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七十七章 術業有專攻
作者:西蜀      更新:2020-03-11 01:49      字數:4640
  高遠風讚許的地方在於,新燕律嚴格限製了貴族的權力和利益,保障了賤民的合法利益。哦,這裏麵沒有賤民之說,隻有平民。也否定私家傭仆是私有財產的說法,哪怕是侍女、丫鬟,那也是平民,主家無權打殺和強占他們的合法財產。他們的去留是自主的,沒有賣身的說法。

  新燕律這麽規定,出發點未必是保障那些人的權益,主要是為了收人頭稅。富家仆役在慣常情況下,是沒戶籍的,也就不上交人頭稅。

  對貴族的限製,除了人頭稅,對田產等更是嚴格,要求重新丈量,稅收一致,不因是封地私產而少交稅。

  對行俠仗義同樣嚴厲打擊,任何人都沒權力行私刑。這點高遠風倒是沒多少意見。行俠仗義是為不公,隻要律法能維護公正,行俠仗義就沒有必要。

  讓高遠風打寒顫的,是規定太細。細到人們想要學會所有行為規範,都必須化大量時間,且從小就要學習。

  還有就是嚴刑峻法,冷酷無情。懲處之嚴,高遠風不需細看,在街上就見識過了。

  高遠風翻得很快,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但看著看著,他實在是看不下去。

  將厚重的律典一合,對楚騰霄說:“我讚成你的律法公正,人人平等。可我們治理的是人,不是機械,是不是該有一點人性啊。法理不外乎人情,絕對的公正,其實本就是一種絕對的不公。

  我看你將人管理得像牲畜一樣,我就以牲畜來作比方吧。狼吃羊,對羊當然不公。你因此懲處狼似乎無可厚非,可是你讓狼吃什麽呢?是滅絕狼還是讓它吃草?不準狼吃羊,對狼公正嗎?”

  楚騰霄答道:“我沒讓狼不吃羊,是隻能吃規定限度內的。比如收稅,你不能收得人家傾家蕩產,必須有嚴格的限度。”

  高遠風失笑:“讓狼吃羊的時候,不能吃死了,隻能一隻小小地咬一口是吧。狼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你就將所有的狼都關在籠子裏,使得它們既不能肆意妄為又不被餓死。可這樣一來,它們還是狼嗎?

  算了,不說這個。

  律法是用來幹什麽的?是維護秩序。除了律法呢,道德也是吧。律法是冰冷的,道德是有溫度的。律法讓人間冷漠,道德讓人間美好。我通篇翻下來,看不到一點道德的影子。全盤否定道德,世間將會是什麽世界你知道嗎?冰冷而無情。看到有人作惡,沒人敢見義勇為,因為隻有緝捕隊有權依律抓人殺人,隻有護律隊有權依律打人罰人,其他人出手都違法。

  從人性角度來說,你的新燕律扼殺了真善美,扼殺了道德,扼殺了人性。這部律法之下,所有人都將冷酷無情,變成了冷血牲畜。不說見義勇為,哦,你這本書裏就不能有‘義’的存在,連妻兒、父母受到別人的攻擊,丈夫都不能救助而必須等緝捕隊、護律隊來處理,你覺得還有人性嗎?

  另外,你規定太多的規範,使所有人都像機械,失去了靈性。人上一百,五顏六色。你偏偏要全部將其染成一色,扼殺了這世界的多彩多姿。”

  楚騰霄鎮靜地說:“還有嗎?沒有的話,我一條條給你解說。”

  高遠風直接站起身,“你也別給我解說了,這上麵都有。無非是道德不可信,存乎人心。人心不一,合不合理沒有標準,會造成不公。你還舉了個例子,某人殺父案。有人說其父是罪大惡極,該殺。有人說百善孝為先,即使其父罪大惡極也不該殺。所以隻有律法才能評判,隻有護律隊才能殺人。可你的律法太死板了吧,殺人和殺人是不是有所不同呢?進而懲處是不是也該有所不同呢?

  不同就不公正是吧。還是那句話,絕對的公正其實又何嚐公正。

  行為規範上,你會說規範不細,人就容易出格。出格則不受控製,不受控製就易生亂。條條框框都規定死,人還是人嗎?都成了木偶吧。高興的時候不許蹦跳,不許歡歌,悲傷的時候不許哭泣,或者隻能在規定地地方哭泣。你把人當成什麽啦?”

  高遠風手一背,踱步向外,“我這種動作也違規了是吧?扯淡。後楚若問起,我的看法是,可取之處,十之一二。”

  楚騰霄冷笑,“璃王殿下,你將我的新燕律貶斥得一錢不值。那好

  (本章未完,請翻頁)

  ,你拿出你的律法來呀,行俠仗義麽?那會笑死人的。

  今日是因為巡使大人的安排跟你辨析律法,我對你的放蕩不羈就不強求懲處了。錯過今日,你若繼續挑釁我書院的律法,哪怕是付出我書院所有人的性命,我也堅持維護律法的尊嚴。在我眼裏,律法神聖不可侵犯。”

  高遠風回頭說:“我確實反對原來固有的成法,又拿不出行之有效的新法,但我不會獨斷專橫一人定法,而是廣招大眾,共同議法。你我都不是神,不可能麵麵俱到。律法管的也不止是你我,必須讓所有被管的人都覺得合理,至少是絕大多數人覺得合理,那才是行之有效的律法。

  嗬嗬,你一人說了同樣不算。”

  楚騰霄道:“誰說是我一人之法,這書院裏誰不認同?告訴你,後巡使也是認同的。”

  高遠風搖搖頭,“後楚也不是神。他認同是他的事,我不能認同。我想,不要說天下,就這燕京城裏,書院之外,恐怕沒幾個人認同。”

  不等楚騰霄再說,高遠風已經出了大門。從高遠風進門到出門,下麵坐的那麽多人,沒一個動一下,更別說說一句話。大概是楚騰霄沒開口讓他們說話的緣故。想到這裏,高遠風又是一個寒顫。這哪裏是人,是徹頭徹尾的木偶。

  大步走向書院大門,高遠風隻想盡快離開這個初秋就冷得像嚴冬的地方,哦,是四季都冷得像嚴冬的地方。

  嗯?也不是每個人都是木偶。高遠風發現有一個人竟然向他靠近。

  這是一個長相極為平凡,丟到人堆裏就再也難以找出來的那種人。

  那人走近道:“我送殿下出去,免得又有護律隊找您麻煩。”同時暗中傳音,“胡露霞明天上午會去長春堂采購藥材。”

  高遠風動作依舊,麵色不變,但心裏卻活動開了。不是為知道了胡露霞的行蹤,張德福帶人進了燕京盯死書院,遲早會抓住胡露霞。讓高遠風心中一動的,是愈家竟然在書院裏也安排有人。

  此事讓高遠風大為警覺,看來愈非在燕域各地都有棋子。當年他答應韓楓秋撤出部置在九星地域的棋子,估計並未真的執行,不然他憑什麽說自己隻要回到璃鳳就會成為璃鳳之主?

  璃鳳之主?為啥?從古十八得到的相關信息中怎麽也看不出自己會成為璃鳳之主啊?看來長風閣的分析能力比之愈非的棋子要差不少。

  高遠風猛然甩了一下頭,想多了也想遠了。

  高遠風帶著鍾九,縱馬出了書院區,直接返回駐宿的酒樓。酒樓暫時不對外營業,但門口卻很熱鬧,各方勢力前來拜會、約見或宴請高遠風的不知凡幾。

  高遠風心裏有事,沒興趣交往,跟眾人隨便打了個招呼,說是拍賣會之後再跟大家聯係,拍賣會之前,不好單獨跟大家見麵。不像上次仙書拍賣,這次仙體拍賣,直接對外公布賣家就是高遠風。所以為了拍賣會的公正和順利,不見為好。

  回到小樓,第一時間招來古十八。告訴他胡露霞的行蹤隻是次要的,主要是跟他商討一下信息分析能力。為啥愈家和姬歌信誓旦旦地確定隻要自己回到璃鳳就將成為璃鳳之主,而長風閣卻沒有相關分析。這說明一個很關鍵的問題,長風閣始終隻是簡單地搜集信息,忽視了分析處理。

  古十八對此感到很慚愧自責,說是將注重這方麵的工作。

  在座的鍾九、馬廿一和童卅三也覺得是古十八沒做好,但有個人卻唱反調,那就是映雪。映雪成了古十八的配偶,自然要跟古十八神識共振,並且知道了古十八原本的身份。這是高遠風允諾的試驗,看看雪蓮教是如何看待魔門餘孽的。當然,展示給映雪的,是古十八一個人的身份,其他人的身份暫時還是在神識共振時加以隱瞞的。

  映雪知道了古十八的身份,自然也就知道了古十八的過往。發現古十八並非大奸大惡之徒,反而是耿介赤誠的漢子,而且也沒故意傷害過普通人,更沒有跟雪蓮教為敵的意思,於是坦然接受了。所以高遠風將映雪也納入了核心圈子。

  映雪抱怨道:“少主,你錯怪十八了。他每天處理大量從各地傳來的信息,分條整理歸類,為你理清主次,可謂兢兢業業。你還要求他分析

  (本章未完,請翻頁)

  信息背後的隱藏信息,那就太難為人了。”

  古十八趕緊製止,“映雪,別說了。沒做好就是沒做好,我對不起少主的信任。”

  映雪道:“你以為我是偏袒你?不,我說的是事實。少主,十八是什麽身份,你肯定清楚。他從來就沒有在官場混過,你讓他分析官場老油條的心態,判斷他們所思所想以及下一步可能的行動,不是強人所難嗎?”

  高遠風一拍腦袋,“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雪嬸子說的沒錯。哎呀,這是個大問題。別說十八叔,就是我,對官場又了解多少?”

  映雪道:“少主若信得過我的話,我可以組織一些霓雲樓弟子幫助十八。我們雖不在官場,嗬嗬,接觸的官場人物可不少。猜顧客的心思以迎合他們的喜好,本就是我們的基本功課。”那聲嗬嗬,笑得很是苦澀。

  高遠風大喜,“當然信得過。不過嘛,還是隻在已經配對的弟子裏麵選。十八叔的身份,我擔心有人接受不了。”

  映雪無所謂地說:“有什麽接受不了的。我雪蓮教跟摩天門,並無仇怨。當初攻打天門山,我教無一人參與。後來仙盟成立,攝於天外飛仙的威壓,也是為了自保,才派出弟子加入仙盟,跟別教一起圍殺過幾次零散的天門門徒。但每次戰鬥,我教弟子都不曾竭力廝殺。

  在我們看來,摩天門並不比天聖教等更壞,隻是不敢公開宣稱罷了。當然,為了防止萬一,我聽你的安排。我教弟子未必就沒有別教的奸細。”

  “奸細?”高遠風愣了一下。

  映雪說:“奇怪嗎?很正常啊。各教之間,誰不是互相滲透。不說大教,域內各國更是如此。愈家能做出如此肯定的判斷,在璃鳳朝堂,必然有買通之人。

  少主你因為神識共振可以確保自己的核心屬下不存在細作,但別的勢力,誰都避免不了的。”

  輪到高遠風慚愧了,“我的天,虧我還自以為是,覺得自己很能幹了,原來我不過是井底之蛙。若不是嬸子提醒得早,我遲早要吃大虧。

  人不是神呐,做不到麵麵俱到。在栗陰湖的時候,我就發現人各有所長,比如九叔、祝遠湘會開船,我就不會。

  術業有專攻,各行各業還是交給有專長的人來做才是。這樣,嬸子,你去請紀姐來,我們要加快雙方弟子的配對計劃。然後你在這些雪蓮教弟子中,精選一些出來,作為十八叔長風閣的信息處理中樞。十八叔,長風閣收到的信息,你先交給嬸子她們處理。”

  映雪高興地離開了。高遠風他們才商討胡露霞的事。

  長春堂在書院區外圍,抓捕並不是很難,估計書院的人也想不到有人竟然敢在書院區動書院的高手。不過為了萬無一失,高遠風決定讓鍾九四人也去現場,並都做好隨時出手的準備。

  當夜,張德福傳來長春堂周圍清晰的地形圖,包括那家店鋪是經營什麽的,店員多少,開關門時間,街道上的人流量等等。

  高遠風終於有點欣慰了,不是為了抓胡露霞更有把握,而是術業有專攻一點沒都錯,張德福統領的無風閣,比之早些年成熟太多。若是自己親自統領的話,絕對做不到張德福這麽好。看來無風閣這邊,自己不需要操心了。

  沒讓高遠風失望,第二天還沒到午餐時間,鍾九四人就趕了一輛馬車回來。打昏過去的胡露霞就在車裏,還有一份她的口供。

  高遠風正跟紀冰瑩商量雙方弟子配對的事,鍾九走進來將胡露霞的口供遞給他。

  “紀姐稍等哈。”高遠風還以為是哪裏來的緊急信件。

  打開的時候,高遠風詫異了一瞬,“這麽快?”

  鍾九笑道:“無風閣確實能幹,我們都沒出手,就在茶樓喝了一個時辰的茶,然後人和口供就交到了我們手上。我都吃驚,無風閣那些家夥功力不高,竟然悄無聲息地拿下了一個陰神期高手,手段確實不凡。”

  高遠風點點頭,“獎!您幫我給張德福一千晶幣,獎勵這次參與的無風閣成員。”然後低頭看口供。

  看著看著,“啪!”高遠風一掌將桌子拍得粉碎,“郭禮斌!我要誅你九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