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一整天，聞人紅都在這小院裏，陪著梁煜教他讀書認字。

  這小鬼接受知識很快，這點讓聞人紅感到很欣慰，也頗有點教書育人的成就感。

  這一天時間倒是過得比他在山上還更快。

  眼見太陽快要下山，在外農作的農人都帶著工具各自回家。

  梁煜小臉上掛著不舍，“紅兒姐姐，你是不是要走了？”

  “怎麽，舍不得我？”聞人紅抱著他在懷，教著他寫完最後一字，又捏捏他白嫩的臉蛋，“等有時間了，我會多來的。今天走後，我會給你布置作業，下次可是要抽查的……”

  梁煜心想，這人還真有當老師的潛質。

  梁煜一轉頭抱住他的腰，把臉埋在聞人紅懷裏，一邊嗅著他身上冷香。

  聞人紅摸摸他腦袋：“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

  “嗯。”梁煜點頭。

  聞人紅輕輕一笑，將書留下後，與他最後告別離開。

  直到走出了梁煜視線之外，聞人紅才停下了步伐，看著遠處漸漸暗下的天幽幽一聲輕歎。

  他在這裏找到了平靜。

  也許是因為，在這裏，他不再是水月宮的宮主，不是那個江湖上心狠手辣令人聞之喪膽的魔頭，隻是個普通人，就像曾經的自己，隻是個普通的小少爺一樣……

  對梁煜他是有幾分憐惜的。

  可他卻一點也沒有要徹底將他從困境中解救出來的想法。

  這對於他來說其實很容易。

  要麽將他帶回水月宮，讓他成為自己的弟子，或者普通的教眾，或者給他一筆錢，再不行將他找個靠譜的家庭收養，都能讓他比現在過得輕鬆一些。

  但他卻沒這麽做。

  也許他隻是想親眼看看，這個與他遭遇相似的小孩，最後會成長成怎樣。

  或者，也有其它的原因。

  暫時還想不透。

  苦難能磨煉人心性，他私心裏是更想親眼看著他變得堅韌強大起來。

  聞人紅一回到九霞峰，進入水月宮主殿，就見著兩個護法正候著。

  左右護法一見他，立刻下跪：“恭迎宮主！”

  聞人紅淡淡嗯了聲，一拂袖坐上了主殿上位，居高臨下看著下麵兩位護法，麵無表情的問了聲：“葉護法，馮神醫的下落，可有消息？”

  左護法葉焚連忙回稟：“屬下派的人，已經在四下找尋，而且也已傳出了江湖搜尋令，但目前，還未尋到馮神醫的消息……”

  聞人紅臉色難看，“一個月了，找個人竟然還沒半點線索？葉護法這傳聞中的千裏追蹤術，倒是讓本座有些失望！”

  左護法神情惶恐，苦笑道：“屬下辦事不力，宮主息怒。”

  馮神醫從江湖上退隱了十年，這滿江湖想找他的人實在太多，但至今還沒人能找到馮神醫的蹤跡，這一個月裏，左護法已派出百多餘教眾去尋人，但這找一個一心想藏的人，豈不是大海撈針麽。

  —邊的右護法見聞人紅臉色陰沉，畏他威嚴，咬牙幫忙出聲：“宮主，這件事上葉護法已經盡力了，而且他在前去神醫穀時還遭到了伏擊，受了內傷……”

  聞人紅眼神一厲，冷冷看了右護法一眼。

  右護法心中一凜，連忙垂頭。

  半晌後，他才壓下煩躁，皺眉抓著銅座扶手，“行了，下去自己取些傷藥吧……”

  左右護法這才領命離去。

  聞人紅一路回到自己獨居的望月樓。

  此小樓立於後山一處從山腳斜劈而出的峭壁上，離著水月宮主樓尚有一段距離，不是輕功絕頂之人，上不了他這小樓。

  既保持了絕對的安靜，又有一定安全性。

  聞人紅坐在小樓二層露台，遠眺著懸崖之下的遠山，這裏就可以看見小橋村，甚至能看見梁煜的小土房子……

  “宮主。”丫環碧兒拎著酒壺，上前紿他杯中續上。

  “你下去吧。”聞人紅沒回頭，隻是淡淡看著遠方。

  待碧兒走了，聞人紅冷淡的臉上，才浮起幾絲掩藏不住的焦慮感，他修煉的《陰陽決》已到第六層，這本邪派秘典，越修煉就越感覺到身體的異常……

  雖是這是他一早就知道的結果，但真正麵對這天時，他心中的焦慮恐懼感，還是一天比一天強烈，所以他急著想找到馮神醫，也許這世上隻有他能幫自己了。

  他已在水月宮的方郎中那取了些藥，但隻能抑製住自己日漸焦慮暴戾乖張的情緒。

  其它的，已無能為力。

  聞人紅握著酒杯，一飲而下，然後疲憊的躺在了地板上。

  聞人紅剛走，梁煜就關上了門，在天黑前將油燈點了起來，再把錢袋子往竹床上一拋，倒出了三枚銀錠來。

  —個十兩，三個三十兩。

  這是他這一個月在山裏的收獲，全是靠賣珍貴獸皮和名貴草藥掙的錢。雖然這對普通農家人來說，可以頂好幾年，但對他來說還是太少了。

  畢竟山裏的珍貴東西是有限的，而且他去的全是一般人去不了的地方。

  梁煜希望自己在成年前，能存夠足夠多的銀子，這樣自己就可以在這農村裏，過著真正的田園詩歌生活，而不用為愁生活苦哈哈的種地。

  畢竟把種地養花當愛好，和靠種地生存，是完全的兩碼子事。

  他畢竟還是無法吃這種純農民體力活上的苦。

  更想生活得輕鬆一點。

  這種世界什麽人的錢最好賺？

  有錢人，和有錢的女人。

  有錢人怕死，有錢的女人怕老……

  於是梁煜開始動起了腦子，他要先製點藥賣出去，隨便什麽吃不死的護膚品，駐顏藥都成，隻要有用，有錢的貴婦人會舍得花錢來買的……

  直接去藥店裏采購藥物，這倒是更快的方法。

  但他沒這麽做，反而找到了隔壁的梁大伯，請求其幫忙，找來了村裏一半的青年人力，幫忙去山裏給他采藥，而他給的收購價，要比一般藥材商收購的高一倍。

  這成功激發了村民的熱情，果然也人多力量大。

  —天下來送回來藥材好幾大篦筐。

  連隔壁的堂兄梁坤都來幫忙了。

  “狗蛋，你哪來這麽多錢，不會是去誰家偷的吧？”梁坤幫著將藥材分類撿出，再放上大圓簸箕裏曬上，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這個問題梁煜早就想好了。

  他雙手負背，一臉炫耀的道：“是我媳婦兒紿我的！那天你見過的，長得很漂亮的白衣姐姐，他家有錢，

  他看不得我受苦，就留了些錢給我，但我想著不能坐吃山空。所以自己想找點錢生錢的法子……”

  梁煜看出來了，隻要他不太過分，他撒什麽謊聞人紅都不會拆穿他的。

  問題就是要怎麽在他那裏圓過去。

  梁坤聽得眼睛亮了：“那個小姐果然是有錢人家的千金，你小子真是走狗屎運了！竟然還給你送錢，我怎麽就碰不上這種好事！”

  梁煜一臉憂鬱的歎息：“可能是老天憐惜我早早喪了父母，就讓我遇見這樣一個人吧。”

  梁坤聽他這一說，頓時不再羨慕了。

  梁坤放下手上的活，一攬著他肩膀，嘿嘿笑道：“狗蛋，照你這麽說那小姐確實不錯，可你這小子毛都還沒長，你就不怕等你長大了，她早就成別人媳婦兒了，要不要哥哥幫你？”

  梁煜看了他一眼，梁坤笑得一臉邪惡。

  “紅兒姐姐手上的劍很厲害，你要不怕死，你就去試試。”梁煜摸了摸下巴，雖是不喜梁坤言語裏明顯的覬覦之意，倒是並不擔心。

  畢竟他怎麽也不覺得聞人紅會看上梁坤。

  梁坤又打不過他，自然是沒有什麽讓他可擔心的了。

  梁坤瞪他一眼，手指往梁煜腦門上一戳，“你怎麽不知好歹，哥是給你出主意，這女人的心要是不栓住，沒準就跑了，隻要你要了她的身體，她就跑不了了……”

  “是我的就跑不掉，總不能要我拿鏈去栓他吧。”梁煜攤攤手，懶洋洋的躺椅上拿起聞人紅的書看著。

  又忍不住抬頭看了眼九霞峰。

  山頂上的地方，應該就是聞人紅住的地吧？

  整月裏，梁煜都在為製藥忙碌。

  月底的時候，已經成功了不少。

  某個晚上在長椅上打盹時，忽的聽見了外麵傳來腳步聲。

  “小狗蛋？”聞人紅最近下山辦事，這次回來路過小村，見天他土屋還亮著燈火，就準備過來看看這小家夥怎麽樣了。

  梁煜驚醒，揉著眼看見他，大黑天裏一身白，還以為見鬼了，嚇得睡意全無。

  “紅兒姐姐？”梁煜伸了個懶腰，跑上前抱住了他：“怎麽這時候才來……還以為你忘記了我呢……”

  聞人紅楞了楞，心覺欠愧，摸摸他小臉：“最近我很忙，今天也隻是順路才過來看看你……”

  他俯下身看了眼，笑道：“兩個月沒見，又長高了？”

  梁煜拉著他進屋，輕關上了門，去倒了杯水遞給聞人紅。

  這人去幹嘛了？

  殺人了？

  雖是衣衫雪白，但身上卻有淡淡的血腥氣。

  “是不是生我氣了？”聞人紅喝了口水問。

  見他皺著小眉毛，一臉深思的表情，真是又好玩又可愛。

  “沒有，就是想紅兒姐姐了。”梁煜撲進他懷裏，趁機在他身上摸了摸，手摸到了聞人紅腰間，就聽他悶哼一聲，眉頭一擰。

  是真是受傷了，梁煜摸摸他的手，“紅兒姐姐，你臉色好白，是不是不舒服？”

  聞人紅微怔，這孩子真觀察入微。便笑著搖搖頭：“不過是前幾天遇見了劫匪，受了點劍傷，現在已看過大夫了，無大礙……”

  說著，神色卻是有些淒惶。

  作者有話說

  是沒人看了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