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潛入
作者:林靜好      更新:2020-08-10 04:46      字數:2679
  老獄卒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去桌上摸索來一圈兒鑰匙,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鬼門”這名字是隨華胥的死牢取的,是地牢裏專門關押極其凶殘危險的死囚的地方,進牢如進鬼門關,說是生死隨判,卻幾乎是有進無出,由此得名“鬼門”。按道理來說是絕不能輕易開門的,可眼下來的是斯蘭正主,自然是隻要不被言官知道,想開哪個門,就開哪個門。

  地牢裏頭晦暗潮濕,斯蘭人講究將死之人不用活人之物,所以地牢裏麵不能點燈,唯一的照明物就是石壁上點著的一具具燃燒死刑犯屍油的火把,火光被這裏的濕氣淬得生冷,仿佛地獄冥火。陰森森的濕氣附在冰冷的石壁上,在火光下明滅著幽冷的光。

  即使是經常打掃,卻仍然蓋不住那股隱在空氣裏的血腥氣。

  地牢通道狹窄深長,“鬼門”又在最深處,要彎彎繞繞下好幾道。阿爾丹養尊處優慣了,這一遭走了半天,竟是覺得那寒氣要浸到骨子裏,後脊梁涼颼颼的。

  越走到深處,血腥氣就越重,那股衝鼻的腥氣凝在濕冷的空氣裏,直直紮進人的肺腑之中,刺得人頭皮發麻。

  阿爾丹有些不耐煩地問了老獄卒一句;“還沒到?”

  “快了快了。”那老獄卒方才一直點頭哈腰的,阿爾丹也看不清他的臉,這會兒在火光下一看,才發覺這老頭一副皮包骨頭,常年不見太陽的老臉白慘慘的,皺得像樹皮一樣。

  隻見他扯動幹硬的嘴角討好似的笑了一下,這笑容在這樣一張臉上顯得極為瘮人。

  阿爾丹心裏咯噔了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隨即加快了腳步;“快點。”

  老獄卒忙顫顫巍巍地追了上來,又走了莫約百步,才終於到了傳說中的“鬼門”。

  鬼門之內漆黑一片,隻能借著走道上的火光隱隱約約看到鐵欄之後有兩個人影。

  阿爾丹皺了皺眉;“就是他們了?”

  老獄卒頷首道;“正是。”

  “都招了?”

  老獄卒頓了頓,顫聲道;“都……招了。”

  阿爾丹看也沒看他一眼,冷冷問道;“你也都知道了?”

  “是……是。”老獄卒顫巍巍地問了一句,“王上,可需我擬份奏報?”

  “不,不必了。”阿爾丹轉身走到了獄門前,似是無聊地撥弄著門上兩指粗的鐵鎖,“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老獄卒一聽,忙躬身應道;“沒有,絕對沒有,此等機密斷然不能讓……”

  “好,很好,”阿爾丹滿意地點了點頭,“華胥的使者來過了嗎?”

  “還沒有。”

  阿爾丹不疑有他,似是鬆了口氣,又淡淡說道;“那開門吧。”

  “是是。”老獄卒忙不迭湊上去開了門,鑰匙與鐵鎖碰撞出一串叮當響聲,僵硬的鐵門被吱呀一聲拉開,“王上……請。”

  老獄卒正要轉身推開,卻突然被阿爾丹隨性的侍衛一把按住。老獄卒一怔,小心翼翼地回頭看了一眼阿爾丹;“王上……可還有什麽吩咐?”

  “你也隨我進去看看吧。”

  說著不容老獄卒拒絕,就被侍衛推了進去。

  “王……王上。”老獄卒似是有些慌張,阿爾丹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兩旁的侍衛在他的肩膀上一搭,這才老老實實閉了嘴。

  阿爾丹讓人取了火把來,帶人不慌不忙地步入牢中。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嗆得人呼吸一滯。火光把獄室照亮,隻見兩個血淋淋的人被鐵鎖捆在木架子上,身上的衣服被血染得烏紅,死死粘在身體上。若不是火光亮起時兩人不由得輕輕顫了一下,旁人都會以為這是兩具屍體。

  阿爾丹走到其中一人近前,用火把在那人臉前燎動了一下。那人被火焰燎得一陣刺痛,皺了皺眉頭,漸漸醒轉過來,一看到眼前有人就禁不住瑟縮了一下,似是恐懼地顫抖起來,喉嚨裏嗚嗚咽咽地哀鳴。

  “他怎麽了?”

  老獄卒戰戰兢兢地應道;“回王上,之前這兩人不堪重刑,企圖咬舌自盡,被我們救回了命,但是沒保住舌頭……供詞都是他們後來拿手寫的。”

  阿爾丹點了點頭,道;“嗯,知道了……至於親王的事情,就讓它永遠留在這吧。”

  說完就轉身走出了牢房,到了門口才對隨行的侍衛吩咐了一聲;“都處理掉,做幹淨點。”

  “王上……王上!”老獄卒被那兩名侍衛一把按到了牆上,隨之便聽到錚錚兩聲利刃出鞘的聲音,“王上饒命啊!”

  老獄卒殺豬似的哭叫起來;“王上……王上屬下什麽都不會說的!屬下真的什麽都不會說的!屬下家裏……家裏還有妻兒老小……屬下……屬下唯王命是從,真的什麽多的都不會說的啊!”

  阿爾丹頭也不回地拋了一句;“可我不相信你。”

  “老獄卒”一看不能再等了,索性神色一變,聲音完全換了個樣;“那王上便要連我也殺了嗎?”

  熟悉而又讓人膽寒的聲音在耳邊炸起,阿爾丹腳步一頓,頭皮一麻,猛地回身:“你……你!!”

  兩邊的獄卒看情況不對,也趕忙收了手。

  “老獄卒”等兩個持刀侍衛退開,不慌不忙地扶著牆穩穩站直了,那原本弓腰駝背的身子骨一下子拔得挺直,隻見這人摸上自己的臉側,緩緩撕下一張□□來,這才讓阿爾丹看清了那人□□之下的臉孔——江淮玟!

  東笙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塵,抬眼盯著阿爾丹質問道;“王上,當初可是您準許我陪審的啊,這廂背著我們華胥就要處理案犯,未免不妥吧?”

  阿爾丹又驚又怒,強抑著情緒沉聲喝道;“使者大人扮作他人私自混入我斯蘭地牢,不知爾意欲何為?!”

  東笙不動聲色地在身後攥了攥拳頭,笑著道:“在下也不過就是來提醒提醒王上,所謂行事之分寸。”

  阿爾丹一聲冷笑:“我的事不勞使者操心,使者偷偷跑來這不見天日的地牢裏,就真的不怕出什麽意外麽?”

  東笙話頭一頓,扯起嘴角笑道;“王上麵前,我能出什麽意外?”

  阿爾丹冷笑道;“我說……江大人,事到如今,那我也隻能說……你是當真覺著我不敢動你嗎?”

  說著他便朝那兩名持刀侍衛打了個手勢。

  “慢著,”東笙急道,“王上,在下隻身前來,必然有要事相告,您可以不留我,但斯蘭不能不留我。”

  阿爾丹冷哼一聲,剛想開口卻突然想起哪裏不對……他想,對啊,這個人是隻身前來的,那麽這地牢之外……

  “王上,在下都知道些什麽,您也應該清楚。在下知道什麽,副使大人就知道些什麽……王上難道沒有發現副使大人不在宮裏嗎?”

  “你……”阿爾丹瞠目欲裂,“你莫要虛張聲勢!”

  “您要不信,盡管去查看。”

  阿爾丹回頭用斯蘭話問了那侍衛幾句,侍衛一聽就覺著哪裏不對,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地回了幾句,阿爾丹聽完臉色一片煞白。

  “副使大人現下應當快要出王城了……這麽說吧,王上的家事,我們不想摻和,隻是此事事關兩國安危,還請王上不要妄斷,”東笙頓了頓,“若是傷了兩國的交情,那王上想瞞,怕也是瞞不住了。”

  阿爾丹氣得雙目通紅——如果不能一網打盡,那就一個都動不得。

  他咬牙切齒質問道;“你究竟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