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節
作者:丁楠湯圓君      更新:2020-08-11 05:01      字數:3156
  機轉交給譚宗明。

  “喂?”

  “譚總,我是淩遠。趙醫生可能需要回去休息。”

  “現在?”

  “現在。”

  譚宗明應了一聲,掛了。

  不到二十分鍾,附院的走廊裏出現了一個西裝革履的身影。譚宗明的皮鞋踏在瓷磚上,發出哢噠哢噠有規律的聲響,走得很快卻不忙亂。他今天穿得很正式,似乎剛從高級會議裏趕過來。

  淩遠有點後悔自己多管閑事,萬一耽誤了人家隨隨便便幾百萬的生意可咋整。

  辦公室裏隻有趙啟平一個人,他趴在桌上,把臉埋進臂彎裏。

  溫暖的大手把他一把撈起來。趙啟平一睜眼就是譚宗明放大的臉。

  “你怎麽來了?”

  譚宗明笑笑:“來接你。”

  “你不是今天有個會……”

  “你今天開車來了麽?”譚宗明反問。今天明明是自己送他來的。

  “我可以打車……”小趙醫生嘴上雖然還在掙紮,心裏卻有一絲絲竊喜蕩漾開來。

  “好了,走吧,回家。”

  那隻在億萬合同上簽字都毫不猶豫的大手正握在他的手腕上,帶他逃離紛亂嘈雜的醫院。

  淩遠默默看著,覺得自己這個電話好像打得沒錯。

  小趙醫生是被接走了,輪到淩院長遭到家屬的連環轟炸。小夥子的母親在他辦公室裏悲痛欲絕的哭個沒完,抽紙用掉了大半。淩遠揉揉太陽穴,被吵得有點頭疼。

  劉隊長在幫著安慰家屬,可他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哪裏會說話,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別哭了”“節哀吧”“人死不能複生”,家屬哭得更凶了。

  好幾個武警哥們坐在他辦公室外頭,跟鎮宅的銅人一樣一動不動,看得人心裏發怵。

  淩遠灌完了一整杯茶才跟家屬們解釋清楚並發症是個什麽玩意以及小夥子的死並不是主刀醫師的失職造成的。劉隊長帶著隊員們把哭暈的親屬們抬走。

  長舒一口氣,淩遠拿出手機給李熏然發了個短信。

  “親屬們的哭聲是殺傷力最強的生化武器。”

  過了幾秒,那邊有了回複:

  “我也正在痛哭聲中煎熬。謝楠的父母來了。”

  淩遠看著手機屏幕,嘴唇抿成了一字,笑得像個方括號。

  李熏然終於送走了謝楠的父母,脫離無邊苦海,啊不,哭海。哭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小李警官覺得還是做實事來得靠譜。

  他從濃重的口音裏艱難的辨別出有用信息,一一記下。

  謝楠父母人際關係簡單,無債務糾紛,謝楠在學校也是個懂事聽話的好學生,沒有跟誰結仇,更沒有做過傷天害理到要被劃上十幾刀的罪孽。一切都像罪犯一時興起,隨手捉個姑娘泄憤。

  李熏然看著謝楠父母給他提供的全家福,表情一怔。

  照片裏謝楠笑得燦爛,彎彎的眉眼和小巧的鼻子,上翹的嘴唇還有淡淡的酒窩……

  竟然和何俊山死去的女兒有五六分相似。

  七

  難怪她會被何俊山盯上,難怪會被刻上“仇”字……可長得相似,小姑娘又有什麽錯呢?

  何其無辜。何其殘忍。

  李熏然心中憤懣難平。

  隊裏唯一的女警官劉曉綾走到他辦公桌前,遞給他一份文件:“副隊,何俊山的行蹤暫時可以確定是進了南郊的周邊小鎮裏,要去實地排查嗎?”

  李熏然蹙眉:“去吧,事不宜遲。”

  “誰去?”

  “平常不都是老牛和老白?”李熏然問。

  “他們被分到隊長手下一大早就出警了。聽說是別墅區裏有人入室搶劫啥的。”

  最近破事真多,李熏然默默腹誹。刑警隊的規矩向來是專人負責製,有了案子大家可以主動申請帶隊或者是等上級分配任務,然後在隊裏自由挑人組成專案小組跟進,小組之間互不幹涉。既然跑腿的都被挖了牆角,人手不夠那就隻有自己來湊了。

  “我們倆去吧。你準備一下,下午一點出發。”

  “是。”劉警花偷著樂,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能跟帥氣的副隊一起執行任務,就算是枯燥的走訪她也樂意。

  郊區的城市化建設做得實在是堪憂,車子開在泥巴鋪的路上顛得人胃都要吐個幹淨。劉曉綾有點暈車,一下車就扶著車門站不穩,李熏然看她跟缺氧翻白的鯽魚一樣。

  中午正是烈陽高照的時候,郊區又沒什麽高大建築遮擋陽光,李熏然被曬得眼睛眯成了縫。知了嘶聲力竭的叫,把人煩得更加焦燥。

  說是小鎮,其實也隻有一條筆直的大路和兩邊參差不齊的十來家店鋪而已。有幾家鋪子半掩下卷閘門,從裏頭傳出嘩啦嘩啦的麻將聲響。

  李熏然彎腰進去,差點沒被煙味給嗆出來。看見李熏然一身筆挺的警服,全場人臉都嚇白了,以為他是來抓聚眾賭博的,丟下打到一半的牌局從後門爭前恐後的逃。

  李警官一把捏住準備躲進廁所的老板的肩膀,冷冷道:“我不是來抓賭博的,你別怕。我問幾個問題就走。”

  “警,警察同誌,您問,我保證坦白從寬,抗,抗拒從嚴。”老板腦子裏一片空白,結結巴巴,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

  李熏然問了幾個常規問題,劉曉綾在旁邊記錄。那老板說自己店裏最近沒有新的客人,鎮上連新麵孔也沒有見過,建議警察同誌們去小鎮西頭的小旅館裏問問。

  李警官扯出微笑,道:“感謝你的配合。再見。”

  兩人從卷閘門裏出來時候,聽見老板朝後門逃走的客人吼:“你們給我回來——茶水錢還沒給!”

  李熏然正了正帽簷,擦了一把腦門上的汗,往小旅館走。經過一家按摩店,穿著吊帶的婦女一見他這身衣服趕緊嘩啦一聲拉下卷閘門。

  ……李警官遭遇了有生以來僅有的幾次公關危機。他自認為臉還算端正英俊,咋到了這兒人家見他就躲?

  小旅館的前台有個大媽在看電視,哈哈哈的一頓狂笑,李熏然叫了幾遍才聽見。

  大媽還帶著被打斷的不悅,問:“啷個咯?”

  李熏然有點懵,這個口音怎麽比謝嵐父母還重。他家裏都是講普通話的,對方言也是一知半解,隻好換曉綾同誌上。

  辛苦小劉同誌還得一邊用方言問話一邊給李熏然翻譯,雙語切換得挺溜。

  “她說前些天晚上半夜是有人來投宿,不是鎮上的人,帶了個口罩看不清臉。”

  “第二天清早就走了,老板說聽見那人無意中透露是要去趕長途。”

  “這裏開房不要身份證……也沒有攝像頭。基本屬於要啥啥沒有的狀態。”

  得,線索又斷了。李熏然讓劉曉綾再問問長途的事。

  “這個鎮子有幾輛黑客車,人們為了貪便宜或者是圖方便就不會跑去車站坐。”

  “時間大概是早上一輪,晚上一輪,方向是朝c市去的,中途可以隨便下車。”

  李熏然記錄好之後點點頭,示意問得差不多了,兩人告辭。這一番問話被翻譯耽誤了大半時間,實際內容沒多少,累倒是挺累。

  他的車就停在路邊。局裏的警車開出來還得批條子,他為了方便就幹脆私車公用了。

  兩個半大小孩從車底鑽出來,一看見李熏然拔腿就跑。直覺告訴他,事情不對。

  “站住!”李熏然腿長,幾步就追上了,一手拎一個,跟拎雞崽兒似的。動作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疼得他“嘖”一聲。

  劉曉綾到車邊上一看,四個輪胎全癟了。

  “怎麽回事?誰讓你們這麽幹的?警察的輪胎也敢紮?”李熏然本來就熱的夠嗆,又被火星話一樣的方言折磨了半天,這下得強壓著怒氣才能忍住不打人。

  農村孩子實誠,被李熏然一嚇抖得跟篩子一樣,結結巴巴道:“前,前幾天早上,有人給了我們一百塊錢,讓,讓我們看見警察的車就,就把輪胎捅了……”

  李熏然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能衝動人民警察不揍小孩,問:“你們父母呢。帶我去見家長。”

  有個孩子都嚇哭了,哆哆嗦嗦的帶李熏然往鎮子裏走。

  他們又停在了那家麻將館門前。老板有點吃驚:“警,警察同誌,咋又來了?你抓我兒,兒子幹啥?”

  感情這結巴還是遺傳的。

  李熏然在淩遠老幹部的熏陶下,做思想教育的功力日益增長,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告訴老板孩子不能放養,人民警察需要人民的擁護而不是紮胎以及下回要是再這麽皮就要把他們帶回局子裏去。老板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連連點頭,抬手就給了倆孩子一人一個腦瓜崩。

  教育完熊孩子和熊家長,李警官發現一個慘淡的事實,他們回不去了。郊區偏僻,公交車稀少,出租車更是想都別想,他們隻能望著癟了胎的小車唉聲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