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章 溫銓
作者:西蜀      更新:2020-03-11 01:47      字數:4306
  高遠風耐心解釋道:“不是讓您給他們錢,是讓他們自己賺錢。比如,一斤豆子一角銀,變成豆腐,能值兩角。我不是借周飛燕之口,宣告鼓勵漁牧工商麽?就是鼓勵百姓賺錢。我們這兒雖然荒涼,但漁牧工商還是有可為的。南國的木材北邊的馬,東海的水產西邊的糧,都可以經營。

  具體的,我也不內行。您二位可以委托給鐵城叔,胡海帆,和胡爺爺(胡清河)等人去製定具體的條例。對了,以侯府的名義就行,不必再幫大周造勢。此地,是你們的封地嘛。

  哦,不行,胡爺爺要隨我去都城。一人計短,我身邊需要各型行家裏手為我出謀劃策,查缺補漏。您們還是另請他人吧。高手在民間,族學裏的老師,多是懷才不遇的行家裏手。給他們以足夠的禮遇和出頭的機會,必能為我所用。侯府長史、司錄等,那也是有品秩的官嘛,應該有人搶著幹。”

  高綱從未管理過政務。高成雖然在高桓身邊耳濡目染了多年,但高遠風也不放心。從齊國三世即亡的現實看,高桓那一套已被證實很失敗。要想重建一個成功的齊國,高遠風必須琢磨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自己的條理來。

  走南闖北這些年,在高桓遺臣的有意引導下,經常到茶樓酒肆靜聽民間士子針砭時弊的高談闊論。也曾假想過,若是自己當官,該怎麽治理好一地一國,思考過教義和國策的得與失。但要求他現在就拿出一套完備的優良的治國之策,那是不現實的,畢竟才十八歲,畢竟沒有親身經曆。

  高遠風不止是對二位爺爺不放心,對自己也沒信心。跟周飛燕說的那些,純屬狡辯時的胡謅。所以,他希望海陰海陽兩縣,不僅是高家軍的發源地,更是今後治政的試驗地。

  今天三人之所以有此一番討論,是因為高遠風必須遠行了。渤海太守溫超已經命人將高遠風遊騎營餘下部分的配置送到海陰,並催促高遠風該依旨趕赴都城了。所謂餘下部分,是因為高虎、高桐、雲海闊等率部隨同周飛燕先期出發時,他們的服裝、兵器、馬匹等配置已經自己帶走了。

  高遠風本希望侯府修好之後再出發,可那顯然不可能。這麽大的工程,沒個一兩年是完工不了的。周王不會允許作為‘質子’的高遠風長期滯留在家,且周飛燕那裏估計也等不及。

  想到自己走後,那位逃走的天鷹宗貴公子可能回來尋仇。依對方的實力計,兩位爺爺斷然不是對手。高遠風隻好央求葉老暫時留在海陰,等到自己將仙書出手之後,再去都城找自己。

  對方萬裏迢迢而來,目的應該在仙書。讓仙書以一種公開的方式遠離海陰,對方的注意力自然就會轉移。

  葉老對高遠風所求,無不應承,爽快地答應下來。

  諸事已畢,出發的時間無法再拖。高遠風對分別到是沒什麽感覺。近些年來,哪年都有。不過高成、高綱的心理就複雜了。這次畢竟不是以往那種曆練,所麵對的也不是以往那種社會底層的勢力,此一路的豺狼虎豹,風雲詭譎,較之以往,危險一萬倍。

  若說這次也算曆練的話,這將是高遠風這輩子最大的最後一次曆練。高成等人十幾年的潛伏,十幾年的經營,十幾年的心血,全寄望於高遠風這次的都城之行。

  高成依依不舍,老淚模糊了雙眼。高遠風之於他,除了少主之名,還有爺孫之情。兩人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十幾年,情同親生。今年竟是不能一起過一個團圓的年節,還要高遠風獨趟龍潭虎穴,高成不由百感交集。

  高成謹慎地捧出湛盧劍,雙手顫抖著托給高遠風,“少主,將此劍帶上。願它護佑你平平安安,馬到功成。”

  高遠風隨手抓起湛盧劍,不屑地看了一眼,“靠它?算了吧。還是爺爺您留著,它若真有奇能,您的安全也多一份保障不是。”

  高遠風對此劍的態度,讓高成氣不打一出來,尖聲喝道:“舉頭三尺有神明,豈容褻瀆。此劍

  之能,唯有在你手上才可發揮作用。給我記住咯,劍在人在,劍亡人······,呸,此劍不可能亡,你也不會有事的。自今日始,你須得人不離劍,劍不離身。千萬千萬別給我兒戲。······。”

  “好吧,好吧。”高遠風趕緊打斷高成的囉嗦,“我帶著就是。”順手往旁邊馬車上一丟。

  看得高成的心髒一哆嗦,“你,你是要氣死我不成?此去所為何事,此事何等艱難,你不會沒數吧。此劍的傳聞,我不管你信與不信。所有可能增加成功率的機會,哪怕再小,我們都不能放過。就你這漫不經心的態度,是準備讓你父和我等死不瞑目嗎?”

  “好好,我帶。我時刻隨身帶著,須臾不離,行了吧。”高遠風又從車架上拿起湛盧劍,掛在腰間。他掛上的那一瞬,葉老眼睛一凝,因為他感覺到了那劍發出了一聲欣悅的輕鳴。不過聲音和震動都極其微弱,除了葉老,其他人一無所覺。

  “走了,走了。”跟平常人家有些叛逆的孫兒一個樣,高遠風翻身上馬,不耐煩聽爺爺嘮叨。

  穿戴著正四命明威將軍的盔甲,在無風閣眾殺手和部分大風盜組成的遊騎營人馬簇擁下,高遠風帶著祥媽,意氣風發地揮別爺爺出發了。

  胡清河的長風商行,隨後將在定風鏢局的護送下,行商周都常山城。

  跟高遠風同行的,還有一位三命官身的武騎常侍。

  這位武騎常侍名叫溫銓,乃溫超之子。臉型酷肖其父,長得比較文雅。可此人偏偏對文略不感興趣,喜愛舞槍弄棒。年齡大概在二十四五歲。按照年齡算,功力倒也不差,胎息期。隻比其父溫超低一小階,可見習武的資質不俗。

  陳周之戰,他隨溫超走到半路,就被吳滎追上了,錯失了上前線的機會,所以沒見過高遠風。戰後,因為周飛燕的另眼相看,軍中關於高遠風的傳聞沸沸揚揚。溫銓早就想見識一下高遠風到底是何等人物。於是借這次給遊騎營送配給的機會,自告奮勇,接下這樁差事。

  誰知一見之下,溫銓大失所望。高遠風堪比美人的精致麵孔,讓向往武者英豪氣概的溫銓,怎麽都親近不起來,深信高遠風是靠色相迷惑了周飛燕的傳聞。

  這不,看到頂盔貫甲的高遠風,怎麽看怎麽不順眼,更不服氣高遠風一戰而獲正四命明威將軍的職銜。撇撇嘴,嘀咕道:“沐猴而冠。”

  高遠風的耳力何等靈敏,況且溫銓並未壓低多少音量。高遠風似乎聽不出溫銓的鄙視之意,接口道:“我也有同感。馬賣皮,這勞什子官服,非得做成鐵的嗎?硬邦邦的,磕得人難受。老子真穿不慣這玩意兒。”說完,竟然翻身下馬,鑽進了一輛碩大的馬車裏。

  睚眥必報的高遠風那可能任由他人嘲諷,鑽進馬車之前,高遠風朝跟隨在馬車旁邊的羅玉雪悄悄打了一個手勢。羅玉雪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高遠風對溫銓的嘲諷並未懟回去,還自承穿不慣鎧甲,讓溫銓愣了片刻,就像刻意去點一枚炮仗,結果引線被水淋濕了,費了半天勁卻沒點著,不由極為掃興。

  他本意是想挑起高遠風的怒氣,然後用激將法逼高遠風跟他比試比試,讓高遠風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武將。哪知高遠風根本就不接招,於是更確信高遠風是靠吃軟飯上位,對高遠風的鄙棄意味更足。

  羅玉雪悄悄帶馬落後幾步,用馬鞭的鞭梢卷起一枚小石子。一抖馬鞭,石子飛出,正正地擊中溫銓的馬後檔。

  溫銓的馬吃痛,猛地後蹄一蹦。羅玉雪又巧妙地丟出一個繩圈,將那馬的兩後腿套在一起。

  溫銓騎藝確實不差,坐騎突然一蹦,也沒將他掀下馬來。他身體突然前傾時,左手條件反射般抓住馬鞍,右手一提韁繩,雙腿一夾。這係列動作是久經訓練的,如此一來,馬會往前一竄,從而穩住平衡。

  戰馬確實往前一竄,然後轟然倒地。溫銓

  失神之下,摔了個驢打滾。

  高遠風適時一掀車簾,故作詫異的喊道:“怎麽啦?怎麽啦?一群笨蛋,快扶溫將軍起來呀,沒看到溫將軍騎馬摔倒了嗎?”

  不等溫銓的部下反應過來,羅玉雪等幾人搶先翻身下馬,扶人扶馬之前,先將繩圈藏了起來,然後在一起幫助戰馬站起。

  溫銓並不需要扶,一翻身,自己爬起來了。麵紅耳赤,羞惱不已。才譏諷高遠風不像武將,自己就連戰馬都坐不穩,當場出醜。此戰馬是他多年夥伴,絕對不會無故跌倒,他知道必是高遠風動了手腳。指著高遠風道:“暗箭傷人算什麽好漢?有本事下來跟我比試一下騎術。”

  高遠風兩手一攤,”路平速緩,都能從馬背上摔下來,這騎術是夠高的了。不用比,我沒這本事。“說完一縮頭,又退回車裏。

  溫銓被噎得咬牙切齒,又不敢真的翻臉,因為高遠風的人手遠比他多,且隱隱將他和他手下圍在了中間。深吸一口氣,壓下憤怒,轉身去看自己的戰馬。作為武將,戰馬如兄弟。他還真害怕高遠風的暗手傷害了他的坐騎。

  反複檢查之後,愣是沒發現一點問題,不由皺了皺眉,”見了鬼了。“看了看馬,又看了看高遠風的馬車,搞不懂高遠風到底用的是什麽手段。

  高遠風的馬車在遊騎營前呼後擁下已前行了好大一段距離,將溫銓及其隨從撇在最後。

  溫銓牽馬試了幾步,這才翻身上馬。一顆心還是懸吊吊的,深怕戰馬再來那麽一下。走了好長一段路,心才漸漸安穩下來。恨恨地想,”等到了渤海,看我兄弟夥咋個收拾你。“

  他所謂的兄弟,是軍中兩個年齡相近、臭味相投的朋友,一個叫袁翊,一個叫鄧檠。

  這三人均是家境殷厚,背景過硬的官二代,習武資質在同儕中又出類拔萃,難免有些心高氣傲,目中無人。在都城貴族子弟圈中,自號常山三傑,人稱常山三霸,打架鬥毆,橫行無忌。

  三兄弟又不算真正的紈絝,大錯不犯,小錯不斷,家中長輩也拿他們沒什麽辦法,畢竟法教教義有論功不論德的條文在。這次大周對齊發動滅國之戰,家中順勢將他們全塞進軍中,以圖立功受獎,加官晉爵。

  三人都是好鬥自負之輩,不約而同地避開了貴族子弟雲集的世子周粲的中軍,而是選擇了周飛燕的先鋒軍,隨著周飛燕從齊國西境一路橫掃,直至齊國最東邊渤海郡。

  戰事結束,大軍留駐渤海。閑不住的三人又將渤海鬧得烏煙瘴氣,從常山三霸變身為渤海三霸。隻要謹遵軍令,不違反軍紀,周飛燕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姐姐的遭遇而恨屋及烏和高人一等的身世使然,在遇上高遠風之前,周飛燕並未平等看待齊國百姓。於是這三貨也就越發肆無忌憚。

  對於溫銓的恨意,高遠風毫不在意。論武功論心機,他可以甩溫銓八條街。

  祥媽好笑地說:“你呀,心眼也太小了吧。”

  高遠風邪性地說:“對於吠我的狗,我習慣揮棒子。不說他了,祥媽,那本天書給我,我再看看。”

  祥媽從靈戒裏取出那個翻譯機遞給他,“咋啦,還不死心?”

  高遠風搖搖頭,“不是的。我隻是想學學仙語。萬一以後真遇上有用的仙書,也不至於一竅不通不是。”

  “嗯嗯。”祥媽大為讚成。隻要子女好學,做父母的絕對是全力支持。祥媽悄悄用神識隔絕內外,以便讓高遠風心無旁騖地專心學習。

  這一來,可就苦了隨行眾人,因為高遠風也不知是哪來的興趣,還是仙書有什麽魔力,高遠風一頭紮進語言學習之後,竟是忘了時間,津津有味地跟莎菈學習宇宙通用語的發音和寫法。

  高遠風沒讓停,遊騎營就不會停。遊騎營不休息,溫銓也就不好意思休息。不知不覺,竟是從清早走到旁晚,郡城已遙遙在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