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瑾瑜和季霜輕裝來看演唱會這天，遠遠看到館前門庭若市，一票難求的場景，他才恍惚意識到，祁嵐如今也不是當初那個祁嵐了。

  他們從貴賓通道進去停了車，有個場務領著他們先去休息室等候。那場務一邊帶路一邊偷瞄季霜，喬瑾瑜不由好笑。

  場務見他笑自己也不好意思，找話說道：“喬先生來的真早呢。要、要喝咖啡或者茶之類的嗎？”

  喬瑾瑜說：“不用了，祁嵐在嗎？”

  場務說：“祁哥在換服裝了，正式開始還有半個小時，現在有樂隊在熱場了，兩位要是無聊……”

  喬瑾瑜連忙道：“沒事，我們在這等會兒就行，你去忙其他的吧。”

  場務把兩人送到貼著喬瑾瑜名字的單獨的休息室，給倒了茶後又看了季霜好幾眼才走。

  她一走，喬瑾瑜就不停戳季霜：“哎，看到沒，一定又是你迷妹。”

  季霜卻好似真沒注意到：“是麽。”

  他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又站在門口看了看其他貴賓室貼的名字，若有所思道：“這個祁嵐，對你倒是很特別，我怎麽記得你們倆交情不深？”

  喬瑾瑜揚起下巴拍拍胸脯：“我們這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懂嗎。”

  “哦？”季霜勾起嘴角，一步一步朝喬瑾瑜走來。喬瑾瑜見他那雙狐狸一樣眯起的眼睛就覺來者不善，忙要起身，卻被一把按回椅子裏。季霜俯身撐著椅背，臉貼近到呼吸可聞，“淡如水啊。說說看，你還有多少這樣的君子之交？”

  “沒有了沒有了！”喬瑾瑜往後仰了仰，“你別亂吃飛醋，小的對你之心還不夠日月可鑒麽，季霜大大！”

  他退一寸，季霜往前兩寸，退無可退之時，輕輕咬了下他鼻尖。又用唇貼著他的鬢角一下下廝磨。

  喬瑾瑜羞惱不已，發現每次自己都是被調戲的那個，忽然抓住季霜的肩一個翻轉，霎時兩人位置對調，季霜被按進了椅子裏，而喬瑾瑜笑了笑，忽然單膝跪在他身前，執起一隻手，緩慢而優雅地落下一吻。

  笑盈盈抬起頭，正琢磨著說些啥叫季霜也臉紅心跳的話，整個人卻猛地被拽起來，重心失控，撲進了他懷裏，跨坐在了季霜腿上。

  季霜按著他的腰，狠狠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低聲道：“你這是在邀請我……把你就地□□啊。”

  許是季霜的聲音太過危險，喬瑾瑜真懷疑他會如實做些什麽，趕緊掙紮起來，推開他起身道：“別別，你搞清楚這是哪啊！”

  季霜順勢跟著起身，手仍緊緊扣著腰不放，湊過去在他唇角小啄了一下。

  然而這一下卻驟然讓喬瑾瑜身體僵硬，反應巨大的猛推開了他，轉頭看向門口。

  不小心踢到垃圾桶發出聲音的祁嵐：“……”

  喬瑾瑜鬆了一口氣。

  還好是祁嵐，知道就知道了，信得過。

  突然想起自己剛才的反應好像有點過於緊張害怕，忙去看季霜。季霜正望著祁嵐，在外人前素來嚴峻的麵容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祁嵐也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轉而對喬瑾瑜吹了聲口哨：“姓喬的，好久不見。”

  喬瑾瑜嗯了一聲，顧左右而言他：“快、快開始了沒？”

  祁嵐指了指門框上方牆上的表：“自己看咯。”

  是快開始了。

  季霜忽然道：“我先過去了，你們聊。”

  祁嵐一側身把路讓出來，也不打招呼，就好笑地看著喬瑾瑜。

  喬瑾瑜隱隱覺得季霜有些不高興，卻一時沒抓住使他不快的那個點。

  祁嵐倚在門上，懶懶道：“你這個人還真是矛盾，明明最不受旁人風語影響的一個人，偏偏這種時候在意的要死，人家季霜都沒你這麽小心翼翼。”

  祁嵐既然挑明，喬瑾瑜也就直說了：“小心點總沒錯吧。尤其這些場合，周圍都是圈子裏的人啊。又不是所有新聞他都壓的住。說的好像你勸我們公開一樣，再說你怎麽知道他不在意。”

  他的語氣有點不悅，大概因為祁嵐說的太理所當然，而自己又有那麽多那麽多的顧慮。

  “他有那個實力不在意咯。”祁嵐悠悠道，“他要在意，也是在意會影響你的事業發展。”

  祁嵐想了想又說：“不過季霜手上資源那麽多，國外的也不少。你想演戲，他有的是辦法讓你繼續演。”

  ——但是你的態度讓他覺得自己多見不得光似的。

  喬瑾瑜聽出了祁嵐的潛台詞。

  這種事，本應該兩人早就商量好，達成一致的。季霜其實無所謂，可以前喬瑾瑜因為沒有立足，不想因為這個放棄很多機會，後來因為怕給身邊人帶來影響，給現在的劇組造成損失，或許季霜生氣，也是因為他總考慮別人太多……

  可是又不能不考慮……

  他兀自囁嚅著，祁嵐卻聳了聳肩：“算了，是你們自己的事，我管不著。”

  喬瑾瑜回到季霜身邊時，演唱會也開始了。

  第一首歌就是祁嵐的成名曲，快旋律中唱跳，重金屬繚繞在會場上方，全場氣氛一度嗨到爆。

  喬瑾瑜拽了拽季霜袖子，示意他側耳過來，問道：“你生氣了？”

  季霜說：“沒有。”

  卻目不斜視看著演唱舞台，麵上沒多餘的表情。

  “……還說沒有。”喬瑾瑜把手中的熒光棒在他眼前揮來揮去以示不滿。

  季霜無奈撥開他的手，轉頭來看他，說：“真沒有。你有你的考量，是我剛才考慮不周，已經不氣了，乖。”

  “那意思就是真的有生氣哦。”喬瑾瑜低聲嘟囔了一句，季霜沒聽見。

  一陣電吉他的聲音如狂怒的江濤傾瀉而出，響徹空中，粉絲跟著到來的□□旋律吼唱尖叫起來，分貝直衝天際。

  季霜下意識擋了一下耳朵，手卻被人撥下來，喬瑾瑜在這場狂歡的掩護下於他耳邊大喊：“我愛你——”

  季霜愣了一下，隨即溫柔笑起來，喊道：“我知道——”

  喬瑾瑜繼續喊：“知道也要說——”

  季霜揉了揉他的頭，附唇過去說：“嗯，我也愛你。”

  演唱會持續了兩個半小時，一直到10點半才散場。祁嵐人連影子都找不到了，這次請喬瑾瑜來看演唱會，仿佛真的就如電話裏所說，想聽就來聽，沒別的。

  可能是受到現場氣氛影響，喬瑾瑜人還亢奮著，甚至周圍明明安靜下來也還能聽見歌的旋律，聽見現場粉絲的呐喊。

  見他上了車都不安分，季霜便提議去附近一個海灣廣場溜一圈，吹吹海風。喬瑾瑜擊掌說：“好啊！不知道有沒有遊艇坐啊。”

  季霜說：“有那種觀光遊輪，等我們過去應該已經歇業了。”

  喬瑾瑜立馬垂頭喪氣：“是有多遠啊。”卻又立即坐起來，“多遠都去！”

  上了高速路喬瑾瑜一個勁鼓舞季霜把碼速開大，開了窗笑喊道：“像不像私奔啊！”

  季霜無奈看他一眼：“今天怎麽了，這麽興奮。”

  “高興嘛！”要不是季霜在開車，喬瑾瑜真想撲過去抱著他晃幾下。

  喝多酒都沒有這麽醉過，真的是不知為什麽就興奮的停不下來。可能是因為目睹了祁嵐的成功，亦想到昔日的自己，感慨良多。

  兩人把車開到海灘外圍，步行到了廣場。此時已經臨近12點，卻是人最多的時刻。這裏的夜景非常美，星河爛漫，映照著底下深藍的海水，夜闌風靜，隔著海河遙望對麵燈紅酒綠的建築，才會有片刻為這個城市的高樓廣廈而著迷的心情，仿佛汲汲營營，也是為了眼前如此良辰，這般美景。

  喬瑾瑜和季霜就如同這裏每一個平凡的市民，隨心所欲漫步其中，就算風吹來時迎著跑兩步，張開雙臂喊一聲，也不會有人投來過多目光和關注。

  季霜被他的心情影響，也跟著整個人都放鬆了。

  午夜的鍾聲響起，高架橋驟然也亮起千盞白燈，遠看猶如對應的星辰，在夜空中閃爍。

  喬瑾瑜拉著季霜坐在海河邊，黏住他半邊手臂，枕著肩膀，輕聲道：“喂，下次來坐船好不。”

  季霜眼裏都是笑意：“嗯。”

  喬瑾瑜用頭發蹭季霜的脖子，讓他終於癢到忍不住拍他的頭叫他老實點，才伏在他肩上悶聲笑起來：“好開心啊。”

  替朋友的今天開心，替自己的今天開心。

  季霜摟著他的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傻樣。”

  “是挺傻的。”那笑聲一下一下，莫名有點變調。

  “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表演麽。”喬瑾瑜忽然說。臉仍然埋在季霜肩上。季霜偏頭挨了他一下，示意他接著說。

  “以前吧，活得很自卑懦弱，很沒有自我，很封閉，也很……不幸福。”喬瑾瑜的聲音還是悶悶的，不知道是不是著涼了，帶了些鼻音，“隻有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別人的故事裏，以另外一個麵目存在於另外的時空，才能相信這樣可以活下去。”

  季霜的手緊了緊，一下一下撫摸著他，似無聲的安慰。

  喬瑾瑜深吸了一口氣，接著道：“說來也奇怪，明明我那麽內向膽小，可是一旦穿上戲服站在舞台上，感覺就很不一樣，就，很開心，不管下麵有沒有人，有多少人。但是人越多我越不怕，越開心。”

  “我還一度以為自己是不是表演型人格，我媽聽了嘲笑我說‘自閉症還差不多吧’。”喬瑾瑜笑了笑，偷偷在季霜肩膀上蹭了一下眼角。

  “我和你演了這麽多對手戲，你這個人啊，真是老天賞飯吃，明明什麽都沒學過，卻演什麽像什麽，入戲快，出戲更快。上一秒還能對著我溫聲笑語，下一秒轉身就走看都不看我一眼。”他說的是《長安有雪》的時候。

  季霜大概想辯駁什麽，身體動了動，卻被喬瑾瑜預料到似的按了下嘴唇。

  “你把戲裏的我和戲外的我分的這樣清。”

  “可是我卻……漸漸變了。變得，不希望你分得那麽清，我暗暗地想，要是我演的像一點，再一點，你能不能就把我當成他，也對我，好一點，再好一點。”

  喬瑾瑜推著季霜的下巴不許他低頭看自己，可是顫抖的聲線已經出賣了他。

  季霜隻能把人摟的緊一些，再緊一些。仿佛要揉進骨肉。

  “那天在機場你說，你不是江繹，我也不是林少樓。你說的對。我不是演過的那些角色裏麵的任何一個人，我沒辦法把自己的人生當成他們過活，因為我活生生行走在這個世間，和來來去去的人產生各種各樣的聯係。”

  “你看，今晚的星星，月亮，今晚的海河……”喬瑾瑜吸了吸鼻子道，“看著他們的人，牽著你的手的人，是我，我的人生，也是有點痕跡，有些意義的，對吧？”

  季霜鼓勵而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

  “什麽時候開始，我已經不再想變成其他人了，好的壞的，都是我自己的。”

  “我是喬瑾瑜啊……”

  “深愛著此時此刻，深愛著身邊這個人，也被他深愛著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