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瑾瑜停下拳頭回身一看，是Andrew。

  Andrew看架勢是認識高鵬的，他匆匆跑過來攔住喬瑾瑜，向高鵬連聲道歉：“高總，對不起對不起！瑾瑜他喝多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多多擔待，我這就帶他走！”

  高鵬手指都快戳到Andrew臉上去，表情扭曲：“走？上哪兒去，喝多了是吧，我讓他清醒清醒。”

  喬瑾瑜一言不發站在原地瞪著高鵬。Andrew使勁捏了他胳膊一下，低聲道：“別發酒瘋了瑾瑜！你們這動靜太大一會兒記者過來就完了！趕緊走！”

  Andrew擋著高鵬的步步緊逼，一邊費力半推半搡把喬瑾瑜往樓梯口推，喬瑾瑜見高鵬甚至動手招呼Andrew，又想上前，卻被Andrew死死拽著懇求：“大哥！大爺！你趕緊走，求你了！這交給我好嗎？你還要添多少麻煩？”

  喬瑾瑜也不知道到底清醒了沒有，一句話也不說，被推搡了半天，終於聽話自己動起來，他把手中捏成一團的名片扔在地上，猶豫回看了一眼，接過經紀人遞來的車鑰匙轉身下了樓。

  喬瑾瑜出了別墅到停車場找，Andrew還帶了個助理出來，此時大概已經收到了Andrew的短信，對喬瑾瑜也沒什麽好麵色，把他扶上車匆匆啟動離開。

  助理從鏡子裏看後麵一派死寂的喬瑾瑜，見他低斂眉目，醉酒的通紅已從臉上褪去，換上一片慘白，若不是緊繃著麵頰和眼角都帶著血絲，看上去就仿佛事不關己一樣。想指責他惹事，也說不出口了。

  車開出五十米，喬瑾瑜終於動了一下，摸索著掏出手機，硬著頭皮撥出了一個電話。

  懶洋洋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環境聽起來尚有些嘈雜，應是仍在宴會：“小瑾瑜，怎麽啦？想我啦？要是想我……”

  “柳哥，求你幫我個忙，我大概，闖禍了。”

  助理偷翻了個白眼，心想不是大概，根本就是。

  電話那頭的人語氣瞬時嚴肅起來，像換了個人：“怎麽了，你說。”

  喬瑾瑜把剛才的情況交代了一下，說完，難得聽到柳白那邊爆了句粗口。

  “柳哥，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柳白說，“你現在在路上了？嘖，你不該走，算了，現在回來也晚了，我先過去看看，現在誰送你回？你把電話給他。”

  助理接過喬瑾瑜的電話才知道那頭的人是柳白，他們公司金牌經紀人，他心情緊張而複雜的回複柳白：“是是，我知道了白哥，我肯定把他安全送到。嗯嗯……”

  電話再次回到喬瑾瑜手上時，他已全然沒有方才在二樓打人的勢頭，像隻自暴自棄的鵪鶉，耷拉著腦袋，再次說：“對不起。”

  “行了，都說沒事，是那老東西欠揍，你打的好。”柳白猶豫了一秒，“但是你最好也做點心理準備。”

  “嗯。”喬瑾瑜失落道，“我現在就擔心Andrew那邊，後果我一人個擔就是了，大不了再和長娛解約……”喬瑾瑜越說聲兒越小，上一次的解約還曆曆在目，上次是假打人，這次是真打人了。

  “少說那些有的沒的。”柳白打斷他，訓斥，“我都說了沒事了，行了先不說了，我晚點再打給你，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謝謝柳哥。”

  助理再次偷偷打量喬瑾瑜。剛從他嘴裏了解到二樓的情況，現在倒是同情更多了。長得好看真是雙刃劍啊……他想。

  喬瑾瑜回到家已經是2點多了，他拿出手機本來是看時間，結果發現微博有了數條提示。

  第一反應是：消息傳得這麽快，記者太敬業。

  打開來看了幾眼，這才想起原來前兩天是遊戲區的線下活動，他沒露麵甚至連個微博也沒更，粉絲很失望。

  今天也是錦繡TV的活動，他登上錦繡的賬號發現adf什麽留言也沒有。

  夜深人靜，空蕩的房子，昏暗的燈光。喬瑾瑜一點困意也沒有，亦或隻是不想入睡，他躲進臥室翻出打印好的追影的劇本開始看。

  大概隻有找些事情做，才能忘記另一些事情。他的腦子一刻不停的運轉著：林少樓的戲份已經殺青了，接下來就等《長安有雪》拍完，開始拍《追影》，另一個男主不知道張禹挑了誰，如果是……

  轉著轉著又不由自主的開始想幾個小時前的事。酒精令他頭痛欲裂，宴會上依稀的細節閃回，又讓他格外清晰的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

  即將背負醜聞的自己，還能演這個嗎？

  最後他終於認命的丟開了劇本，一頭倒進被褥裏，除去外衣，把自己緊緊包裹起來。

  第二天這件事沒有懸念的上了熱門頭條，標題是：《長安有雪》新人演員醉酒毆打無辜路人。

  配圖已經是有一群人圍觀在側的畫麵，中間高鵬被打了碼，正在和Andrew爭執，另一張圖上看出高鵬嘴角淤青，臉也腫了。

  喬瑾瑜忽然就明白昨天柳白欲言又止的擔憂是什麽了，自己提前一走，就和肇事逃逸是一個性質，什麽也說不清了。他為什麽打人新聞裏隻字未提，“醉酒”和“無辜路人”已經昭示罪惡。

  不用看也猜得到會被怎麽罵了，喬瑾瑜有些自嘲的想，畢竟一回生二回熟。上次好不容易洗幹淨，這次卻是實打實的真打人了，恐怕連帶上次的行為也要不做好了。

  當然也有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內情，留言評論說高某是圈內有名的GAY，調戲過的男藝人從你家誰誰排到你家誰誰誰，這新人顯然是有點骨氣，要麽是後台硬，要麽是不準備混了。

  也有人說既然如此幹嘛溜的那麽快，經紀人明顯想息事寧人。有當時去過宴會的人惡意揣測，說沒事幹跑去二樓幹嘛，肯定是得到消息想去倒貼，倒貼不成惱羞成怒才動手，順便還能炒作一把。

  什麽樣的言論都有，甚至傳到後來冒出一幹“親眼所見、親耳所聽”的當事人，還把事情莫名其妙扯到先前和阮澄的不和上去，說是因為聽到別人誇阮澄不高興了就動手了。

  事實真相離群眾越來越遠，大家卻仿佛撥開了重重迷霧推理出真知一般口誅筆伐。

  柳白第二天早上才給喬瑾瑜發了短信，讓他安心，說長娛不會坐視不理。Andrew也給他打了電話，想指責他衝動又忍住了的感覺。

  喬瑾瑜不擔心被罵，擔心的是給長娛惹來麻煩。可現在看樣，擔心成真了。對某些記者來說新聞總是要有噱頭的，喬瑾瑜大概在他們看來不入流，能引起關注的就是“長娛新人”、“長安有雪林少樓”這樣的標簽。

  他怕。怕知遇他的人會因此失望。可心底裏又隱隱覺得，合該是要失望的，見多了陽光，就知道早晚會打回原形。

  驀地，他腦海裏閃過一道低沉微冷的男聲，對方的胸膛溫暖，心跳穩健，甚至可能是溫柔凝視著他的：“你錯了，正是因為人生有很多無奈……”

  過分臆想的柔和麵容很快消散在雲霧裏了。太不真實。

  手機已經被陌生電話打爆了，隻好關機。喬瑾瑜透過窗簾的縫隙往樓下望了一眼，果然見有幾個扛著相機的人明目張膽蹲守。看樣子就等他出門圍上來采訪了。也許現在開門，樓道裏也會坐滿了端著盒飯的記者？

  多辛苦，為了他這麽一個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事到如今他甚至在想，好在《追影》還沒開始，自己一場戲都沒拍，張禹換人還來得及。要不自己主動提出來吧？免得叫張禹為難。

  下午四點多，有人敲他家的門。不輕不重，不疾不徐，卻不間斷。他裝作沒聽見把頭埋進枕頭裏，可那聲音停了一會兒，又敲起來，耐心十足。

  是記者嗎，還是小區保安，反正不是朋友吧，喬瑾瑜自暴自棄的走了過去，連貓眼都懶得看一眼就打開了門。

  門口的兩人讓他腦子有一瞬的空白。

  “家裏就你一個人吧？敲了這麽半天都沒動靜。”柳白在他怔忡的眼前晃了晃手，鑽進屋中，季霜也跟著進來了，門合上，喬瑾瑜尚未反應過來：“你們？”

  “以後啊弄兩個手機號！一個工作用一個生活用，省的這種時候找不著人！”柳白手上提著一袋蔬菜一袋肉，大喇喇就往屋子裏走，自顧自找到廚房，“中午沒吃飯吧？柳哥給你露一手。”

  季霜也安之若素的在客廳找沙發坐下來。喬瑾瑜不知所措的看看他，又看看柳白的背影，選擇先進了廚房：“柳哥，怎、怎麽回事。”

  “順路過來看你罷了，打你電話關機，又沒去片場，我擔心你小子在家想不開啊。反正我們中午也沒吃。”柳白絮絮叨叨說了起來，喬瑾瑜無奈道：“怎麽可能想不開，我不是已經殺青了嗎。”

  柳白在廚房櫃子裏翻來翻去找東西：“你平時沒戲份也會來的好嗎！張禹不是也挺樂意你來學習觀摩的嗎。”

  喬瑾瑜看了眼客廳的季霜，“那……”

  柳白瞟見他的神色，笑道：“霜霜也關心你呀！”喬瑾瑜莫名緊張的比手勢叫柳白壓低聲音，對方卻像沒注意到一樣。

  “行了你出去吧，我炒菜了啊，啊對有米嗎，上來忘買了，哦哦我看見了。”柳白把喬瑾瑜趕出了廚房，喬瑾瑜有些不自在的回到了客廳。

  季霜靠在沙發裏，頗為自在的環顧了他家一圈，說：“別誤會，隻是過來蹭飯的。柳白非要來看你。”

  喬瑾瑜撇了下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