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青臉上終於露出了笑。

  他不想讓梁煜覺得，自己一無是處，雖然差不多是這樣。

  他非要幫忙幹活，梁煜少做點事兒，倒是樂得輕鬆，也就不再勉強，自己去處理一邊的肉菜了。雖是有三四塊田，但現在還不能指望有吃的，所以這些東西都是附近的小鎮上買的。

  陌青從接過工作，就如臨大敵的盯著灶台，添一會兒柴，又轉頭盯著在切菜的梁煜，之前心裏那些煩亂不堪的情緒，突然的就平複了下來。

  隻是突然有種，就這樣與他走下去，也不錯的想法。

  就像凡人普通的夫妻一樣，男耕女織，和諧溫馨。

  這個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將陌青自己嚇了一跳。

  幸好梁煜未看他，陌青轉過頭，呆呆的盯著灶裏旺盛的火苗，心道真是受了那些小孩的影響不成？他怎麽能這樣想，他這豈不是背叛了神主，背叛了自己的感情……

  —直到梁煜做好晚餐，喊他上桌時，陌青都恍恍惚惚的。

  梁煜對他越來越頻繁的神不守舍的樣子，已經習以為常了，也不管他，自己默默的吃著飯。

  陌青卻毫無食欲，隻是盯著梁煜看。

  梁煜被他盯得也沒了胃口，放下筷，皺眉道：“有話就說。”

  “若歡……”陌青呢喃一聲，卻是突然伸手到他眉心輕撫：“不要經常皺眉……”

  梁煜臉色一變，瞪著他半秒，忽然一把打開他的手，一掌拍在桌上怒道：“別裝得很關心我的樣子！看著惡心！”

  說完甩袖去了門外。

  陌青渾身一震，臉色一下變得慘白。

  剛剛不過是不由自主的行為，沒想到竟又惹他生氣了。

  他們最近相處得越來越怪，似乎除了在床上和諧之外，其它時候不是在冷戰就是在吵架。

  陌青壓下心中難受，迅速的扒光飯，收拾好桌上碗筷清洗，隻是無論手上多忙碌，都無法讓他集中思維，腦子裏亂亂的。

  打掃完廚房和小客廳，等了很久不見人進來。

  陌青隻得出了門，便見梁煜坐在小院石磨邊的小涼椅上，正雙手搭在後頸，抬頭看著天上繁星。

  “若歡……”陌青心頭壓抑，不想兩人繼續這樣下去，所以想與他談談，他蹲了下去，看著梁煜仰望星空

  的側顏，今晚夜色很好，月明星朗，他的眼裏也倒映著繁星……

  “我們可以不吵架嗎？”陌青見他一動不動，不得不主動岀聲。

  “我們吵架過？”梁煜坐了起來，滿月下的臉神色淡淡的，“知道我在這觀察星空後，得到了什麽感想？感想就是牛郎織女的故事是不現實的，你是天上的月，我隻是個凡人，我不敢妄想吃你這天鵝肉，但不代表我這癩蛤蟆沒有自己的情緒，所以我是真的希望你盡快找到你的那位意中人，這樣我就不必整天被你有意無意的挑起肝火……”

  陌青表情一下僵住。

  下一秒，沉靜的眼眸裏也升起了火。

  他真的對梁煜說這些陰陽怪氣的話很生氣。

  “在我心裏從未看低過你，如果你還在生氣以前我負氣時說的蠢話，我向你道歉，但是若歡，我不喜歡你這樣的說話方式。”他的語氣裏帶著藏不住的焦慮，“我們，我們不能好好說話嗎？”

  “好好說話？”梁煜聽見這話，火氣也來了。

  他整天惹自己發火，他還有理是吧？

  梁煜一把揪住陌青，拉近上前，怒視著他：“你把我當成一根免費的按-摩-棒，而且是不要時就要隨時扔掉的那種……你覺得我會是什麽心情，還想要我怎麽對你？”

  陌青本是生氣，聽見這話臉上一陣發燙。

  到現在，他已聽懂梁煜嘴裏的按-摩-棒是什麽意思了。

  他的質問讓他無法回答，因為每句話都是真的，他也知道自己要求過分了，他是在拿自己都做不到的聖人的要求來要求他。

  可他就是受不了他的冷淡，他的嘲諷，他的憤怒。

  他多想回到從前，從前在白伏山上與他的日子，當初他當麵告訴了梁煜自己的心事，這大概是他做的最蠢最錯的一件事。

  可是若將他一直蒙在鼓裏，陌青又覺得，那樣對他太殘忍了。

  “村裏人都將我們當成了夫妻……”陌青壓下心裏的酸澀，手掌忍不住輕覆上梁煜的臉，輕聲道：“讓我們暫時忘記其它，在分離之前，像真正的夫妻一樣相處，好嗎？”

  這話讓梁煜眼中的怒火更甚。

  這個自私的家夥！什麽都不給他，卻什麽都想要！

  “我們珍惜剩下的時光，不要天天吵架，我不想你不高興，不想以後離開時，我在你的回憶全是糟糕的一麵，我希望我留下的紿你的是美好的東西。”這是陌青的心裏話，梁煜讓他體會了許多從前不曾有過的難過，痛苦，可給他更多的也是從來沒有過的快樂。

  所以他希望，自己給他的也是這樣。

  他天真的話，讓梁煜想笑，

  梁煜站起了身逼近他，低頭捏住陌青下巴，眯起了眸，冷冷道：“我為什麽要滿足你？你想要狗屁美好，我偏不給！我要你將來回憶起我時，全是痛苦！”

  陌青呆愕的看著他。

  看著他驚愕的樣子，梁煜微微笑了，這家夥還是太單純了，美好比起痛苦來不值一提，令他痛苦，他就會永遠記住這個人。

  “原來你這樣恨我……”陌青被他冰冷的話，刺得心裏一陣一陣疼。

  不是這樣恨他，怎會說這樣的狠話，可這一切，都是自己自找的，他這樣傷害他，卻又不放開他，他這樣恨也是該的。

  罷了，他不願意是他的事，自己總可以對他好。

  梁煜對他的話不予反應，其實恨談不上，不過是屢屢被氣到冒火罷了。

  “天晚了夜涼，回屋休息吧。”陌青決定不生他的氣，雖是因他的話心裏難受得難以自持，可是還是努力想做些什麽彌補，平息他的怒火。

  梁煜瞪了他一眼，哼了聲甩袖進了屋。

  陌青歎息一聲，心道這人雖然平常很成熟，但偶爾也會露出孩子氣的一麵呢。

  梁煜進屋拿著本小人書無聊的翻看，卻見陌青並沒跟進來，好奇的去瞥了眼，發現他在柴房裏又在燒火，不知道要幹什麽，也沒再理。

  過了些會兒，卻見陌青從裏屋拉了個大浴桶出來，開始往裏倒熱水。

  “你今天幹一天農活，身上肯定疲乏了，去泡泡熱水解解乏吧。”陌青將桶中水倒滿，上前拿走他手上的書。

  梁煜瞪著他，一臉怪異。

  不過倒沒拒絕，上前到了浴桶邊，正要解衣，陌青就搶上前來幫他寬衣，梁煜眼神更怪異的看來，陌青也不說話，隻是默默的為他寬衣。

  梁煜蹙著眉頭，腿一胯進了熱氣騰騰的大浴桶裏。

  泡了兩三分鍾，果然覺得很是舒服。

  “要不要香胰子？”陌青拿了過來，梁煜斜睨他一眼還是不開口，想看看這人到底要幹嘛。

  見他不說話，陌青便拿著胰子在蹲在桶邊，從水裏撩了些水往他背上，然後輕輕擦試著，梁煜這會兒終於看明白了，這人是把自己當小廝。

  陌青先是幫他搓著背，一開始梁煜還沒什麽感覺，隻是閉著眼睛舒服的泡著熱水，等他手掌滑到胸膛時，梁煜臉色微變，一下睜開了眼。

  “是不是力道重了？”陌青見他瞪著自己，輕聲一問。

  要不是知道他是怎麽個人，梁煜會以為這人是在故意勾引自己。

  他嘴角一挑，笑道：“要幫忙洗澡，外麵怎麽方便，不如一起進來吧……”

  說完手抓著陌青，手上用力一提就將人拽了進來。

  陌青驚呼一聲，噗囁翻進了水裏，掙紮想從裏麵爬起來，連嗆了好幾口水，想抓住些什麽，卻因梁煜胸膛上沾著許多小泡泡，剛起來就滑了下去，重重的摔進了梁煜懷裏。

  “若歡……”陌青狼狽的抬頭，伸手撩開臉上沾著的濕發，想叫他不要頑皮，卻對上梁煜燃燒著火焰的雙眸，那焰火與怒火分明不同。

  陌青心髒砰砰直跳，隻覺自己要沉溺在他的眼神之中。

  明明直覺感到很危險，就像隻掉進蛛網的小蟲子，卻竟連掙紮的念頭都沒有，隻是被蠱惑著靠近，就像蟲子，天生會被光所吸引。

  “若歡……”陌青低低呢喃一聲，說話間已不由自主的貼上來吻住了梁煜。

  明明隻是想在生活上多照顧他，怎麽變成主動為他獻身呢……

  陌青承受著來自少年，在熱水裏暴風驟雨的索取，唯一的一絲清明裏，反複在思考著這個問題，到最後，他隻能想大概是自己意誌不堅，總是受不住梁煜罌粟般的誘惑吧。

  梁煜不肯在語言上正麵回應他，但是在行為上，總是無法抗拒，陌青也漸漸發覺這點，所以他便改變了作風，少說多做。

  生活上像妻子一樣，盡力體貼的照顧他。

  雖然這讓他修煉的時間大大的減少。

  但是這讓他覺得很快樂。

  尤其雖然梁煜嘴上不說，但是明顯情緒比之前好了許多，不會動不動因他生氣，陌青便知道，其實他是喜歡他這樣對他的的。

  陌青便希望，這樣平靜溫馨的生活一直持續下去不要改變就好。

  最近兩天春雨頻下，好容易放晴。

  梁煜聽村民說隔壁的一些村人種了些茶園，於是想去摘些春茶回來炒著喝。

  陌青平常不愛出門，但今日見梁煜要去外村，便也想跟著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