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大凶
作者:林靜好      更新:2020-08-10 04:46      字數:3319
  周子融微一蹙眉,趕忙把他招呼進了屋子,左右看看外頭沒人,才又把門關上。

  “殿下知道了嗎?”

  元鯉滿臉的一言難盡,生硬道:“將軍還是先看看卜辭吧。”

  周子融從剛才開始眼皮就一直跳,這會兒一看卜辭,就知道那倒黴預感還是應驗了。

  按照華胥的慣例,儲君十五以後,在其加冠之前,祭祀每年都要為其做一次卜測,若是卦象不詳,輕則滿朝流言蜚語,而重則廢儲。

  這也是為什麽皇帝一直以來都把江族掐得死死的,畢竟隻要他們一句話,就能影響皇位的繼承。

  所以江族為了自保,如果儲君卦象不詳,也不會輕易公開。一般會留到夏祭大典之後,再私底下呈遞給皇帝。

  而這一年,東笙的卜辭竟然是大凶。

  東笙離加冠已經不遠了,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問題,對他來說極為不利。

  周子融把卜辭通篇看了一遍,忽而抬頭問道:“就這些?”

  元鯉點點頭:“對,就這些。”

  周子融皺了皺眉,心想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事情就還有斡旋的餘地。

  卜辭上的“大凶”寫得很模糊,按照常理來說,應該會有進一步的闡釋,因為有可能是東笙自身命裏有大凶之事,但也有可能是有禍國殃民之象。

  如果是前者,那麽東笙隻要能全須全羽地活過這一年就沒事,可如果是後者。

  周子融還記得,上一個卜測出這個卦象的前朝太子,第二年就因為犯錯而被廢黜了。

  至於到底是不是真的犯錯,那就不為而知了。但按照如今這個形式,如果東笙真的是後者的卦象,還被別人知道了的話,就恐怕不隻是被廢黜那麽簡單的了。

  雖然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不是周子融想看到的,但江淮璧既然沒有把後續的寫出來,可能也就是怕萬一卜出了個禍國殃民,會鬧出個什麽不可挽回的局麵。

  但縱使如此,周子融的脊背還是一陣陣發涼。畢竟這樣一副卦辭拿到了人手裏,就好比一張白紙仍人書寫編造,指不定會被說成什麽樣子。

  這水深不見底的金鑾殿上空穴都能來風,更何況是這麽好的一個“實證”?

  他甚至不禁想起之前李崇文跟他說的江淮璧和楊半城的事——這個女人真的能不記恨嗎?

  如果她記恨,那此舉會不會又安了別的什麽心?

  而且就算江淮璧不記恨,那江族也保不準會不會有別的什麽暗樁,一旦消息落在了蔣坤的耳朵裏,那後果便不堪設想。

  周子融臉色愈漸陰沉下來,薄唇抿成一條剛毅的直線,眸子裏越發暗得深沉。他指尖運轉靈力,擦出一束火來,將那字條燒成了黑灰。

  之前太子被打入黑水牢的事再一次浮現在他的腦海,那種恐懼到冰冷麻木的感覺醍醐灌頂般澆得他一個激靈。

  周子融心裏難得發狠地想著,他不管這天下如何,若是有人敢動他的小太子一根汗毛,他周子融必定誅之。

  元鯉很久都沒看他動過靈力了,見他神色不對,試探著叫了聲:“將軍……”

  周子融沒理會他,掌心那團火驟然騰起,映得那雙眸子通紅。

  北昭王周子融雖說是名震一方的東海主帥,但溫和成性,幾乎從不在戰場以外使用靈力,平日裏遇見誰都恭謙有禮,以至於人們漸漸都快忘了,他曾是五歲就能縱破焰的曠世奇才,也是七年前那個火燒十八海寇船的少年戰神。

  周子融生硬地扯了扯嘴角,沉聲道:“無事。”

  元鯉咽了咽唾沫,也不敢再說什麽。

  周子融那火海裏洗滌出的戾氣比所有人都要張狂,隻是他的性子太溫,不願打破既有的寧靜罷了。

  周子融陰沉沉地吩咐道:“你去把這件事告訴東笙。”

  元鯉點頭應了聲:“明白。”說著便快速退了出去。

  周子融站在空蕩蕩的屋子裏,眼睛死死盯著手心裏那一點殘餘的灰燼,腦海裏閃過無數個念頭,讓他本來就氣得要炸開的腦子越發難受起來。

  東笙是太子,就算周子融再怎麽希望他安安穩穩,他也不可能放得下這天下……亦或者說,這天下不會放過他。

  而周子融又何嚐放得下他的小太子呢?

  他一廂情願地想著,既然東笙必須拿到這江山,那他就護他一路周全,他決不允許任何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傷他的小太子。

  雖然他也曾不切實際地幻想過,如果東笙不是什麽當朝太子,就是東海的一個閑散紈絝,悠悠哉哉地遊手好閑一輩子,那該多好。

  周子融兀自苦笑了一下。

  可惜了,天不遂人願,他亦無法,夫若奈何?

  東笙剛剛守完壇回來,接到消息的時候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想了想,隻是道:“東海鮫珠弄到了嗎?”

  元鯉一怔,沒想到東笙還有心情談這個,幹巴巴地道:“好像是到了。”

  東笙心情也不大好,皺了皺眉毛:“別好像,到底到了沒?”

  元鯉道:“應該都暫時存在王府了。”

  “行,”東笙倒了杯茶,潤了潤方才暗自急得發幹的嗓子,“用白錦包好,趕緊給我送過來。”

  “是,”元鯉答道,見東笙沒有再說什麽,有些不太自在地問道:“殿下……沒有別的吩咐了嗎?”

  這麽大個事,你就讓我送顆珠子來?

  東笙揚了揚眉:“沒了啊。”

  元鯉:“……”

  “對了,”東笙忽然想起什麽,眼神稍微沉了沉,猶疑了一下,問道:“子融他……怎麽樣了?”

  元鯉知道東笙在問什麽,隻是他想著,周子融應該不會希望東笙知道自己那麽擔心,於是斟酌再三道:“將軍很好,請殿下放心。”

  但周子融內裏是個什麽個性,別人不懂,東笙不會不懂。東笙沉默地看了他一陣,也沒直接拆穿他,斂眸道:“幫我跟他說,不用太擔心了。”

  元鯉愣了愣,尷尬地別開了眼,拱手揖道:“屬下明白。”

  東笙看著元鯉離開的背影,無聲地歎了口氣。

  他無力地往後靠在桌子上,可笑地發現自己的手居然還在隱隱發抖——出了這樣的事,他作為當事人,怎麽可能不在乎,又怎麽可能不怕呢?

  東笙長長呼出一口氣,閉著眼喃喃道:“子融啊……”

  夏祭大典之後,江族大院門庭若市,江淮璧獲準回了江族大院,讓家丁守在外麵,下令凡是不受她準許的,一律打發回去。

  一開始還有人不依不饒地往上貼,三番五次之後人就越來越少了。

  差不多到了大典之後的第三天,蔣坤來了。

  聽到家丁傳報的時候,江淮璧也沒有太驚訝,隻沉默了一陣,還是開口放他進來了。

  “姐姐?”江淮嵐正在給她沏茶,聽她鬆口放人,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江淮璧沒說什麽,接過了她手裏的茶壺,對她道:“你先回房去。”

  “這樣好嗎?”江淮嵐皺了皺眉。

  江淮璧抬眼瞟了她一眼,麵無表情道:“躲不掉的就是躲不掉,你回去吧。”

  江淮嵐不再說什麽,起身回了大院後庭。

  這時正好家丁領著蔣坤來找她了:“老臣拜見大祭司。”

  江淮璧走上前去虛扶了他一把,扯起嘴角笑了笑道:“首輔大人何必拘禮?”

  蔣坤笑道:“大祭司為國祈福,實在是辛苦,老臣府上也沒什麽油水,給祭祀送些人參來補補身子,還望大祭司不要嫌棄。”

  “首輔大人說笑了,”江淮璧斂眸一笑,冷不防道,“首輔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隻不過江族實在是不好承蒙首輔大人的犒勞。”

  蔣坤的臉色僵了僵,實在是沒想到江淮璧說話這麽衝,頓了一下後,又收拾出滿臉的笑容,若無其事地繼續道:“大祭司真是折煞老臣了,你我共在朝中謀事,這也不過是同僚間一些小小關照而已,大祭司又何須介懷呢?“

  江淮璧也沒請蔣坤入座,隻道:”首輔大人今日光臨寒舍,究竟是所謂何事呢?“

  蔣坤雖然以前就知道江淮璧此人極不上道,但是他沒想到,這麽些年過去了,她竟然更不上道兒了!

  蔣坤幹幹地笑了笑:“這不是,來問問大祭司卜辭的事嘛。”

  江淮璧不動聲色地看著他,頭也不轉地抬了抬手,示意家丁都先下去,等到正廳裏的人都走完了,江淮璧才牽起嘴角笑道:“來,首輔大人,坐。”

  江淮璧轉得太快,蔣坤一時沒反應過來,勉強扯了扯嘴角,慢悠悠坐了下來。

  江淮璧也坐下來,給他斟了一杯茶:“不知首輔大人,想問哪卦卜辭啊?”

  蔣坤笑了笑,道:“也就是想問問,我們華胥儲君,今年是個什麽卦象?”

  江淮璧抿了抿唇,八風不動地笑道:“首輔大人還真是操心啊。”

  身為人臣,操心操到了皇家的頭上,那是要夭壽的。

  蔣坤卻也不慌,皮笑肉不笑道:“哪裏談得上,也隻是想知道,我們未來君主,會是怎樣個風姿。”

  “不是說了嗎?”江淮璧呷了口茶,“大吉。”

  蔣坤卻笑得越發陰沉:“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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