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監護室中，司若嘴上帶著呼吸麵罩，眼窩裏染著淚，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墨寒霆。

  此刻她的眼睛，看起來前所未有的清明。

  墨寒霆彎身，主動握住了她插著管子的手，低聲道：“司若，別怕，你不會有事的。”

  雖然墨寒霆也明知道，自己這話，有多不現實。

  可除此之外，他真的想不到，還能如何寬慰她。

  司若眼瞼合了合再睜開看向他，雙唇翕張，呼吸麵罩上，瞬間被薄霧覆蓋：“別為難阿煙，她，是我妹妹。”

  墨寒霆心疼的看著她。

  世上怎麽會有司煙這樣狠毒的女人，明明擁有一個世界上最好、最溫柔、最善良的姐姐，可她卻偏不知道的珍惜，一味的傷害和欺淩……

  不等墨寒霆回應她什麽，司若又問道：“你……愛過我嗎？”

  墨寒霆心裏猛地頓了一下。

  他……並不知道什麽是愛，隻知道，自己欠了司若很多，想要彌補她、對她好，讓她……能夠幸福。

  可是愛過嗎？他不知道！

  司若閉目：“我……從來沒有後悔，救過你，我真的……很愛你，若有來世，能，能娶我嗎？”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此刻司若生命垂危的模樣，墨寒霆腦海裏卻想起了剛剛司煙的模樣。

  她看起來……怎麽似乎比司若更嚴重？

  那真的是裝出來的嗎？

  萬一……

  “寒霆……”

  司若微弱的呼喚聲，拉回了墨寒霆的思緒，他眼眸悲傷的凝視著司若，點了點頭：“我娶你，一定會娶你。”

  司若聽到這話，唇角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再次陷入了昏睡中。

  看著司若這淒楚可憐的模樣，墨寒霆立刻將剛剛心中的懷疑拋開，心中愈發痛恨把她變成這樣的司煙！

  他轉身出了重症監護室的時候，司煙正憔悴的半躺在重症監護室門口的長椅上。

  墨寒霆麵色陰鷙的走上前，眼眸裏盡是滔天的恨意，他冷漠的拎起了司煙的衣領，將她拎到了玻璃窗前，在她耳邊淩厲的斥道：“跪下，跟司若懺悔！”

  墨寒霆一鬆手，司煙的身子，就癱軟的坐在了地上。

  她摸索著，從口袋裏掏出了一份離婚協議書，抬眸，憑借著微弱的光線，遞向身前的陰影。

  因為看不到他，也無法與他對視，司煙便隻耷拉著腦袋，無力的道：“簽字！”

  墨寒霆聽著她冷血的話和涼薄的語氣，心頭熊熊燃燒的怒火，似是能將司煙吞噬一般。

  這樣的女人，真是該死！

  墨寒霆修長的手指，一把將她的腦袋按到了玻璃窗上，震怒之下，那雙鋒利如刀的冰眸，透著仿佛能將司煙拆吃入腹般的狠，語氣也不免暴戾：“司煙，你給我睜大眼睛好好的看清楚，司若已經在彌留之際了！你憑什麽！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簽字，不敢拿你的心髒，所以才敢如此作的！嗯？”

  司煙的腦袋被按在玻璃上，別說她看不到，就是看到了，又哪裏還有力氣跟他爭辯什麽呢？

  她現在隻想做一件事，拿到離婚協議，還自己自由，也保住慕憬修和小白，保住兩個孩子！

  “隻要，隻要你敢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我就，成全你，墨寒霆，你敢嗎？”

  墨寒霆咬牙，按著她腦袋的手緊了幾分。

  這女人，還敢激他！

  她就不怕自己真簽字，讓她的謊言和威脅無法收場？

  他才不相信，這女人真的會舍得捐她那顆惡毒的黑心！

  見他不說話，按著自己的手卻更用力了幾分，司煙知道，他已經震怒到了極致！

  她按在玻璃上的手指，默默收攏，拚盡全力的用冷語激道：“墨寒霆，承認吧，你心裏，在意我，所以，你不肯簽字，不想放我走，你寧可讓司若死，也不想，不想讓我離開你，哪怕別人已經將所有的黑鍋，都甩到了我的頭上，你還是不舍得我！你……”

  司煙的一席話，就像是一把刀一般，淩遲著墨寒霆的心髒。

  墨寒霆在心裏，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是這樣，不是這樣！

  根本就不是這樣！

  他不在意司煙，所以司煙是死是活，都與自己無關！

  可司煙越說越激昂。

  墨寒霆怒火噴張，一把將她甩倒在地，彎身拽出了她握在手心裏的離婚協議，看也不看一眼，就從西裝口袋裏掏出筆，快速的在上麵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隨即一把連紙帶筆，甩到了司煙的臉上。

  他麵目獰惡的凝視著司煙，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如此囂張過後，想要如何收場！

  司煙將落在臉上的離婚協議一把握住！

  她再也控製不住心頭的血氣，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

  可她蒼白的麵容上，卻露出了解脫的笑，染血的唇角，淒然而絕美的揚起。

  她身上好痛，可心……卻並不覺得痛了。

  她終於，不再是墨寒霆的妻子了。

  死後，即便灰飛煙滅，即便歸於虛無，她也可以完完全全的，隻做阿聲一個人的阿音了。

  她身子搖搖欲墜的往前跌倒，墨寒霆見狀，眉心一滯。

  這女人……到底怎麽回事！

  說她是裝的，可她的狀態看起來，實在是……太像是病入膏肓的樣子了。

  可若不是裝的，她吐了這麽的血……

  司煙的腦袋，磕在了墨寒霆的手心，可她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一般，低聲道：“結束了……”

  本來，隻要她說一句軟話，或者願意道歉，墨寒霆就會撕毀那份離婚協議，滅掉她的威風。

  可她竟然說，結束了！

  這三個字，讓墨寒霆心中，一陣焦躁煩悶，也有些……不安！

  為什麽是結束了？

  身後長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慕憬修匆匆趕了過來。

  看到司煙的樣子，他一向溫潤如玉的臉上，寫滿了焦急：“司小姐！”

  聽到聲音，墨寒霆立刻高聲對著那邊的保鏢喊道：“把他給我攔住！”

  慕憬修被幾個人擋住，卻還是拚命往前掙紮：“司小姐，撐著點兒！”

  司煙抬眸，對慕憬修的方向笑了笑。

  慕憬修來了，她也能安心的，走了……

  看到她的笑容，墨寒霆心中一陣冒火。

  裝的！

  她就是裝的！

  墨寒霆冷厲的抬手，將自己剛剛扶住的人兒轉了一把，讓她背對著慕憬修，冰冷的語氣，透著刺骨的寒意：“怎麽，你以為慕憬修來了，就能救你離開，跟你雙宿雙飛？別做夢了，你不是拿到離婚協議就捐心嗎？協議書你已經拿到了，怎麽不囂張了，嗯？”

  司煙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陰影方向。

  本以為，若這一世結束，她心裏一定有好多話，要跟他說。

  可是此刻看著眼前的‘陰影’，司煙卻什麽都不想說了。

  三生三世了！

  她已經沒有來生了！

  該受的，都受過了。

  該還的，也都還完了。

  她雖有遺憾和牽掛，可卻也能勇敢麵對自己的結局了。

  她是敗了，敗給了自己舍了命追逐的男人，敗的一塌糊塗。

  墨寒霆見她雙眸明明是在看著自己的方向，可視線卻無法與自己對上。

  她好像在思索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想。

  她視線太過空洞，空洞的，就好像……

  墨寒霆心裏一滯，抬起手，在她麵前掃了掃。

  可是……司煙的視線，竟然並沒有隨著他手指的晃動而有半分波瀾。

  他握著司煙手臂的手指倏然收緊了幾分，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顫：“司煙，你的眼睛怎麽……”

  他正恍惚著，沒想到司煙竟一言不發的，抬手就拔下頭上發簪，毫不猶豫的對準心髒旁側的位置，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