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說到了這裏，褚邯之有點疲憊了，她支起身子穿了一口氣，而後又抹了抹自己眼角即將要滑下的淚水，我們知道，這段回憶觸及了她太多的情緒。這麽多年的情緒，都是她自己一個人隱藏著的，從未有人知道過。

  可是我們幾個聽到這裏也好奇不已，她和秦晉虞後邊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我按捺不住的問：“那你們後邊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褚邯之看了我一眼笑了：“你這模樣像極了當年的我，總是這麽一臉好奇。”她緩了緩輕輕對我說：“女孩子家不要這麽好奇，到了後邊知道的越多，傷害的越是自己。”

  我頓時是愣住了，卻還是依著褚邯之說的乖乖點了點頭。

  褚邯之疲憊的揉了揉眼睛，接著說：“後來我就應了彎婆說的，被她叫去了陰山，離開了秦晉虞。去了陰山之後我就被彎婆叫著吃下了一塊奇奇怪怪的肉，你塊肉說來也奇怪，是一種非常奇特的味道，仿佛吃下去之後就會在我身體之中徹底的分解，然後填滿了我整個身體，像是一種吸大煙的快感。”

  “奇奇怪怪的肉？”

  我頓時是恍然大悟，想必那塊肉就是之前彎婆許諾的“長生不死”的太歲肉了！

  果真，褚邯之道：“那塊奇奇怪怪的肉就是太歲肉，得之它便就可以長生不死了，我吃下了之後兩天，身體就開始發生了奇妙的變化，我發現一不小心受傷之後，身體不僅是不會流血，還會神奇的愈合，簡直是如同靈丹妙藥一般。”

  聞之，一旁的方裕一沉默了許久突然問道：“這太歲肉是非常難得的，既然你說的那個彎婆手中有這種珍貴的東西，那她怎麽會無緣無故給你吃，她自己為何不要尋求長生不死呢？”

  褚邯之搖搖頭，“起初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後邊我才發現了真相，彎婆其實早就已經是吃過這太歲肉了，她已經是長生不死的人了。”

  韓承羽皺了眉：“那她這是為了什麽？”

  褚邯之苦笑了一下，“到了後邊我才知道，彎婆已經是活了很久了，久到她自己都不知道已經是有多少年了，而她已經是厭倦，想要離開這個世界，不想再要長生不死了，隻是那時候沒有人知道怎麽樣才能夠結束這一切，隻有彎婆自己慢慢琢磨出來了。”

  韓承羽聞之趕緊問：“那是什麽方法？”

  “那是一個非常極端的辦法，還必須要我來完成。”

  我們三個聞之就都沉默了，似乎都在猜測著這是為什麽，而後方裕一最先是反應了過來，他趕緊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辦法就是一個長生不死之人，去殺害另一個長生不死之人，而那被殺害的人，就能夠徹底的結束生命了，對嗎？”

  褚邯之點點頭，表示非常讚賞方裕一的睿智，她回想了一下說：“那時候我拿著一把銀質的小刀，一直都不敢下手，而彎婆已經是等不了了，於是她直接就衝著我的刀上來了。那銀質的小刀就直直地刺進了她的胸口處，瞬間我就看見她迅速的萎縮起來，像是一具被吹了氣的人皮似的，變得非常幹癟，最終變成了一坨小小的肉體。”

  我吃驚不已，“那彎婆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一生，噢，不對，是生生世世嗎？”

  “對的。”褚邯之依舊在點著頭：“彎婆已經是結束了自己，也得到了重生，而我卻不同了，我後邊才知道，若是這樣的話，另一個活下來的長生不死的人就會背負著死去人的生生世世。所以到了後邊，我也想要尋求這種辦法，想要了結自己，卻都不能夠如願。”

  “再後來，我出了陰山，我卻已經是找不到晉郎了，我回到了我們之前待過的地方，都沒有遇見他，而那邊已經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卻沒有一個人知道過晉郎的存在。我隻能夠在之前居住過的地方尋找他的斑駁痕跡，發現他在這裏等候了我很久，還留下了幾封信，被我給撿到了，可是我還是失去了他的蹤跡，無奈我隻好是抱著所剩的希望，然後在此建造了後來的陳府，建造了這座地下宮殿。”

  韓承羽聽完了整個故事之後整個人都崩潰了似的，他沒想到，自己最心愛的人，依舊還是守著這個之前根本就沒有約好過的約定，然後自己這樣孤獨的過了一生，雖然，自己隻是她生生世世之中的一個過客。韓承羽猶豫了一下對褚邯之道：“那你想要結束這一切嗎？”

  褚邯之一愣，看著韓承羽許久都沒有說話，隨之她疲憊的說了一句：“會結束的，就快了。”

  韓承羽疑惑：“這是什麽意思？”

  褚邯之望了望遠處，不禁是苦笑了起來，她沒有看向韓承羽，也似乎是沒有對他說話，隻是自己悄無聲息輕聲地說了一句：“我不想等他了，你也不要等我了，我就快要死了。”

  韓承羽震驚：“怎麽會？”

  褚邯之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最近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器官都開始衰竭了，整個人都開始變老了，已經是不能夠再複原了，就好像是壽命已到了一樣。”褚邯之的眼神之中開始閃耀出了興奮的眼神，好像是許久都沒有感受到這種生老病死的快感似的。可是我們疑惑的是，這說好的長生不死是怎麽了？

  一直在沉默著的方裕一突然是說：“也許是壽命已經是到了，彎婆給褚邯之的背負生生世世也已經是完成了使命，她已經是了結了這一切了。”

  真相一切都揭曉了，韓承羽的心事也完成了，而褚邯之的心事也就這樣不了了終了，不過經過了這麽多年，褚邯之現在才總算是明白，一個人確實是不能夠太好奇，也不能夠太執著，若是珍惜眼前的話，肯定是能夠活的更加自在。最後褚邯之悄悄地叫了我過去，她疲憊的倒在我的身上在我的耳邊對我說了一句：“珍惜眼前，不要再想著以後要怎麽樣了，也許你都沒有機會享受的。”

  我一愣，隻能夠點點頭。

  而後褚邯之搖搖晃晃地走到了韓承羽的身邊，我見韓承羽伸手想要扶住他，可是多年不見的生疏讓他猶豫了一下，那伸出來略顯別扭的手放在那兒顯得特別尷尬，褚邯之見狀笑了起來，她緩緩地靠近韓承羽，隨之像是輕盈的蝴蝶一般跌落在了韓承羽的懷中。

  為了不讓自己倒下去，褚邯之伸手緊緊地勾住了韓承羽的脖子，像是個孩子似的小憩在他的肩頭，韓承羽一愣，那尷尬又猶豫的手還是忍不住地抱緊了褚邯之。他抱得有點用力，像是在保護著自己最心愛的物品似的，感受著這得來不易的每一分每一秒。我看著看著突然感覺到鼻頭一酸，然後我趕緊是飄到了方裕一的身邊，一頭紮進了他的懷中，雙手緊緊地抱著他。方裕一一愣，隨之笑了起來，也反抱住了我，然後我感覺到他正用下巴在輕輕地蹭著我頭上的黑發，隨之他溫柔又細膩的輕聲對我說：

  “怎麽了，觸景生情了嗎？”

  我呢喃著，在他懷中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方裕一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手中抱著我的力度又加強了一些，我瞬間有種他要將我揉進他身體之中，合二為一的感覺，而後我聽見方裕一語重心長的對我道：“他們有的，我們也有，不過隻是時間的問題。而現在我已經是找到了你，本想著是要生生世世的，可是有一生一世我便是知足了。”

  他一說這話，我瞬間就有一種想要哭出來的衝動，心中好像是有什麽東西被擊中了一般，也真是因為見證了褚邯之、秦晉虞、韓承羽這生生世世的感情，才知道，眼前的才是最珍貴的。

  一旁的韓承羽與褚邯之沉默了許久，最終是褚邯之先開了口，隻不過她說話的時候更是顯得疲憊了，好像是刮了一陣大風就會將她給刮走似的，非常脆弱。她在韓承羽的耳邊呢喃著：“如果累了，就結束這一切吧。”

  韓承羽哽咽著道：“沒...”可是，話都還沒有說完，褚邯之突然是癱倒在地，像是一匹素白色的絲綢一般，滑落下去，輕柔無比；可是卻也是讓韓承羽非常手足無措，就這麽直愣愣地看著她掙脫了自己的懷中，癱倒在地。

  韓承羽一愣，久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而癱倒在地上的褚邯之開始迅速的萎縮起來，她的臉，她的身子，她的皮膚都開始萎縮老化了起來，最終就隻能夠看見一坨幹枯布滿皺紋的小肉團，連屍骨都看不見了。若是有人看見這坨肉團隻怕都想不到，這竟然是剛剛還活著的褚邯之。褚邯之萎縮之後，就徹底的結束了她這生生世世的淵源，我看著那地上的一灘素白色的衣裳不禁是心中略感輕鬆了，我想，這一刻才是褚邯之徹底的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