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12床辦出院手續了。”

  “去催一下35床的核磁共振啊，淩醫生下午的手術。”

  “餘醫生，那個小孩子說是惡心，吐了。”

  淩然輕鬆的漫步在急診中心的診療室裏，聽著四周吵雜的聲音，卻覺得分外適應。

  八寨鄉分院太小了，不僅是手術室不夠用，病床不夠用，檢驗和影像不夠用，病人同樣很少，疾病的種類更少。

  翻來覆去的都是些常見的疾病，而且，由於病人少而醫生多，病人的預後和護理也就顯的缺乏新意了。

  回到雲華醫院的急診中心，聽到環境中的噪音，淩然才能明確的感受到，這裏的病人更需要自己……

  “惡心嘔吐的那個孩子，應該有兩天沒上廁所了。”淩然見餘媛皺著眉頭，準備跟著護士去病房，於是提醒了一聲。

  餘媛愣了一下，腦筋一轉，馬上給旁邊的護士道：“順便拿瓶開塞露好了。”

  在急診室裏做了這麽久，淩然對於普通的病症，也都漸漸有了一些心得體會。最重要的是，他向來都是全程關注病人症狀的，像是今天的小兒嘔吐，淩然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出來的就是便秘。

  小兒便秘有可能腹痛，?也有可能嘔吐。

  餘媛有點太忙了，得到淩然的提醒，頓時醒悟過來，馬上就給出了應對方案。

  護士應了一聲，自去取了藥。淩然則是晃晃悠悠的，繼續在診療室裏遊蕩。

  他今天沒什麽手術了。

  剛剛從八寨鄉回來的淩然，還沒有去過門診，僅靠其他科室的轉診，以及急診中心偶然的收入，並不足以維持日常的手術量。

  事實上，淩然隻用了一個早晨，就將昨天積攢下來的肝髒病人全都切了，接著，就隻好來處置室和診療室晃蕩了。

  年輕醫生或許還有病曆要寫，有管床的病人要處理，但到了淩然的級別，他如果不去開飛刀，或者整日做手術的話，其實並沒有什麽必須要做的事。

  簡單來說，他現在就是熬出頭的狀態。

  當然，這僅僅是在三甲醫院，或者是雲醫這樣的地區頂級三甲醫院裏熬出了頭，若是還有更大的目標，比如職務上的晉升，乃至於工程院院士這樣的指望，那就得在科研方麵出更多的力，做更多的事了。

  “淩然，來來來……”周醫生是看到淩然來了，才開始接診的，等到病人家屬繳了費，病人坐到了麵前，周醫生就好像才看見似的，喊起了淩然。

  淩然快走兩步，來到周醫生麵前。

  “年輕人玩滑板，把自己給摔爛了，你要不要給縫一縫？”周醫生笑眯眯的站了起來。

  坐在他麵前的，是個中學生模樣的男生，臉部和兩臂多處擦傷，最嚴重的是耳根和下巴處的開裂傷，乍看起來，已經有點要毀容的意思了。

  當然，也就是看起來狼狽些，就正常人的恢複來看，兩處縫好，擦傷長好，最多也隻是留幾條較淺的痕跡。

  淩然正好手癢，見周醫生主動讓位置給自己，遂道：“等我洗手。”

  “好，我等你。”周醫生寵溺的笑著：“快去快回啊，我把位置給你占著。太可憐了，繞一圈了，都沒人給你讓個地方的。”

  淩然回以微笑。就某種程度上來說，周醫生確實是他頂喜歡的醫生了。

  一會兒，淩然洗幹淨雙手，就紮著手轉了回來。

  處置室的小隔間裏，周醫生也將所有器械都擺開了，甚至連中學生臉都基本給擦幹淨了，就等著淩然上手去縫。

  淩然深吸一口氣，立刻給周醫生多加了兩分。

  做醫生，最重要的就是細心了。

  “先用6-0的線吧。”淩然戴起來手套，並向旁邊的小護士叮囑了一聲。

  “那個……你們哪位醫生縫合啊。”坐在格子間角落裏的病人母親望著淩然，不是太願意的樣子。

  周醫生一晃眼就醒悟過來，連忙道：“淩醫生是我們醫院的知名醫生，縫合做的是首屈一指的。”

  病人母親看看周醫生，再看看淩然，小聲道：“太年輕了。”

  “縫合而已，年齡有什麽關係。”周醫生笑了。

  病人母親卻是嚴肅起來：“這是傷到臉上的，縫的好不好是一輩子的是，麻煩……周醫生您給縫吧。”

  周醫生哭笑不得：“真的是淩醫生縫的最好。”

  病人母親依舊是滿心的懷疑的表情，遲疑了幾秒鍾，堅持道：“周醫生，麻煩您給縫吧。”

  “我……”周醫生歎口氣：“真的是淩醫生縫的好，你要真不相信，我縫也是可以。”

  病人母親鄭重搖頭，然後看著周醫生。

  “真要我縫？”周醫生無奈了。

  病人母親點頭。

  周醫生隻能看向淩然。盡管說，規章製度裏麵，是沒有給病人點名要某某醫生的權力的，但在目前的環境下，一定頂著病人家屬的意願，也是很沒意思的事。弄不好，招來一個投訴，也是何苦來哉。

  淩然倒是沒有太多的想法，就道：“周醫生你來縫合也行。”

  “得，那我縫吧，您反正也洗手了，正好，給我指導指導。”周醫生很會說話的圓了回來，再伸手道：“給我5-0的線吧。”

  5-0的比6-0的線稍粗，但要好操作的多了。

  淩然可以用6-0的線輕鬆寫意的做縫合，周醫生用5-0都比較困難。

  護士莫不言聲的取出一根5-0的可吸收線，然後往持針鉗上裝。

  家屬在旁看著，臉上有些微的笑容。

  周醫生接著給打了麻藥，稍等，就拿了持針鉗，開始上手。

  “淩醫生，從這裏開始？”周醫生做麵部縫合，自然是很有經驗了，但要說學習，其實也沒有太多的學習機會，無非就是看看別的醫生怎麽做，然後自己嚐試和總結經驗。

  總的來說，做到主治的醫生，縫合早都練出來了，無非是熟能生巧。

  不過，要達到淩然的縫合水平，那對普通醫生來說，卻不是簡單的練習就能達到的。至少，不是幾年的傻練所能達到的。

  周醫生失去了鹹魚的機會，幹脆趁著淩然在旁，學習了起來。

  淩然也沒有多想，直接指點道：“傷口比較深，建議先從深部入針，淺層出針，這樣結打在深部，不容易出疤痕。”

  周醫生連連點頭：“這樣表皮也好合攏。”

  “對。”

  “這邊用皮下縫合？”

  “恩，直接在切口打結，表皮不用縫合了，自然愈合產生的疤痕更小。”

  “我這樣進針可以？”

  “可以，再深一點更好……”

  淩然指導著周醫生，兩人一個說一個做，很快就將兩個傷口給縫好了。

  病人家屬就在旁邊看著，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否應該說話。

  “完成了。回去好好休息，別沾水……”周醫生從頭到尾的做了縫合，又親手給做了包紮，表情頗有些振奮。

  對他來說，這也是非常難得的一次縫合體驗了。

  “不會……留疤吧。”病人母親顯的不太確定。

  “疤痕總是難免的，但不會太深，以他的年紀，疤痕漸漸的會變淺的。”周醫生安慰著病人家屬，再起身將人給送出了隔間。

  病人母親臨走前，定定的看了看淩然，又看了看周醫生，遲疑著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