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揚著笑容，請過安，不待上麵的貴婦人免禮，他就笑嘻嘻的起身。

  青藍目光掃去，宮人們都是無聲無息地退下，她再一看垂首靜立一旁的碧珠，沒有多說，隻放輕腳步走出正殿。

  這樣一來，碧珠也都一同的出去。

  寬闊、裝置雅致而奢華的正殿，很快隻剩尊貴的母子二人。

  “母妃，二皇兄，三皇兄，五皇兄，前後都被父皇痛斥過，如今還在自己的府中被禁足了！”

  六殿下喜氣洋洋的說道。

  鄭若依不輕不重地將茶盞放到案幾上，掀起眼皮，淡淡的看過喜形於色的兒子。

  “你很高興？”

  六皇子不假思索的一點頭，“他們整日上躥下跳占著入朝的時間比我早，總是端著架子。

  如今當著大臣的麵被父皇削了一頓，還被禁足，麵子裏子都沒了！”

  鄭若依看著兒子憧憬著什麽，冷哼一聲。

  眼看他緊張的看來，她手又一拍桌邊，茶盞都跟著搖了搖，發出清脆的聲音。

  在兒子緊張又不解的目光下，她冷聲道

  “你再得意幾天，要不了多久你的弟弟們就要和你笑你哥哥們一樣，笑話著你！”

  “母妃……”

  六皇子有些弱氣的喊道。

  鄭若依起身，長長的裙擺拖墜在地上，穿過六殿下的身前。

  朝前走去，隨後轉身回來，華麗裙擺墜在身前，她眉眼顯得有些清冷。

  不似在乾元帝麵前那般溫柔清雅，如今她也掌管皇宮裏內務，自帶一身威勢。

  尤其這般眉目冷凝，更顯高貴而威嚴。

  “不過是幾個皇子被不輕不重的嗬斥一頓，被禁足了丟了麵子，但你父皇可有收回他們的權利？

  這就值得你如此喜形於色？”

  六皇子臉上的笑意退去，受教垂下頭，隱有羞愧。

  鄭若依臉上的厲色鬆緩下，緩步走到他的麵前，玉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感受著手下兒子挺拔身姿，鄭若依放緩了嗓音。

  “昭兒，你長大了，這些年還入朝有了差事，母妃沒有什麽助力給你，更沒有什麽家世。

  母妃現在能幫你的，就是在你得意的時候叫醒你，身為皇家之人，對於那個…，自然都是心存渴望的。

  母妃不能幫你，隻能做到不拖你後腿。

  母妃就告訴你一句，你長大了，但你父皇還沒怎麽樣呢！”

  在親生母親溫言細語下，六皇子卻是緊皺著眉頭，似乎受到什麽壓力，額角有點點的汗意。

  “兒臣知道錯了，母妃放心！我再也不會了！”

  鄭若依神色淡淡的頷首，退步到座椅前，在看著用袖子擦過額頭的兒子，她輕聲道

  “你可知道為何陛下如今越來越不喜歡到高位份妃嬪的宮殿裏，尤其是有子有女的？”

  不待自己兒子說什麽，鄭若依自顧自說道“便是如今她們精力都傾注在自己子女身上，忽略了陛下。

  尤其那些有皇子的，陛下一登門便是讓他們一同到宮殿裏，就想著多多的一同喝個茶，吃個飯培養些感情。

  十句話八句離不開她們的兒子，陛下會歡喜？”

  陛下還沒老沒死呢，個個都盯著他的龍椅，當他是什麽？

  那天下之主的位置，要留給有德之能坐，但那前提是他已經死了。

  而他還在位時，再有治世之能的皇子，那也隻是皇子。

  “在你心目中你的母妃是什麽人？

  她先是你父皇的妃子，再才是你的親生母親！”

  鄭若依坐下，雙手交叉放置於腹前，眉眼平靜而銳利。

  六殿下壓製住心裏的緊張與隱隱升騰起來的興奮。

  “母妃放心，兒臣已經知曉以後該如何！”

  “行了，如今你已經有自己的住所，母妃也就不留你用晚膳了，回吧。”

  鄭若依擺了擺手。

  六皇子連忙躬身，在轉身走到殿門前，就要抬手打開時，他頓住動作轉過身。

  就見他的母妃正在定定的看著他，眼裏似乎帶著些不舍。

  “母妃睿智，兒臣自愧不如，但方才卻是有一事錯了。”

  鄭若依看著她唯一的兒子眼神認真而孺慕的看著自己，靜待其言。

  “兒子想要爭一爭，您說您沒有家世，兒子沒有強大的母家，但是兒子有您呢！

  母妃就是兒臣最堅硬的後盾，您會提點我，讓我警醒。

  更是在幼時，您是最得寵的雲妃娘娘。

  所以兒臣比起其他的皇兄皇弟，少了對父皇的敬畏，更在如今是君與臣，但也始終有著父子之間的情分。”

  父皇並不缺兒子，如今也都有十多個，那些幼時就沒怎麽見過父皇的皇子，再長大了也別想父皇還對他們多有一腔慈父之心。

  而他幼時母妃是最得寵的妃子，如今他長大，她也是父皇最敬重的身邊人。

  這已經勝過許多皇子有強盛母家。

  鄭若依看著已經弱冠的兒子，瞧著他英俊的眉眼透著意氣風發，對他頷首，神色柔和。

  “回吧，以後定有機會你我母子倆好好的用膳。”

  六殿下高興的應聲，待走出宮殿，他看到候在外麵的碧珠和青藍。

  他對青藍笑道“姑姑不必多禮。”

  青藍行過半禮，站直身。

  六皇子說道“姑姑進殿吧，我也先走了。”

  青藍含笑的點頭，目送六殿下離開。

  用過晚膳後，殿內隻有青藍與鄭若依二人。

  “如今陛下越來越喜怒不定，雲月殿從未失了聖寵。

  但是聖怒難策，也許前一刻還在風光，下一刻便招厭棄，再是小心也躲不過，就如同許多年前的清音閣。”

  鄭若依看著青藍不負年輕，但始終那般沉穩而平靜的麵龐，不舍，但還是說道

  “也是之前我舍不得你，二十五歲宮女可以放出宮，那時雲月殿我有了可以信任的人。

  但、青藍你沒說，我也就沒問你。

  之前從浣衣局尋出來的碧水，讓她輕省的養過幾年。

  二十五歲的時候就將她放出宮，如今她有著我給的一筆嫁妝，還生了一子一女。

  我總想著如果那時青藍一同出宮，你是不是如今也是有兒有女……”

  青蘭沒有注意到鄭若依聲音有些發顫，她隻是難過的問道

  “主子與青藍也要說這種話嗎？”

  鄭若依睫毛顫抖，“我隻是怕陛下身體日漸虛弱，一旦在此時出事……

  看似我與陛下最有情麵，但一旦觸怒到他，隻要稍有不慎，不像是清音閣那時出事還能留下一命。

  我與昭兒，你們這些伺候的宮人都不會留下命。

  所以青藍，我不想萬一…你跟著一同出事、沒命！”

  “可是主子在哪，青藍就得在哪啊！”青藍輕聲說道。

  看著她的主子還想說什麽，青藍垂眸，直挺挺地雙膝跪地，扣下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