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困局
作者:莫思量呀      更新:2020-08-13 09:54      字數:3764
  謝菀正百無聊賴地擺弄著一隻小酒杯,茫然地看著滿堂哄笑的人,“初雪,他們在笑什麽呀,我怎麽聽明白?”

  初雪也一臉疑惑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謝菀歎了口氣,拄著腦袋道,“等哪天問問阿瞻,他那麽聰明肯定知道。”

  初雪呆呆地點了點頭,隨即反應過來,“嗯?不行的,那世子問你哪裏聽來的,不就知道你來這青樓了麽?”

  “傻丫頭,我不會旁敲側擊地問麽?”

  “也是哦。”

  這一提起沈弗瞻,謝菀倒是想起正事來了,“初雪,你去催催,那柔枝怎麽還沒叫過來呀,莫不是阿瞻真在她屋裏不成?”

  “不行!公子你一個人在這裏太危險了!”初雪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堅定地拒絕道。

  “你快去。這裏眾目睽睽的,哪裏就危險了,你早些把她叫來,我也早些回去,這裏太吵了。”謝菀蹙著秀眉,半威脅半利誘道。

  初雪沒了法子,隻得起身而去,她知道謝菀今日是鐵了心非要見那柔枝一麵。哪裏是來找世子的,分明是知道這陣子青樓查的嚴,世子不會來,又借著晚歸的事,特意來瞧這一趟。

  老鴇遠遠見走過來的初雪,對一旁的龜奴使了個眼色,便轉頭往裏走去,引著初雪跟上來。

  那龜奴眼珠子賊溜溜地在謝菀身上轉了好幾圈。心道:偷個香有什麽意思?又吃不著,更饞得慌。

  他心裏打定了主意,便朝等在角落裏的謝菀走來,“這位公子,是您要找柔枝姑娘吧?”

  謝菀點了點頭。

  “唉,那柔枝姑娘嫌這堂子裏吵鬧,說要找個安靜的地方伺候公子,要麽煩請公子移移步?”那龜奴笑得一臉諂媚歉疚。

  謝菀隻以為是那柔枝要端架子,心裏鄙夷了幾句,但麵上也沒說什麽,隻點了點頭,跟上了龜奴。她倒要看看那個小狐媚子長什麽樣子。

  ***

  那小二得了祁潯吩咐,趁著又有客人到高台講段子的間隙,湊在紅袖身邊耳語了幾句,紅袖的眸光若有若無地朝唐窈那處掃了掃,便點了點頭。

  那梅枝在眾人手中差不多傳上了半圈,眼見要傳到唐窈手中,小二朝著擊著鼓的紅袖遞了個眼色,鼓聲戛然而止。

  坐在角落裏的祁潯滿意地看著被唐窈拿在手裏的梅枝,彎了彎嘴角。他便是要當場把這口悶氣出了。

  那竹葉青十分醉人,唐窈今夜明顯還有要事,怕是不敢冒險一醉。而在大庭廣眾之下講那些不雅的段子,她倒要看看她唐窈能不能做得出來。

  嗬,她要是敢做出來。

  祁潯藏在麵具中的桃花眼微眯了眯。

  唐窈看著手中那“燙手山芋”般的梅枝,蹙起了秀眉。她原本想著這麽多人,應不會正好卡在自己這裏,即便真的到了自己,那便飲下三杯酒便是。可她沒想到這竹葉青的酒勁兒這麽大。方才一個上了高台,段子講的不好笑,被眾人起哄喝了三杯,登時便搖晃了起來,路都走不穩。

  她自問酒量絕不算海量,況且她今晚還有要事要做,根本賭不起。

  可即便她如今遮麵喬裝,若要她在大庭廣眾之下講那樣的段子,她也覺得羞臊難為。

  雖說從前聽那些下屬講了各色香-豔段子,可她不過是聽一聽罷了。真若要自己開口,她到底是個女兒家。

  一旁的一個肥頭大耳的男子等得不耐,摟著美人笑道:“小兄弟,磨蹭啥呢!到了這兒有什麽好害羞的!實在不行,認輸飲酒便是!”

  堂中眾人紛紛附和,逼唐窈迅速做出抉擇。方才被唐窈支走的姑娘此時也早已回來伺候在側,見狀也笑吟吟地催促著。祁潯則幸災樂禍地看著,指尖時不時地叩著酒桌。

  剛才不是挺能耐的麽,又是看人行事,又是欣然聽段子的。

  唐窈聽著眾人喧鬧,腦中飛快地權衡著利弊。此時若反悔,在這些酒肉之徒間隻怕難以收拾,弄不好會敗露身份。而飲下烈酒,怕會耽誤正事。好在她如今戴著青銅麵具,而在青樓之中,總有些客人不想讓別人知曉身份,因此在青樓中以麵具遮掩倒也尋常,不算打眼。

  想到這裏,唐窈打定了主意,硬著頭皮站起身來,比起切身的利害,臉麵這東西實在算不得什麽。可隻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唐窈卻靈光一現,隱在麵具後的眉頭舒展開來。她抱了抱拳,粗著音朗聲道:

  “諸位,在下便不上那高台了,隻在這裏獻醜了。”

  “小公子,快些吧。不上去便不上去。”一人見她踟躕模樣,隻以為她想要磨蹭著蒙混過關,壞笑著催促道。

  “那在下便獻醜了,吟幾句詩。”

  “誒,今日來了個風雅的!”一旁一個中年男子撚了撚自己的八字胡言道,看樣子倒像是個肚子裏有些墨水的,“好啊,雅俗共賞才是樂趣。不知這位公子是要吟首前人所創的銀-詞豔-曲,還是要今日臨場應景作出一首來?”

  “都不是。”唐窈幹脆地否認,擲地有聲。

  “喲,這位清瘦的小公子還要玩出個花樣來!”一個麵白眼青的年輕公子笑道,“不過,醜話可說在前頭,這裏是青樓,可不是什麽弘文館,隨便一首酸詩可打發不了我們,屆時還是要乖乖喝酒!”

  這一句諷刺,眾人又樂嗬了起來,隻覺得這小公子像是個初次來青樓的,還放不開呢。一時都提起了看熱鬧的興趣。

  “諸位先聽一聽不遲。若在下吟的不好,再罰酒便是。”

  唐窈清清冷冷的一聲,眾人便暫且安靜了下來,一時皆有些好奇,等著她要吟的詩。

  祁潯輕叩著的手指也漸漸停了下來,隻凝神看著她。他倒要看看,這女人能玩出什麽花樣來,還能解了這一困局不成?

  唐窈凝神聚氣吟了起來,聲調平寧而清亮。仿佛她要吟的不是什麽不入流的段子,而是篇錦繡佳作。

  “輕攏慢撚抹複挑。”

  “間關鶯語花底滑。”

  “鐵騎突-出刀槍-入。”

  “澀冰乍開銀漿迸。”

  唐窈一句一頓,不怯不避。語至尾處,眉尾稍稍挑了挑。

  這一聲聲落入祁潯耳中,他自是場中第一個聽明白的人,嘴角不自覺地抽搐起來,手中的酒杯幾要被他捏碎。隻覺得有股衝天的怒氣充斥開來。

  真是小看了她。小看了她那張厚臉皮,小看了她那一肚子胡亂用出來的墨水。

  嗬,自來他府裏,成日裏的書倒真是沒白看!

  底下先是一片寂靜,隨即一個紈絝公子便不悅地罵道,“這算什麽段子,莫不是覺得我們目不識丁?那白居易的《琵琶行》老子五歲便會背了!你不過取了四句,又改了幾字,便想著糊弄我們?要我說,你還是早早把那三杯酒認了吧!”

  唐窈隻靜默不語。她就不信在場的每一個能聽明白的,畢竟勾欄瓦舍之中,頗具才情的風流浪子從來不缺。

  果然,那紈絝公子話音剛畢,方才那八字胡的中年人便撫掌讚歎:

  “妙啊!妙啊!”

  顯然這人是有幾分才情的。除他之外,倒也有幾人漸漸反應過來,附和稱讚。一時間懂了的便給那沒懂的講了講,許多不懂的,也不敢擅自張口,以免顯得自己白丁一個。

  這段子講的高明與否,從不在於是否足夠露骨低-俗。反而是那些起初讓人聽著雲裏霧裏,但若轉念一想,便能柳暗花明,茅塞頓開的,才屬上乘。這是低-俗所生出的雅致,此中意趣,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這位小公子,你也不怕夜裏那白居易爬到床頭去找你!”那八字胡調笑道。

  唐窈隻勾了勾唇,並不去應。見眾人都不再逼酒,她便鬆了口氣坐了下來。這場節外生枝也算被她輕巧應付了過去。

  她可沒講什麽段子,不過是帶著些暗示吟了幾句詩,這些人要這般想,她也沒辦法。左不過如今她既不必喝酒,也不算下了自己的麵子。

  堂中眾人談論品味了一陣子,這梅枝便繼續往下傳著了,堂中喧鬧如前。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那小二自出去後卻再也沒回來。唐窈此刻無心再關注那高台上的鼓聲,人帶了幾分焦急,時不時若有若無地朝前門和後門掃幾眼。

  可均無所獲。

  唐窈不願再幹等下去。她摟著身邊的姑娘起了身,裝作有些醉意的模樣,說道:“美人兒,爺有些困了,咱們上去吧。”

  這是要留宿的意思了。那姑娘自是十分高興的,況且在她眼裏這唐窈麵白清俊,還頗有才氣,這留宿還有銀子拿,是個十分劃算的差事。她趕忙軟綿綿地依偎在唐窈肩頭,隨她一起上了樓。

  這春風樓分為三層。底層的大堂是眾人賞舞作樂的地方,二層便是包間宴飲私談之處,而三層則是供客人留宿的。

  這一切自然被一直關注著唐窈的祁潯盡收眼底。他心裏忖度著,那細作小二到現在也未出現,想來懷淩那邊是得了手的,但現下並未傳回來消息,也不知究竟釣到了多少魚。他如今覺得這春風樓怕是一個極大的細作窩點。方才他故意用了銀子收買了一旁上酒的小二作弊捉弄唐窈,不單單是為了讓唐窈出醜,更是為了試探這堂中人的底細。經過方才種種,看來這南淵細作在這裏埋藏極深,輕易不顯露出來,而這唐窈等得不耐,似要有下一步的動作。

  心中打定了主意,待唐窈上了樓,祁潯悄悄跟了上去。

  這三樓比起堂內要安靜上許多,卻也絕不算寂靜。斷斷續續的嬌媚調笑的聲響時不時從屋子裏傳出,旖旎而靡-豔。待唐窈摟著那個姑娘進了房間,他方才裝作擺弄一旁花木的模樣,屏息聽著門內的動靜。

  房內幾乎一片寂靜,不一會兒祁潯便聽到房內窗戶驟然推開的聲音。此時是嚴冬,不會是開窗納涼,必是跳窗而出!

  祁潯反應過來,立刻推門去追。正在祁潯推門邁步的一瞬,藏在門後的唐窈一個手刀朝祁潯頸後劈去。

  祁潯立刻感受到了從一側襲來的掌風,他側身一躲,一把抓住了身後之人的手腕,將人拽出的同時,輕輕一扭,“哢嚓”一聲,唐窈的右臂便斷了。

  作者有話要說:祁潯:教媳婦兒開-車教了那麽久,結果發現媳婦兒是個老司-機?

  那四句詩還有後續,哈哈哈,敬請期待。

  我要憋大招惹(捂嘴笑)

  明天周三,為了安全起見,照例請假一天,周四六點正常更~ 愛泥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