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風景奇麗的山間小路上。

  —高一矮，一前一後的兩人手拉著手，一路倒是惹來了幾個村民的側目。

  兩人路過一處農田，田裏有個正在給莊稼除草的農婦。

  農婦停下手中事物，一臉稀奇的看著二人走了過來。

  好奇的拉著大嗓門衝梁煜問了句：“這不是老梁家的小狗蛋嗎，這大清早拉著的是誰呢，怎麽渾身濕漉漉的？”

  “阿嬸，這是我撿的媳婦！”梁煜小臉帶笑，分外得意。

  似乎生怕媳婦跑了，將聞人紅手緊緊抓著。

  也不怕他會不會生氣，隻是炫耀似的衝農婦道：“阿嬸，你看我的媳婦漂亮不？”

  農婦聽得目瞪口呆，又仔細將那聞人紅看了又看，心中直犯嘀咕，竟一時之間分辨不出是男是女，說是女人吧，又沒見過這麽高挑的女人，說是男人吧，也沒見過這麽漂亮的男人。

  聞人紅臉上喜怒不辯。

  看那婦人盯著自己瞧，也隻微微一笑。

  分辨不出，她便取笑了聲：“狗蛋你才幾歲就開始想女人了？簡直滿嘴胡說八道，不怕回去你大伯抽你一頓板子……”

  梁煜聳了聳肩。

  他說的是實話啊……

  現在不是，以後會是嘛。

  聞人紅看著他小臉沮喪的表情，不由噗哧一笑。

  那農婦看在心裏，便又想，看來是個女人沒錯了，男人怎麽可能笑得這樣妖氣衝天？

  —看就是個會勾人的狐狸精。

  難怪這梁家的小狗蛋，這麽小就被女人給勾走了魂。

  “原來你小子叫狗蛋兒啊。”被拉著走遠了，聞人紅才悶笑出聲，嘲笑正垂頭喪氣的小鬼。

  “那是我小名！”梁煜黑著張小臉，說到這個他就想來氣。

  為什麽農村人一定要叫這麽土氣十足的名字。

  看他氣鼓鼓的小臉，聞人紅忽然覺得有些可愛。忍不住彎下身去，伸手去揪他的包子臉，“那你的大名

  呢？”

  梁煜表情一僵。

  他竟然被人這樣的扯臉！

  還被問他不太想說的大名！

  “你不說就算了。”聞人紅本來心情很差，這會兒逗這小鬼，倒覺得幾分有趣，於是寬宏大量的原諒他滿嘴的胡言亂語了。

  “大名叫梁小二。”梁煜一臉不情願。

  但他想知道，還是老實的說了。

  聞人紅楞了下，又噗哧的笑出了聲，“我覺得還是叫狗蛋好聽，小二這名字，一聽就很沒岀息……”

  梁煜無奈的聳拉下腦袋。

  表情沮喪，心中卻嘿嘿的笑，誰說沒出息了，等我以後把你給娶了，這不就最大的出息了？

  看他似乎失落，聞人紅竟覺不忍，在他頭上摸了摸，生硬的安撫：“這就難過了？一個名字決定不了人的—生，這史上還有乞丐最後做上皇帝的呢？”

  梁煜心下一笑，抬起頭，一臉天真的問，“那仙女姐姐叫什麽名字？”

  聞人紅表情一僵。

  他有兩個名字，一個為人所知，為人所懼。

  —個，是他埋葬掉的名字。

  看著梁煜過分明亮的眼睛，帶著小孩特有的天真無邪，不由讓他放下了心防戒備，輕輕呢喃著：“我叫……聞人紅……”

  梁煜眨眨眼，又再次抓緊他的手，“那以後，我叫你紅兒姐姐，好不好？”

  聞人紅身形一震，表情恍惚了下。

  紅兒姐姐，很多年前，蕭紅玉也這麽叫過他。

  小時候他第一次去蕭府上，蕭紅玉見到他，也將他當成了女孩子，這般的喚他的……

  聞人紅再次聽見這聲喚，心中酸苦交雜，澀然的喃喃著道：“好……”

  梁煜見他神情淒涼，眼神破碎，看著著實令人憐惜，不由上前抱住了他。

  唯獨不滿意的是兩人的身高差，雖是自己在同齡人中應該算高的，但現在還不到聞人紅胸口，想到這，梁煜表情不由冏了冏……

  聞人紅則是呆住。

  這小鬼真是膽大的很。

  “紅兒姐姐，你的腰好細啊。”梁煜兩隻手將他腰圈住，比了比，一邊抬頭看著他，“而且你身上還香香的……”

  是一種浸人心脾的冷香氣，並不濃鬱，時隱時現。

  聞人紅在他頭上輕敲了下，沒好氣道：“想不到你這小狗蛋還是個小好色胚子，這嘴怎麽總像是浸了蜜罐似的……”

  嘴上說著，臉上倒也並未真正生氣。

  也許是他讓自己想到了第一次見到蕭紅玉時的樣子，也是這個年紀，雖然兩人沒有任何共同之處。

  “我說的是實話啊。”梁煜小臉無辜。

  他說的哪句不是真的？

  “好了，我渾身濕的，你也不怕髒。”聞人紅見他皺著小鼻子小眉的樣子，哪還生得起氣來，刮了刮他鼻子。

  梁煜隻笑眯眯的，仿佛像個招財童子。

  又走過了一小段田路，前方出現了兩幢挨在一起，帶著小院的土房子。

  左邊的正冒著炊煙。

  梁煜指著右邊的土牆房，“紅兒姐姐，那裏就是我家……”

  梁煜推開小院的籬笆門，進了土房裏，讓他先在客屋等著，自己去裏麵的小屋裏抱了一疊幹衣，“紅兒姐姐，這是我爹娘留下的衣服，你選件自己喜歡的，去裏麵換上幹的吧……”

  聞人紅看了眼，那衣服都是些粗布料子。

  他又輕問了聲：“你爹娘呢？”

  “爹娘在半年前染病走了，現在我家隻剩下我了。”梁煜聲音低了些，又笑著道，“隔壁住的是我大伯家……”

  聞人紅楞了下，沒想到這小鬼竟是個孤兒。

  家破人亡的他聽見這話，心中一時觸動，摸了摸他腦袋，伸手接過那粗布衣，進了裏屋換衣去了。

  梁煜則是去煮薑湯去了。

  —邊在想，他這麽愛摸自己頭，可不能讓他形成習慣……

  聞人紅不懂這小鬼，滿嘴叫他姐姐，怎麽給他的衣服裏麵卻還有男裝。

  他自然也選擇的是男裝。

  而窮人的衣服能穿禦寒裹身足夠，實在不能講究什麽形製款式。

  聞人紅出了裏屋，到了小火房裏，看見梁煜正在燒煮薑湯，隨意的找了凳子坐下，一邊暗中四處打量。

  還真是家徒四壁啊。

  “你爹娘走了，你一個人怎麽維生？”聞人紅隨意的問著。

  又摸摸袖子，這種粗糙的布料，穿著著實有些磨皮膚不甚舒服，從小到大，他還沒穿過這種料子呢。

  梁煜往火坑裏送著柴火，一手托著下巴，歪著臉看著他，“我之前跟爹學過草藥，平時采藥去賣，也會砍柴，等我長大了，可以學種地打獵……隔壁的大伯偶爾也會幫襯我……”

  原主確實是個很慘的小孩。

  好在農村小孩，都很小就開始學習幹活，不至於嬌生慣養。

  雖他說得輕鬆，聽在聞人紅耳中，卻另一種感覺。

  幾年前他家被滅門，雖是慘絕人寰，但他爹娘留下的遺產，不至於讓他生活無著落，加上他年歲也比梁煜大，所以當時雖悲痛欲絕，但倒是並未吃過什麽生活上的苦頭。

  後來進了水月宮，成了宮主的幹兒子，自是更沒有在物質上有過苛刻。

  他曾一度覺得自己是世上最慘的人，這時看見這小孩早早喪了父母，卻還樂觀向上的態度，心中不禁有些動容和憐惜……

  梁煜似未看見，盯著他打量。

  聞人紅換了身粗布短打，又將濕發解了下來，正拿著布巾擦著，即使這樣樸素的著裝，白淨精致的臉蛋也生生襯出了幾分別樣嫵媚來。

  聞人紅將發擦得半幹，看見他正楞楞盯著，故意作冷臉道：“小狗蛋，再這麽盯著我看，小心我把你兩顆眼珠子挖出來……”

  梁煜聽著這恐嚇，心中想笑，但還是作出了一個孩子害怕的反應，驚恐的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紅兒姐姐好凶啊……”梁煜從指縫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嘴裏嘀咕著，“那我不看了……”

  這時火坑上鍋裏的薑湯已煮開，他連忙去倒上了一碗，放小桌上涼著。

  “小家夥害怕了？”聞人紅嘴角微揚，伸手捏著他下巴，“你之前還敢嚷嚷著讓我做你媳婦兒？不知道對方是什麽人，就敢說這樣的話，這會兒，又被我嚇住了，你這小家夥，膽子也沒多大嘛……”

  或許這世上害怕他的人太多了。

  他竟有些不希望這個小鬼也那樣怕他。

  畢竟他很久，沒聽見有人敢這樣與他說話，還讓他覺得那麽好玩。

  “娶媳婦兒重要，但小命也很重要。”梁煜抱著雙膝，拉著小凳子離他遠了點，眼神怕怕的看著他，小聲

  道：“紅兒姐姐雖然漂亮，但我也怕你要挖我的眼睛……”

  聞人紅楞了下。

  將凳子往他身邊挪了些，在他肩膀上拍了下，笑道：“我隻是嚇你的呢。你說我沒事挖你的眼珠子幹什麽，又不值錢。”

  梁煜一聽，立刻抬頭：“真的？”

  聞人紅強忍著笑點頭，果然還是小孩子，摸摸他臉道：“不過是提醒你，遇上不知底細的人，不要亂看，也不要什麽都亂說，小心禍從口出……”

  梁煜鬆了口氣，小聲辯解，“我沒亂說，就是覺得紅兒姐姐好看……因為你好看，我才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抬頭看了聞人紅幾眼，見他隻是笑。

  不由也笑了，又將桌上涼著的薑湯遞給他：“快喝了吧，暖暖身。”

  聞人紅現在不會這麽輕易生病，但還是接過喝下。

  “紅兒姐姐，你的衣服髒了，我先幫你去洗了，等幹了你再來拿回去好不好？”見他喝完薑湯，梁煜又開始找兩人下次相見的理由。

  抱著他換下的髒衣，放進了木盆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