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讓人不省心
作者:花卷不投降      更新:2020-08-11 08:18      字數:3691
  吳徵在洲際酒店的客房裏吃了碗三十塊錢一桶的泡麵,心裏覺得自己真是非常奢侈, 他沒告訴江珩自己在樓上開了房, 想把這當成一個驚喜。

  吃泡麵這個事情倒不是虧待自己, 純是因為吳徵沒什麽胃口, 也懶得動。

  不知道為什麽,這頓酒開始之後, 吳徵一直有點心神不寧的感覺。酒場如戰場, 這話從來都不隻是說說而已。

  江珩沒給吳徵發消息, 這在吳徵意料之中, 那種場合,除了端酒杯就是握手,不可能騰出手來發消息的。

  九點多, 差不多十點的時候,吳徵終於接到江珩的電話。

  他迫切地按下接聽鍵, 聽筒裏傳來將話語聲撕裂的風聲,然後吳徵聽到江珩在電話裏說:“喂, 徵徵, 來接我。”

  吳徵愣了一下。

  江珩的聲音聽起來除了被老北風吹碎了以外沒有什麽異樣, 但直覺告訴吳徵事情不是這麽簡單, 比如他覺得,江珩不會在這種場合下叫他徵徵, 這是個隻有在完全放鬆的時候才會出現在江珩口中的稱呼。

  “稍等,我現在下樓。”吳徵說。

  “好。”江珩笑了一聲,掛了電話。

  吳徵裹上外套, 急匆匆衝出客房坐電梯,心裏的異樣感越發強烈。

  他剛才一著急,直接說了“下樓”,可江珩像是完全沒覺得有問題一樣,答應著說“好”,他可沒告訴江珩自己在洲際酒店開了房間。

  還有江珩那聲笑。

  吳徵有點不安。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一樓,吳徵急火火衝出電梯門,蹬蹬蹬地跑過大堂,也管不了別人目光了,接著他衝出酒店大門,寒冷的月光下他看到街邊的景象,心裏猛地一抽。

  江珩孤零零站在路邊,路燈下顯得格外單薄,影子被拉長成淒清的一線。

  他不知道在看哪兒,神情顯得很空。

  最重要的是這麽冷的天氣,十二月下旬,江珩居然連外套都沒有穿,風明明在掀動他的頭發和衣擺,他帶了羽絨服,卻像是一點感覺不到冷一樣拿在手裏。

  吳徵一下就急了,三步並作兩步衝向江珩,喊了聲:“江哥!”

  江珩身子晃了下,回過頭來,目光中帶著吳徵從未見過的散漫神情,他的眼神遊離了半秒,才終於定在吳徵身上,笑了笑喊他:“徵徵,你來啦。”

  ……

  這是醉成什麽樣了啊。

  吳徵又急又氣,又心疼,他衝到江珩身邊,扶住他胳膊,江珩身上撲鼻而來的濃重酒氣他都懶得去管了,劈手奪下江珩手上拿著的羽絨服,江珩也毫不掙紮。

  吳徵把羽絨服給江珩披在身上,江珩這才嘟噥著說:“不想穿這個……很熱。”

  接著他竟然試圖把羽絨服脫下來,吳徵感覺自己就要炸毛了,強忍著才能不讓自己喊出來,但語氣還是有些生硬:“好好穿著。”

  江珩原本在動手脫羽絨服的動作因為這句話定格了,接著他又笑了笑,然後說:“好,我聽徵徵的。”

  聽徵徵的。

  吳徵覺得自己心裏簡直要炸開了,聽我的為什麽還要喝這麽多酒。

  但跟一個喝多的人講道理是不可能的,更不應該在深更半夜刮著老北風的街上講道理,吳徵管不了那麽多了,抓起江珩的手,把他往洲際酒店裏帶。

  江珩手很熱,熱的燙人。

  平時吳徵都很喜歡這種被江珩體溫燒/灼的感覺,讓他感覺到這個人對自己的鍾情,可這次的情況顯然不一樣,這次燒沸江珩血液的東西是酒,因此江珩手心的溫度燙得吳徵很難過。

  “徵徵,你走錯了,我們不是回家嗎?”江珩說。

  “跟著我就行了。”吳徵說。

  “好。”江珩笑著說。

  他說醉話的時候好像也是清醒的,可從稱呼到用詞,隻要稍微了解他就會發現他現在根本已經醉得顛倒,第二天起來,現在的場麵估計他全都會忘卻。

  吳徵有點想哭,當然,這隻是一種想法,沒有到會真哭出來的程度。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因為江珩喝了這麽多酒而想哭,還是因為他在醉到失態時依然對自己這樣親熱而想哭。

  因為小時候吳徵曾見過他爸喝多了酒的樣子,一向脾氣不錯很和氣的父親,喝多酒的那晚像變了個人,對他,對哥哥姐姐,甚至對向來恩愛的母親都沒有個好臉。並不是很過分的程度,但吳徵玻璃心,他接受不了,進而對所有醉酒事件都很抵觸。

  吳徵短暫的出神被突然緊握住他手心的一抹滾燙打斷,他訝然地轉頭,在羽絨服和羽絨服相連的袖子裏,江珩緊緊攥住了他手。

  渾然罔顧這是在街上,在走向洲際酒店,而且酒店裏還有客人和服務生。

  “徵徵,你不高興了嗎?”江珩問,“你臉色不太對。”

  吳徵強行擠出一個笑容:“沒有,你想多了。”

  “真的嗎?”江珩表現出與他清醒時完全不同的刨根問底。

  吳徵發現喝多了酒時,他的眼睛顯得很亮,像是那雙漆黑的眼眸中都盛滿會讓人醉倒的陳年佳釀。

  “當然是真的。”吳徵說,盡量不讓自己流露出心虛,他知道江珩是個多懂察言觀色的人。雖然喝多酒會變得遲鈍,但也不容小覷。

  江珩又開始笑,是那種散散漫漫,沒有什麽焦點的笑容:“好,徵徵沒有不高興就好。”

  吳徵咬了咬牙,拉著江珩繼續往酒店走。

  五星級酒店的服務生都受過良好的訓練,門童為兩人開門時,既沒有多看他們一眼,也沒有刻意避諱,兩個人手牽手走過大堂的時候,偶有客人看過來,但隨後又各自專注於自己的事務。

  吳徵也沒有心情在乎旁人的目光,他唯一想的是大堂裏麵暖和多了,這樣江珩感冒的概率降低了一點。

  就在快走到電梯間的時候,江珩忽然猛拽了一把吳徵的手,吳徵站定回頭問他:“怎麽了?”

  江珩卻沒回答,蹙著眉,空著的手捂著胸口,吳徵怔了下,江珩艱難地說了句“想吐”,吳徵趕緊拉著他往洗手間跑,好在一樓的公用洗手間就在電梯旁邊。

  江珩一把甩開吳徵的手衝進洗手間,吳徵想跟進去,江珩卻做了個很明顯的,把他往外推的動作,吳徵也就明白,江珩是不想讓自己跟著,不想自己看到他的醜態。

  那就不跟著。

  吳徵靠在洗手間外麵的牆壁,身邊是一張高腳半月幾,上麵是一隻鏤空花瓶,裏麵很有藝術感地插著一叢雅致的插花。

  對麵是玲瓏剔透的裝飾牆,波浪般的水晶紋飾,點綴著星星燈光,大堂裏響著輕柔舒緩的音樂,能讓人忘卻一切負麵情緒,鼻端還聞到淡淡香料的氣味,同樣毫無侵略性,清甜淡雅。

  所有的元素都讓人舒緩,也極具遮蓋力。不知道的人絕不會想到,此刻洗手間的某個隔間裏,正有人醉到抱著馬桶,吐得昏天黑地。

  吳徵仰起頭閉上眼睛,讓後腦靠在牆上,就連牆壁都不是冷的,甚至可以說稍稍帶著暖意,他想讓紛亂的思緒靜下來,卻越來越亂。

  世間的悲歡從來不能共通。就像隻有一牆之隔,吳徵卻不能明白為什麽江珩還是要喝到爛醉,也沒辦法感同身受江珩醉酒後的不適;就像江珩同樣感受不到他現在的難過與煎熬,隻會看著他露出很好看也很讓人揪心的笑。

  大概有七到八分鍾,洗手間裏終於傳來水龍頭放水的聲音,又稍微過了一會兒,江珩走出來。

  他的眼睛還是很亮,膚色稍稍有一點點紅,不了解情況的人看了隻會覺得他是正常的皮膚紅潤,可是江珩走近過來時還是帶著那個讓吳徵難過的笑容,而且在暖和的環境下,江珩身上的酒氣更重,重到如果他是別人,吳徵會敬而遠之的地步。

  江珩走路有點晃,一直壓著的酒意正在慢慢發散出來。

  吳徵撈起他的胳膊,心裏難過有之生氣也有之,不想多說話,拉著江珩進了電梯,江珩茫然地環顧了一番:“徵徵,我們要上樓嗎?”

  “對。”吳徵說完這個單字,自己都覺得自己語氣太生硬了,於是勉強著又補了一句,“你喝那麽多,不要跑那麽遠回去,今晚在這邊休息一下。”

  “哦。”江珩笑容滿麵地點頭,他接著仰頭看了會兒電梯頂上的花紋,說,“徵徵對我真好。”

  吳徵笑了笑,沒答話,平常的環境下江珩這麽一句話就夠讓他麵紅耳赤了,但現在情況不一樣,現在是他攙著江珩。

  他開的房間在很高層,電梯爬升的速度並不慢,但也得要一會兒,短短的時間裏江珩已經從站著變成站不住,搭著吳徵的胳膊靠在他肩上,完全靠電梯的牆壁還有吳徵摟著他,整個人才不至於像一攤泥似的滑倒在地。

  他喝酒真的很不上臉,可越是這樣越讓吳徵注意到現在的他與清醒時的細微差別,進而難過。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吳徵架著江珩出門,終於有了點攙著醉漢的樣子。

  客房區域,走廊的燈光很幽暗,濃鬱的酒氣在吳徵鼻端繚繞,是一種很容易讓人有點鬱悶的情境,他拉著江珩進了客房門,開的是個套房,江珩看到寬敞的房間,“哇”了一聲。

  吳徵想扶江珩到床上坐下,可是拉著江珩到了床邊,他竟然腿軟得怎麽都上不去,最後扶著床,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骨頭一樣,軟綿綿地坐到了地上,背靠著床板。

  這樣萎靡不振的樣子終於戳痛了吳徵,而且現在是在私人空間裏,也不用顧忌太多了,吳徵跟著在江珩身邊坐下來,伸手摟住他。

  江珩就像個玩偶似的,他一摟就倒在他身上,渾身燙得嚇人,江珩回手摟他,手也軟綿綿的,沒力氣。

  “為什麽要喝那麽多酒啊?”吳徵難過地問,“不是答應我少喝點嗎?”

  “對不起。”江珩說,“我想拿合作。多喝一點,對麵領導比較高興。”

  就知道。又是為了工作拚的命都不要。

  吳徵一陣火上來,語氣都衝了不少:“九院又不是你們家的,你至於為了給九院掙幾個合作拚成這樣?”

  江珩稍微搖了下頭,然後像是因為這個動作又暈了,整個人軟在吳徵懷裏,頭枕在吳徵肩上,口齒不清地說,“我不拚怎麽升職,不升職……怎麽配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