”

  看著蔡攸的背影，沈三娘小聲地問道：“韓大哥，你是不是在‘坑’他和官家？”

  韓逍遙哈哈一笑，說道：“像這樣的聰明人，能坑到他們的隻有他們自己。”

  三娘不解地問道：“既然他們很聰明，為何會做坑自己的傻事？”

  “也許，是因為他們認為自己最聰明的緣故吧！”

  兩人走在汴河岸邊，韓逍遙在前，沈三娘跟在身旁。

  他們上方，柳條已然冒出星星點點的嫩綠新芽，不知哪裏來的鴨子，歡快地在水麵鑽上鑽下。

  盛世繁華的東京城，在微暖東風的吹拂下，在文人騷客的錦繡華章裏，依舊安享著明媚妖嬈的時光。

  ……

  韓記荒原總部會議室，外間工作人員隱約聽見有人大聲說著什麽，於是，小心翼翼地輕手輕腳，生怕打擾會議室內的領導們。

  “如今韓記有錢有人，各位也都當官了，所以，就可以高枕無憂放馬南山，享受安樂了嗎？

  這麽想就錯了！

  而且是大錯特錯，錯上加錯！

  一日一錢，千日千錢，水滴石穿，繩鋸木斷！

  諸位作為韓記高層管理人員，經驗不足，工作出錯，我都可以理解，但絕不允許你們思想上鬆懈！如果做不到心有敬畏，從嚴要求自己和下屬，韓記很快就會腐敗墮落，也必然失去民心！

  我提醒諸位，最好拋棄幻想，事實上，這個官屁都不是！

  因為別人既然能給你，自然就能拿走，當我們閉上眼睛樂不思蜀的時候，人家鐵馬金戈地拿刀架在我們脖子上，怎麽辦？

  是跪地求饒再將父母妻女雙手奉上為奴為婢嗎？”

  韓逍遙繼續提高音量，拍了拍麵前的一疊卷宗，厲聲說道：“偷盜搶劫、欺淩隊員和民眾、淫辱婦女，甚至鬥毆殺人，就這七個隊員和雇工幹得罪惡勾當，按照荒原管理製度和韓記內部條律，撤職辭退勞役法辦都明明白白，為何要等到我回來決定？

  還是你們想做不得罪人的老好人？甚至想著為他們求情，讓我將功抵過手下留情？若是韓記真這麽做了，將心比心，那些受害者以及家人，包括其他人會怎麽想怎麽看我們？”

  目光橫掃全場，不少人低下了頭，即便一向大大咧咧的二娘，見到心上人此刻怒不可遏，也不敢嘻嘻哈哈了。

  見無人說話，韓逍遙打開另外一邊的卷宗，取出一張委任狀。

  “既然靠自覺自律難以遏製大家的言行舉止，從現在開始，對於違法亂紀的人和事一律公事公辦！”

  “鍾福。”

  “到！”

  看著傷愈歸來的鍾福站起身，韓逍遙開始宣讀委任狀：“自即日起撤銷鍾福原有安保團伍長職務，任命鍾福擔任韓記紀律檢查組組長。

  今授予紀檢組督察特權，全麵審查韓記及荒原民眾違法違紀之言行，各部及部長須無條件配合。無論是誰，有隱瞞、包庇、破壞抗拒紀檢組督察行為，一律撤職查辦！”

  說完，韓逍遙將委任狀交到鍾福手中，同時勉勵道：“憑心而論，紀檢組是得罪人的差事，會受到無數威逼利誘，你的下屬可能堅持不下去，你們可能是韓記最孤獨的團體，要有思想準備，要做最壞的打算……”

  鍾福穩穩接住委任狀，向韓逍遙敬禮，幹脆地說道：“請會長放心！隻要為了韓記好，為了荒原人好，俺什麽都不怕，一定將督察工作堅持到底！”

  韓逍遙看著一貫質樸卻毫不猶豫接下重擔的年輕人，心裏很是感慨。

  隨著韓記明麵上接受招安，大多數骨幹都有了朝廷正式官職，人心又開始浮動。

  僅僅五天時間，七名低階官職的骨幹迅速顯露出惡劣本質，更嚴重的是，各部主管居然為了所謂維護韓記名聲，打算小懲大誡從輕發落。

  古往今來，無數教訓都揭示，再強大的團隊乃至國家，腐朽衰落的根源都是從內部開始，從毫不起眼的小問題開始。

  正因為如此，韓逍遙才決定組建紀律部隊，正好鍾福傷愈回歸，將前前後後的利害與責任告知對方後，鍾福甚至沒有猶豫就接受了這份職務。

  雖然，對方是經受住外敵的殘酷折磨的英雄代表，但能否承受住內部的嚴峻考驗，韓逍遙並未作出預判。

  能在苦難惡劣的環境堅守本心，卻倒在安逸生活中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了！

  所以，即便鍾福不能堅持到最後，韓逍遙也不意外，但無論何時，紀律督察這件事，不會停！

  因為，他深知將來會麵臨什麽樣的敵人！

  他更不希望，一起從草窩、從荒原並肩前行的下屬們，最終因為自己的“寬容”而倒在屠刀下！

  尤其，直覺告訴他，盡管在東京操辦彩撲順風順水，但皇城司已經對他對韓記下手了。

  肖雲鶴的內衛還在接受秘密訓練，此時此刻，他不能有半點麻痹大意。

  再次堅定信念，將七份卷宗交給鍾福，韓逍遙冷漠地說道：“紀檢組第一項工作，審查這七份卷宗。希望你們不放過一個壞人，也不冤枉一個好人，公開公正負責任地作出處罰意見，張榜公示！”

  鍾福再次站起，接過卷宗。

  “是！絕不放過一個壞人，也不冤枉一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