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霍天朗不小心將他手裏的那個杯子摔在了地上。

  “霍……”藍寧姝見霍天朗捂著自己的手，忙問：“你沒事吧？”

  “沒事，”霍天朗抬起頭，給了藍寧姝一個有些蒼白的笑容：“一時沒有力氣，不小心……扯了一下，不是很疼。”

  不是很疼，就還是疼的。

  藍寧姝皺了皺眉，對上霍天朗的笑容以及那雙炙熱的眼眸，轉過頭去：“好……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些。”說完，她又重新躺下，背對著霍天朗，雙手卻悄悄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處，心跳的很快。

  “姝兒……”霍天朗知道藍寧姝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就想趁著這個機會，再與她說說話：“我之前與你說的話，你都還記得吧？”

  藍寧姝沒有答話，霍天朗也不在意，繼續說了下去。

  “不瞞你說，自我母親第一次與我說媒婆子上門來，說有哪家的小姐願意嫁給我的時候，母親和我雖然都拒絕了，但那時，我就開始在心裏想著我以後的妻子是個怎樣的人，不怕你笑話，那會兒，我才十六歲。

  我雖是霍家的二少爺，卻是意外來到這世上的，我的母親曾是大夫人身邊的丫頭，父親有一次醉了酒，將我的母親當作大夫人給……我母親驚慌失措，趕緊的尋了個借口，離開了霍家，後來，直到我出生後許久，我父親才知道我的存在，等到我和母親正式被霍家接回，我母親成了五夫人，我就成了霍家的二少爺。

  母親的性子溫軟，也不想與人爭鬥計較，小的時候，為了在霍府安穩度日，從來都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像是一團沒有脾性的軟棉花，端的是一個委屈求全的模樣。

  我還不懂事的時候，也叛逆過，覺得母親太好欺負，後來才知道母親的一番苦心，不管是大哥，四弟，甚至是從前的孟明浩，他們至少都是在父親的期待下出生的，父親對他們總是有些感情的，不像我，隻是一場意外下誕生的錯誤，母親想要讓我安穩的長大，就隻能盡可能減降低我們母子倆在霍家的存在感。以免被那些覺得我們母子倆是威脅的人給害了。

  我記得有一次父親做了幾把木槍，喊我們兄弟幾個拿去玩，否則傳話的下人也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我，我興衝衝的跑過去，才知道父親隻做了三把槍，一把是大哥的，一把是從前的孟明浩的，一把是四弟的，他其實都忘了還有我這個兒子。

  我站在旁邊，尷尬極了，後來四弟就說，他不喜歡木槍，他要玩，那就玩真槍，他把那槍讓給了我，然後去父親的腰裏拿了真槍。

  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的位置了。

  我不可能像四弟那樣在父親的麵前肆無忌憚，想要什麽就要什麽，我也不可能像大哥他們那樣，被父親花心思對待，但是說到底，我既然生在這世上，總歸是有我存在的價值的，是鄉野裏的野孩子，又或是霍家的二少爺，也不過就是些身外的東西。

  我還是我，隻要能讓母親和我自己過的安穩愉快，也就夠了。

  所以，大哥自小喜歡出風頭，我就站在旁邊瞧著，四弟自小聰慧異常，我就站在旁邊學著，孟明浩自小心思重，偶爾也想利用一下我，我就故意裝傻將事情辦砸了，或者裝作不懂……漸漸的，我也少在他們的麵前出現，漸漸的，我也就養成了對什麽事情都不那麽在意的性子。

  所以，後來，我就想，我以後要娶的妻子，也該是個溫婉柔和的女子，可是你從一開始給我的印象，就是不守規矩的，後來再一打聽，你是藍家最得寵愛的小女兒，你的身份和你的性格注定我若是與你在一起，那麽必定會打破我與母親這麽多年守著的平靜……

  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一直刻意回避著你，你說你喜歡我，我便認定你隻是因為一時的新鮮，將我當成玩具耍一耍……我承認這種想法是有些自我了，在你看來，你喜歡我，我喜歡你，這就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可是藍家是一個怎樣的家族，霍家又是一個怎樣的家族，我這麽一個從來都沒有什麽存在感的二少爺娶了藍家最受寵愛的小女兒會造成怎樣大的風浪，這些東西卻又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我一直拒絕你，內心深處不承認你，卻又一直無可避免的被你吸引。

  就好像歐陽景然說的，像我們這樣在大家族裏待的太久，太過於死氣沉沉的人，難道就不喜歡漂亮鮮活？就不喜歡自由自在？甚至是肆無忌憚？

  誰的心又不是熱烈的呢？

  不過是因為怯弱，害怕固有的生活方式被改變之後，又無法接受大變樣的新生活。

  說的更有自知之明一些，我霍天朗也不過是還活在腐朽裏的人，若是因為貪念你的燦爛明亮，再把你拖進來，你又能堅持多久呢？

  若是你最終改變了，變的真的符合我曾經想象中的溫婉柔善了，那或許也不再是你了。

  我總是這麽反反複複的想著，然後告訴自己和你有多麽的不般配，可是，當你真的決定要舍棄我了，我才發現，與這些可能發生也可能不會發生的事情相比，我沒有了你，卻是比什麽都要讓我感到惶恐和驚慌的。

  而這樣的惶恐和驚慌讓我變的卑劣，卑劣的用極端的方式想將你搶回來……姝兒，你現在一定覺得我是一個很可怕的人，但是如果讓我再選擇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去做！”

  “你……”藍寧姝那邊總算有了一點動靜，卻隻說了一個字就僵著身子，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知道你現在很怕我，也很討厭我，”霍天朗忽然有些無賴似的說：“但是你也別忘了，從你一開始，的確是你先招惹上我的，你不能偷走了我的心，又想著扔掉，我這個人，要麽在沉默裏安安穩穩的過完一輩子，生老病死，聽天由命。

  但是你既然讓我愛上了你，我也不想讓你改變，那麽就隻能是我把我自己改變，如果溫和善良不能讓我和你在一起，不能好好的保護我想要的東西，那麽，或許變的張揚霸道一些也並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