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舒美有些自嘲的笑了：“從前我聽人說，因果報應，我不信，未曾想，這報應還是落到了我身上，做過的惡事，到底還是要還的。二十多年了，老天爺能讓我過了二十年的好日子，也算是偏幫了我了。”

  “倒也沒有二十多年，”蘇小凝說：“十九年零三個月，也差不多。我以前還在家裏的時候，我伯娘每天都數著，女娃娃周歲了，女娃娃兩歲了……女娃娃十歲了……我小的時候不知道是說的誰，還以為伯娘和誰有了孩子，後來伯娘說的多了，我才知道了這件事——薑舒美，連別人家的孩子你都偷，你真是惡毒至極。”

  “我可以告訴你，也正是為了這件事，我和姐姐才來到了江城，準備將伯娘留在江城的房產收拾一下，然後將她接過來，讓她了了這件事，也償還了十九年來的愧疚。

  誰知道我們姐妹剛到江城，就被你這條毒蛇給盯上了！

  薑舒美，你現在可以承認——是你派人裝成小偷，偷走了我和姐姐身上的所有錢財吧？

  是你讓那個什麽古董商故意拿了一個已經破碎的花瓶在我們麵前走過，讓我姐姐撞上，然後讓我們賠錢吧？

  是你的人口口聲聲說要把我們姐妹拉到樓子裏去當妓子吧？

  然後你又假裝路見不平，好心的花了大價錢將我們姐妹買下，帶到了顧府。

  一邊暗示我們姐妹要報恩，一邊又誘、惑我們可以嫁到富貴的人家去過好日子。你給我們姐妹取名為風花、雪月，其實就是把我們姐妹當成傻子，當成玩意兒一樣吧？

  後來，也是你建議顧海山要麽賣了我們，要麽用濕紙敷麵，殘忍的弄死我們，最後扔水裏當我們是自己不小心溺死的，是吧？

  可是你沒想到，顧海山竟然會在我的哀求下放過了我，我還能回到顧家，成為顧海山的姨太太，向你們報仇吧？”

  薑舒美的臉上浮起羞愧：“是，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我承認，是我對不住你們姐妹，是我當年想要殺了穩婆，所以，你現在想要怎麽對我，我都沒有怨言。”

  “你……”蘇小凝以為聽到她說這些話，薑舒美會狡辯會否認會繼續惡毒的想要對付她的，可薑舒美的反應卻讓她不懂了：“你承認？你這麽簡單就承認了？”

  “是！我承認，隻要是我做的，我都承認。”薑舒美說：“我很快就要是個死人了，有什麽是不能承認的呢？我如今落到這樣的地步了，也沒有再說謊話再為自己狡辯的必要了。

  我這一生好強，自私自利，也自視過高，臨死了，倒是明白自己不過是活成了一個冰冷的笑話，我瞧不起別人，覺得我是活在雲端的，別人就該是活在泥巴裏的，卻是現在才知道，泥巴裏長出來的樹，也能到達雲端，如顧晚那樣的，而我，隻會直接跌入地獄！

  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我已經不知道了，做過的事情，好的壞的，也都沒什麽不能承認的，你想要報仇，你就來吧，我已經不怕死了，隻是，如果你的最終目的也是要我死，那麽，能不能請你等一等，我還有兩個人要見，見完了，你想讓我怎麽死，我就去怎麽死。總之，請你放心，我薑舒美是一定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陽了的。”

  蘇小凝死死的盯著薑舒美，試圖從她的臉上和眼睛裏看到虛假，可是這一刻的薑舒美明明滿臉都是傷，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和坦然。

  “你想用這種方式逃過懲罰？”蘇小凝說：“那你就想錯了，你做下的惡，足夠你下十八次的地獄，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我知道，”薑舒美說：“你分明不喜歡顧海山，分明恨我和他，卻委身於他，你犧牲了自己的清白和自由來複仇，我知道你心裏的仇恨有多深。”

  “可是你這樣做值得嗎？因為仇恨，賠上你自己的一生？變成別人的影子，日日夜夜都在煎熬裏渡過？”

  “蘇小凝，當我把所有的事情都看開了以後，我反而有些同情你，或許你不信，但是這是真的，二十多年前，我瘋狂的喜歡顧海山，為了能嫁給他，做了很多的錯事，可是目的達成了，也不過就是二十多年的安逸富貴的日子，每天穿金戴銀的，將自己擺在一個高貴的位置上，也不過是因為我的心是空的，是冷的，是不平衡的。

  可其實從一開始直到現在，我也不過是那個女人的影子而已，什麽高貴？什麽富有？不過是因為太缺少溫情和關愛，所以隻能寄托在這上麵，這原來才是我的悲哀。

  而你，卻也是那個女人的影子，蘇小凝，蘇凝，嗬~你和我是一樣的人，可我已經是馬上就要死的人了，我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了，你還年輕，你還有路可以走，你放棄複仇吧，總歸是你最恨的人是我，我死之後，你就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吧。別把自己的一生再葬在顧海山的身上，他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蘇小凝的心像是被狠狠的剜了一刀，在顧海山的身邊，她覺得屈辱，覺得憤怒，覺得惡心，可這是她的選擇，憑什麽要被薑舒美同情？

  被自己的仇人同情？！

  “薑舒美，你別以為你將自己偽裝成一幅幡然醒悟，改邪歸正的模樣，我就會放過你，你不過就是一個心機深沉，滿腹算計的毒婦！”蘇小凝說著，忽然拿起自己造就藏在手裏的一把刀子，猛地壓在了薑舒美的脖子上：“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割斷你的脖子，送你下地獄？！”

  她心裏的恨還有那麽多，多的每一天都像是化作了無數隻手，將她的脖子死死的掐住了，讓她不得呼吸，她每時每刻想的都是該怎麽像薑舒美和顧海山複仇，都是怎麽讓薑舒美用最悲慘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可現在，薑舒美卻醒悟了？變好了？還反過來可惜她？說她為了複仇葬送自己的一生不值得？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