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章 東郭先生
作者:木易蕭蕭      更新:2020-03-11 05:02      字數:2363
  舍得麽?

  羅琳兒的問題本該會讓一批身為母親的女人猶豫。

  可羅瑩瑩毫不猶豫道,“孩子跟我,我就算是給人當洗腳婢仆我也會帶大我的孩子。再說,姐你也會幫我的對不對?”

  羅琳兒自然點頭,她就這麽一個如珠如寶的妹妹,妹妹又遇人不淑,差點被一匹豺狼叼入地獄。她和章茗能護著自然會護著,不可能放任瑩瑩和小阿蕪在外顛沛流離。

  她攙扶著羅瑩瑩坐靠在床頭,認真道:“你放心,我和你姐夫都說過了,如果你離了阮安田無處可去,你直接帶著阿蕪回家。有我們的地方,就有你和阿蕪的落腳處。”

  這是她的心裏話,也是她在探出阮安田蹊蹺過往的時候,在家中跟章茗溝通過的結果。

  章茗與阮安田雖然年少時就是好友,但在做人的根本上,卻呈現了兩個極端。

  不是她偏私自誇,阮安田與忠厚老實的章茗比起來,行事是變通圓滑的多。但他是以不計手段損害別人利益或者生命,以保全自己作為目的。

  不良於行死在牢裏的天之驕子楊國秀、沒落潰散的楊家、還有被迷惑了心神,非要嫁給阮安田的瑩瑩。

  這麽多人,或被阮安田直接傷害,或被阮安田間接操控毀掉。

  他們本可以有美好的人生,不說餘生會有多麽波瀾壯闊意氣風發,最起碼,活著就會有無限的可能。

  可阮安田輕輕抬了抬手,這些人就像是塵埃一般,被曆史碾碎了。

  瑩瑩是活著,還沒死。可是,若她真的能替瑩瑩找回解除蠱毒的辦法,讓瑩瑩恢複過往的記憶,瑩瑩是不是會生不如死?

  畢竟,從她在楊國秀書箱內找到的這麽多他和瑩瑩互通的情書裏,明眼人都能看出,女孩對男孩的涓涓情意,那是任筆尖傾瀉而下,都不能抒發十之一二的。

  男孩冷靜理智,可也會在信中親昵地稱瑩瑩為‘我的女孩。’

  瑩瑩無論事情大小,都要悉數揀出來跟男孩說,還在信裏解釋自己和別的男生沒有感覺,隻喜歡‘國秀哥哥’。怕楊國秀還在生氣不信,瑩瑩還傻兮兮地畫了兩隻鳧水的鴨子旁邊寫了一句“我隻願意和你做比翼雙飛的鳥,絕不與他人連枝。”

  羅琳兒雖然沒有正兒八經地與人談過感情,直接嫁了人。但也知道,當一個女孩子對男孩小心翼翼,十分顧及男孩情緒的時候,這個女孩對男孩肯定是動了心。

  她知道自己的妹妹,傻妹妹一根筋,從小就倔強。認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瑩瑩對楊國秀上心如斯,怎麽會因為一次救命之恩,就全然拋卻心中所愛的男人,義無反顧投入他人懷抱。多年來,還像是從未認識過楊國秀一般,聽信了阮安田的鬼話,說什麽楊國秀是個紈絝,覬覦瑩瑩的美色,要對羅家發難。

  羅琳兒想到這,歎氣道:“你想看的證據我都收在匣子裏,放在你姐夫的書房中,你帶著阿蕪隨我去一趟,我們找個辦法,讓阮安田絕了把你接回來的念頭。你就跟我在家裏住,我們雖然惹不起阮安田這般凶煞的人,但泥人也有三分血性,真的把我們羅家逼急了,我們也不會怕他!”

  ——

  “所以怎麽樣?阮蕪她娘跟著你娘回到章家了嗎?”不滿足章聖文講到關鍵處突然頓住,包括蘇晴晚在內的人,都用殷切期盼的眼神看向章聖文。

  章聖文唇角笑意淡去,望著一直躲在胡伊諾身後的阮蕪,恨恨道:“然後我娘就死了。東郭先生本想救人,卻把自己拉下了水,慘死病榻的故事你們也要聽麽?”

  阮蕪打了個寒顫,要不是靠在胡伊諾身上,她都站不穩。

  她倒吸一口涼氣,怒道:“你胡說!我們阮家的事情不容你胡說八道。我爹和你爹是結拜兄弟這沒有錯,你娘和我娘是親姐妹我都不否認。

  可是我娘她根本就沒有愛過別人,她就是傾慕我爹有膽氣,為了報救命之恩才嫁給我爹的。之後兩人更是恩愛,其他人就算是想要插入,也無法橫亙在他們之間。你就是因為你母親被你爹冷落,慘死病榻,覺得是我娘的問題,才在這當著大家的麵,毀壞我娘和阮家的名譽。”

  阮蕪刻意擲地有聲,一雙無神的大眼突然有了神采,瞳中像是有明豔的兩把火,毫不膽怯地朝章聖文回了個嫌惡鄙夷的眼神。

  章聖文嗤笑,“這話是誰跟你說的?我娘因為什麽慘死病榻,你娘沒跟你說,你自己沒看到?”

  小時候,他們倆在院子裏玩耍,聽到大人爭吵聲的時候,是他捂著被嚇得嗚嗚要哭的阮蕪,一起躲在假山石後,看了全過程的。

  他娘將羅瑩瑩接回家後,放下才四歲的他,主動把大部分精力都用於照顧阿蕪。還為了絕掉阮安田來接人的念頭,多次跟他爹一起到阮家,與阮安田談判。

  阮安田明麵上很大度,說妻子羅瑩瑩如果隻是思念娘家親人,就在章家多待些時日,沒什麽問題。

  因著羅瑩瑩在章家長居的原因,阮安田在接下來的四年,也常常以探訪妻女的緣由上門來走動。

  章羅兩家的關係,看起來比幾年前還要緊密牢靠。

  年幼的自己本來以為,自己家和阮表妹家是極為要好的親人關係。

  誰知道呢,這麽臉上一直帶著和善笑容的阮姨夫,一早就給他們章家設了個局。

  為了拿到完整的章家,阮安田操控著羅瑩瑩,讓這個女人去撬親姐姐的牆角。

  章聖文還記得自己娘親悶在被子裏嗚嗚哭泣時的絕望,那時他才七歲,阿蕪三歲。

  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不明白為什麽阿娘在院子裏要和爹和小姨爭吵,為什麽指著小姨要讓妹妹和小姨都滾出去?

  他更不明白,爹為什麽一臉內疚,手足無措地站在院子裏,張嘴卻半個字都沒說出來。由著娘親辱罵。

  還有,一向對他們家客客氣氣和善溫柔的小姨夫,為什麽要帶著一大班人衝到他們宅子裏,用憤怒至極的語氣罵他爹是畜生?

  這些,年少的他原先都想不清楚,甚至為此記恨上了爹,以為自己的爹就是個悖逆人倫的垃圾,連小姨子都要下手。

  後來更是因為娘的抑鬱而死。自己對爹的恨意達到頂峰。

  他本來是絕不會回到醃臢無匹的章家的,直到半年前,他與好友在外遊曆時,接觸到了一件事,他才知道,爹當年染、指小姨子的事,另有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