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海生平時是出了名的嚴厲，不過也許因為老朋友在的緣故，這回他倒顯得慷慨，拍了拍喬瑾瑜的肩道：“沒事，放鬆點，自然點。”

  他沉吟了一會兒，拿過劇本，輕車熟路翻到被折過的某頁，上麵拿各色的記號筆畫畫寫寫添了一堆東西，他指了指其中一段：“等會再試試這幕。”

  喬瑾瑜趕忙接過來看，雖然被畫的有些麵目全非，但太過熟悉劇本的他立即辨認出這是哪一段，立刻應道：“好的。”

  詹海生伸手點了點副導，剛想開口，突然頓了一下，眼神轉了個彎，落到了旁邊的人身上：“哎，正好，季霜，這不是你長娛的師弟麽，要不你待會兒和他搭下戲？”看得出副導剛才著實影響到喬瑾瑜正常發揮了，當時阮澄試鏡時是跟定好的女主本人搭的，公平起見也不能太苛待另一位候選人。他從喬瑾瑜手中取回劇本，點了下某處的一個人名：“這個人。沒台詞，就站著。”

  季霜瞟了一眼，看名字就知道是女主。

  旁邊的助理適時奉承了一句：“就算有一整頁台詞，聽說季影帝背台詞背的可快了，過目不忘，肯定也沒問題。”

  季霜客氣笑道：“哪有那麽厲害。”

  這時候喬瑾瑜才反應過來導演旁邊坐著的是誰，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道：“季，季霜？你怎麽、在，在這兒呢？”

  他每次一緊張就容易結巴，稍稍調戲一下，還容易臉紅。季霜覺得可愛極了，接過劇本，眨眨眼，故意朝喬瑾瑜笑地陽光燦爛：“特意來看你啊。”

  喬瑾瑜不出意外的紅了臉。

  導演和助理們都笑起來。在他們聽起來季霜隻是隨和的和自家師弟開了個小玩笑，雖說他們兩人合作過不少作品了，在片場時傳言關係很好，但後來也沒什麽風影了。大概也就是在媒體麵前和和氣氣，賺個熱度。

  季霜開始低頭看劇本。

  喬瑾瑜在家時也會請教他關於演戲方麵的問題，有空他便陪他對對戲，這一段還真有點印象。

  詹海生和一邊的副導指著方才的錄像探討起來。因為有旁人在，喬瑾瑜一時沒和季霜說話，隻默默不語的低頭喝水。

  導演助理突然發現這邊隻有季霜手中那一個劇本，顯然有大段動作和台詞的男主角比隻是站著話也不說的女主角更需要看劇本，但季霜好像沒意識到喬瑾瑜沒有劇本……喬瑾瑜看起來又一副不太好意思開口的模樣。

  可是季霜不是來試鏡的，隻是臨時應了導演的話來幫忙搭戲，如果沒有劇本豈不是也很尷尬，說不定會生氣。助理原地糾結了半天，還是出聲打斷了季霜：“咳，季老師，那個……劇本……”

  “嗯？”季霜抬起頭，見對方欲言又止，適當的表示了一下疑惑。助理無聲的看了看喬瑾瑜，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劇本。

  “哦，”季霜反應過來，然而手上卻沒有任何表示，隻是拿起杯子抿了口水，仍握著劇本，低下頭繼續看，一邊非常自然地說道，“沒事，這幕他早都背下來了。”

  喬瑾瑜也抬起頭，看了看助理，明白過來對方剛才想說什麽，感激地衝之一笑：“嗯，是的。”

  助理：“……”感覺哪裏不太對。

  第二次試鏡很快開始。

  這一幕講的是女主角被同伴陷害，身份暴露，據點也被日本軍官包圍，其他人在她的掩護下已經逃走，她一個人留下來一心赴死。男主角得知消息也趕了過來。

  兩個人進入場中，很快入了戲中情境。

  季霜站在一方小台子上，對圍攏上來的敵人視而不見，一雙眼死死盯住喬瑾瑜，表情堅韌而不屈，但微微顫抖的嘴唇卻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那表情仿佛在說，你贏了，開心嗎？

  導演小聲令攝影師把鏡頭拉近，觀摩季霜影帝級別的演技，內心一邊讚歎一邊想，這個部分回頭得給女主角觀摩觀摩，能模仿到這個眼神的十分之一也不錯了。

  喬瑾瑜逆光站在門口，無聲與之對視。

  “您怎麽過來了？”副導演這次充當的是一位日本上將。依然麵無表情，語無聲調。他說完看了看季霜，又望回來，皺眉道，“奉勸您不要多管閑事。”

  隨即打了一個手勢，手下們立即提槍對準了台上那人。

  “慢著。”

  喬瑾瑜終於邁出了腿，跨了進來，緩慢地朝著小台子的方向走去。

  “你……”上將此時應該是暗中有怒氣，但又隱忍不好發作的樣子，雖然表演者麵癱，好歹台詞無誤，“你可別忘了，你是帝國的軍人！”

  喬瑾瑜的步子頓了一下。上將隱隱鬆了口氣。卻見他抬手取下了家族象征榮耀的勳章，再度堅定的往前走去。

  啪嗒，勳章掉在了地上。然後，他脫下軍帽，褪去外衣，一件件扔在地上，就這麽堅定而緩慢的一步一步來到舞台中央，季霜麵前。

  他的手按在腰間的刀上，下一刻，驟然拔出，轉身，橫在身後人在麵前。一字一句道：“現在，不是了。”

  副導被他眼中的氣勢嚇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鼓了鼓掌：“這次不錯。演的很好。”

  喬瑾瑜身上的氣勢一瞬間就沒了，揪了揪耳後的頭發，露出一個蠻害羞的笑。

  肩膀突然被人從後麵摟住，季霜湊了過來，在他耳邊輕聲道：“瑾瑜剛才好誘人。”

  喬瑾瑜耳朵唰的一下燒起來。轉頭瞪了他一眼，小聲埋怨：“你確定沒用錯詞？我可不記得有那樣演。”

  季霜笑著舔了下唇。

  不遠處不小心看見這一幕的工作人員默默擦了擦鼻血。

  詹海生這時也走了過來，道：“小喬這次表演的比上一個好，很到位，嗯？你們說什麽呢？臉都紅了？”

  季霜笑笑：“沒什麽，瑾瑜臉皮薄，不禁誇。”

  詹海生聞言笑道：“紅成這樣還這麽容易害羞的小演員，還真是不多見啊哈哈哈。”

  “詹導哪裏的話……”

  喬瑾瑜謙虛的態度也讓詹海生挺滿意的，他忽然想起什麽，望向門口，隻見之前阮澄所在的位置不知何時已經空無一人了。

  剛才的表演的確可圈可點，令人驚喜，詹海生幾乎立即在心裏有了決定，阮澄這大概也是知難而退了。他也沒太在意，當場向喬瑾瑜表示：“有時間的話咱們談談合同吧。其實和你經紀人差不多溝通好了。”

  喬瑾瑜聽出話外之音，高興道：“這個是我經紀人做主，您通知我進組時間就好。”

  三個人客套了幾句，喬瑾瑜和季霜一同出了試鏡室，因為順利拿下這個角色，喬瑾瑜顯得挺開心興奮的，左看右看沒什麽人，牽住季霜的手，看起來準備湊過去親他，突然又想起樓層裏有監控，人都湊到跟前了，又縮了回去。

  季霜看出他的動作，也是一陣心癢，長臂一伸把人撈進了懷裏。喬瑾瑜生怕這家夥做出什麽出格行為，趕緊推了他一把，小聲說：“回車上再說啦。”

  季霜不滿地在他腰側捏一了把，喬瑾瑜見正好走到大廈正廳的窗邊，外麵陽光大好，於是勾住季霜的脖子拿出手機，笑道：“光線真好，來留一張。”

  擺好一張笑臉，按下紅鍵的瞬間，季霜忽然偏過頭吻在了喬瑾瑜臉頰。哢擦，定格了日光下盛大的溫柔，和單純的錯愕。

  喬瑾瑜不輕不重往季霜胸口捶了一拳，赧然中帶著一絲小欣喜，嘴上卻抱怨道：“老不正經，好好照啊，我發給你的迷妹們看。”不然天天在他的微博底下叫嚷不停。

  季霜抿唇笑而不語，再次配合地看向鏡頭。

  哢擦。

  明明改變了動作，為什麽看起來還是那麽滿溢著粉紅，一定是這裏陽光太暖了，顯得萬年冰山都柔和起來。

  喬瑾瑜盯著照片看了老半天，有些做賊心虛地說：“欸，會不會靠的近了些，顯得太親密了……要不再重來一張吧……”

  季霜揉了揉他的頭發：“我看很好。”

  於是微博還是發出去了：

  喬瑾瑜V：試鏡順利，期待我的新電影吧，還有他的[圖片]

  粉絲1：比起你們倆各自的新電影，更期待你們倆一起來個新電影[二哈]

  粉絲2：手！手！手放哪裏！

  粉絲3：啊啊啊啊啊我季！！！笑得好溫柔是我的錯覺吧！！果然隻有個小瑾瑜在一起才會有這樣的畫風！！

  發出的時候突然想到，自己這個說話會不會又被有心人蓋章成挑釁阮澄之類的，但還好自己微博底下的粉絲仿佛都是他的季霜的粉，似乎完全不在意電影的消息，隻有一部分人提了幾嘴，剩下的關注點全在照片上。粉絲每天都在替他們操心何時在一起，儼然開明家長的架勢，真不知道是喜是憂。

  粉絲可以把真實當玩笑，他卻不敢把玩笑當真。不想給季霜帶來未知的麻煩。

  喬瑾瑜隨便翻了兩下評論，心裏還想著青玉案的事。兩人一起走到電梯跟前，他推了季霜一把，說：“你先下去等我，我去趟洗手間。”

  季霜“嗯”了一聲，卻跟了過來。喬瑾瑜無奈：“你先去車上啦，把空調打開冷一冷。”

  季霜才終於進了電梯。

  喬瑾瑜再次點進青玉案的微博，發現剛才這個賬號又新發了一條微博，定位是在B城某家咖啡館。還有配圖。

  青玉案V：享受下午茶中~你們總催我發皂片，好嘛，給你們看看好了。一直以來江湖上都有傳言我其實是某某明星的小號，我隻想說，別給我那麽多戲。這麽傳可能是見過我的朋友覺得我和他長的有點像，但我從沒有引導過這種話題，其他的你們自己判斷吧。今晚八點不見不散哦~[圖片]

  點開大圖，喬瑾瑜恍惚了一下，圖片上這個人的側臉，看上去真的和他有那麽七八分相似，就連穿著打扮風格也相似，有一瞬間他差點以為是韋譽用了他的舊圖。

  他說的話似乎內涵極了，都可以猜到粉絲怎麽說。

  果然。

  底下先是一批尖叫爆照了的，然後就是有人指出他和喬瑾瑜長得像的，但立即又有喬黑出來罵戰的，緊接著就有青玉案的資深粉站出來，哭訴他家大大本來是個多麽低調的人，有些三線八流的小明星想蹭熱度想火，火了以後粉絲還反戈一擊顛倒是非……

  喬瑾瑜感覺十分頭疼。

  一來發愁這個拿著他的號行騙的人，二來他最怕的就是自己的粉吵架，兩邊明明都是自己的粉……卻一直水火不容。韋譽這麽說，等於添柴加薪了。

  此時他喬瑾瑜的賬號底下肯定也有一批人過來噴，以前他覺得罵來罵去反正罵的都是他……沒有波及到別人，也就無所謂了。但現在被有心人欺騙，實在很生氣。

  他大概猜到韋譽的目的，畢竟利益顯而易見。但他不知道夏長樂的目的，怎麽猜也不明白。他再次給韋譽發了幾條私信過去，先前的顯示了已讀，但沒有回音。

  翻出通訊錄，再次撥通夏長樂的電話。

  無人接聽。

  喬瑾瑜皺了皺眉。擔心季霜在下麵等急了，隻好先回去再說。

  他走到洗手間門口，剛一進去，就被裏麵煙霧繚繞的氣味給嗆到，掩鼻咳了幾聲。再一抬頭，發現那個吞雲吐霧的男人眯著眼靠在洗手台邊，神情萎頓低迷。

  “阮……澄？”

  和過去所認知的阮澄氣場截然相反的眼前這個人，從煙霧中抬起頭，盯了喬瑾瑜片刻，忽然低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