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金剛圈      更新:2020-08-10 02:54      字數:4428
  “什麽人?”白崇在掛斷電話之後問宋文然。

  宋文然說道:“戰友。”

  “戰友?”白崇重複這兩個字,字尾的語調微微上揚,表示他不太信任宋文然的答案。

  宋文然看著他,說:“以前關係很好的戰友,他退伍之後,我們也很多年沒有見過了。”

  “很多年沒見?”白崇把宋文然的手機鎖了屏,遞到他上衣口袋邊緣,鬆開手讓手機滑進去,“那他還能給你帶青椒醬?”

  宋文然忍不住微微笑了,白崇的話一點也不客氣,可他並沒有被冒犯隱私的感覺,他說:“白先生,您怎麽能偷聽我講電話呢?”

  白崇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倒是也不想聽,偏偏你要在我耳邊打這通電話,你說的話我總是每個字都聽得特別清楚。”

  宋文然垂下頭,他有些難以抑製住臉上的笑容,片刻後才看了白崇說:“我們前幾天才剛見麵,碰巧遇到了。”

  白崇點頭,“當真很巧。”

  宋文然感覺到白崇的每句話都帶著些別扭的情緒,他隻能回答道:“是啊,這一次回來崇豐,接二連三遇到的人和事,都是很巧。”

  這時,文倩滑了幾輪滑梯,興衝衝地朝著他們跑了過來。她原本想要撲到宋文然腿邊的,突然又意識到宋文然有傷,臨時隻能改了方向撲到了白崇身邊。

  她和白崇還不熟悉,抱住了白崇的腿之後頓時不好意思起來,連忙鬆開了,改成拉住宋文然的衣服下擺。

  宋文然蹲下來,問她:“熱了吧?”他把左手伸進文倩後背摸了摸,摸到沒有出汗,又掀開她額頭摸了一下。

  白崇低頭看著她,“玩得開心嗎?”

  文倩緊緊抓著宋文然,對白崇點點頭,然後吐舌頭笑笑。

  白崇覺得她可愛,伸手摸摸她頭頂,“還要再玩嗎?”

  文倩說:“不玩了。”

  宋文然於是說道:“那我們再散一會兒步,就回去了好嗎?”

  文倩點頭,“好。”

  宋文然與白崇一起,帶著文倩沿著公園裏的人工河又轉了一圈,回去的路上,宋文然用左手牽著文倩,看她一邊走一邊打哈欠,顯然是覺得疲倦了。

  白崇也看到了,他對文倩說:“叔叔抱你好不好?”

  文倩沒有回答,而是看向宋文然。

  宋文然對她說:“要是不想走了,就讓白叔叔抱你回去。”

  文倩這才朝著白崇張開手臂,白崇把她抱起來,說:“想睡就睡一會兒吧。”文倩又打了個哈欠,將頭輕輕靠在白崇的肩膀上。

  白崇抱著文倩慢慢朝前走,突然問了宋文然一句:“我做的菜好吃,還是青椒醬好吃?”

  宋文然聞言,忍不住笑起來。

  白崇看他隻是一直笑,以為他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了。

  然而過了一會兒,宋文然竟然認真地對他說:“青椒醬是在很枯燥艱苦的日子裏,沒什麽好吃的情況下才顯得尤其好吃,您做的菜對我來說就是很好吃,沒什麽別的原因。”

  白崇靜靜聽完,總結道:“其實還是我做的菜好吃。”

  第二天上午,宋文然跟著白崇去了醫院。

  因為要配合白崇上班的時間,所以他們出發很早,那時候白子期和文倩都還在被窩裏睡懶覺。

  白崇一到醫院,就有位副院長已經在等著他了,他隻能夠匆匆回去自己辦公室,叫小張司機幫著宋文然一起收拾東西。

  小張名字叫張武,就是宋文然第一次在醫院見到白崇時,那個給白崇開車的胖胖的司機,當然小張是白崇叫的,宋文然見到他就得叫一聲張哥了。

  宋文然辦公室裏並沒有太多東西,而且他也不是走了就不回來了,所以隻需要收拾一個放了私人物品的抽屜出來給張武用。

  張武知道白崇挺看重宋文然,又見他肩膀還固定著,便一直叫他休息,說是讓他來就好。

  不過宋文然顯然歇不住,他還是和張武一起,把一個抽屜和一個衣櫃給收拾出來,一些重要的私人物品裝在了袋子裏,打算等會兒帶回去。

  東西差不多剛收拾完時,陳傑就打電話來了。

  宋文然一接通便聽到陳傑說:“你現在在哪兒啊?我車子停在崇醫前麵點的停車場,醫院裏車子太多了,停不進去。”

  宋文然連忙說道:“我就在醫院裏,現在過來找你吧,你給我說個具體地址。”

  陳傑說:“醫院啊?那我過來吧,沒幾步路。”隨後陳傑就掛了電話。

  宋文然隻好拜托張武幫他把剩下的東西收拾一下,自己離開了辦公室朝電梯走去。他坐電梯到一樓,直接去了醫院大門處,等了不到一分鍾便見到陳傑從街邊走了過來。

  陳傑穿著黑色羽絨服和牛仔褲,頭上依然戴一頂棒球帽,手裏提著塑料袋。走近時宋文然發現他刮了胡子,整個人看起來比上次還要精神一些。

  遠遠見到宋文然,陳傑就微微皺起眉頭,等到走得近了,他才問道:“怎麽了?受傷了?”

  宋文然低頭看一眼繃帶,說:“肩膀脫臼了。”

  “脫臼?”陳傑看著他,“嚴重嗎?”

  宋文然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嚴重,反正白崇很重視,說是怕他固定不好,會變成習慣性關節脫位。這時候陳傑問起,他短暫考慮之後還是回答道:“不嚴重,又不是骨折。”

  陳傑接著問道:“什麽時候的事兒啊?”

  宋文然回答說:“就前天,出了點意外。”

  “打拳打的?”陳傑問他。

  宋文然搖搖頭,並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他道:“阿姨剛寄來的青椒醬嗎?”

  陳傑被他提醒了這一趟的目的,舉高手裏提著的塑料袋給他看,塑料袋裏裝了個透明塑料罐子,裏麵就是陳傑媽媽親手做的青椒醬,“我媽寄來的,寄了不少,我突然就想起來你喜歡吃這玩意兒。”

  到了今天陳傑還記得他喜歡吃青椒醬,宋文然心裏也有些感慨,看著他道:“謝謝你。”

  陳傑微微揭開帽子又戴下去,仿佛是個無意識動作,“謝什麽,自己兄弟何必客氣。”

  宋文然突然就回憶起了當年對陳傑的那些心思,有些情緒複雜地說道:“是啊,自己兄弟。”

  陳傑看了一眼宋文然身後的醫院大門,“你今天是來醫院換藥的?我就奇怪你怎麽會在醫院,不是在學校給教授開車嗎?”

  宋文然說道:“不是換藥,是那位教授也在醫院擔任了行政職務,平時大多時候在醫院裏。”

  “哦?”陳傑說著話煙癮上來了,給自己點燃一根煙,“那什麽教授挺厲害的啊?是幹什麽的?”

  宋文然不好一直隱瞞,今天徐初不在,他覺得和陳傑說話要稍微輕鬆一些,便說道:“是崇醫的院長,姓白。”

  陳傑微微有些詫異,目光越過宋文然肩膀落在了他身後。

  宋文然注意到他視線轉頭看去,見到白崇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站在了自己身後,他還沒來得及說話,白崇便對陳傑微笑著點一點頭,伸出一隻手道:“你好,我叫白崇。”

  陳傑一手提著塑料口袋,一手夾著煙,隻能匆忙將煙咬在嘴裏,空出手來與白崇握了握手,隨後把煙從嘴裏抽出來,仍然有些詫異地說:“陳傑,你好。”

  “白先生,”宋文然小聲叫道,愣愣地看著白崇,他沒想到白崇會突然出現,他說,“我以為您在開會。”

  白崇說:“沒有開會,你出來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其實按照宋文然的習慣,他臨時有事出來肯定會和白崇打一聲招呼的,可是今天他就是想要出來盡快與陳傑見麵拿了東西,回去再告訴白崇。

  白崇打量著陳傑,陳傑也仔細觀察著白崇,除了剛開始有點愣,之後他很快就明白麵前這個高大英俊氣質沉穩的男人就是宋文然口中所說的崇醫院長。

  宋文然給崇醫的院長開車並不奇怪,但是這位白院長和宋文然的關係那麽親密,就有些讓陳傑想不通了。他一開始以為白崇隻是經過這裏順便過來打了聲招呼,畢竟沒有人會花時間去見自己司機的朋友,後來聽他們對話才意識到白崇是專門來找宋文然的,這讓陳傑感到很疑惑。

  一輛轎車從他們身邊經過時停了下來,轎車裏的人按下車窗,驚訝道:“白院長,您怎麽在這兒?”

  白崇說:“見個朋友,你先進去吧。”

  那人看一眼宋文然又看一眼陳傑,有些摸不著頭腦,隻好繼續把車子朝醫院裏開去。

  白崇對陳傑說道:“我聽文然說,你專程給他帶了老家寄來的青椒醬?”

  陳傑壓下心裏的奇怪,笑一笑說道:“是啊,都是文然喜歡吃的東西。”說完,他幹脆把塑料口袋遞給了宋文然,“以前他還老在我餐盤裏搶來吃。”

  宋文然接過塑料袋,也跟著笑了笑,隨即便感覺到白崇的視線。

  白崇說:“我一直以為他是個很乖的小孩兒。”

  “是乖,”陳傑說道,“他腦袋裏想法不少,但是不說,上邊兒的領導都覺得他乖,樂意提拔他。”

  宋文然作為他們兩個談論的對象,開始覺得不自在起來,他想要結束這一場對話,但是不知道該勸陳傑先走還是勸白崇回去樓上。

  沒想到這時白崇對陳傑說道:“辛苦你那麽遠給文然帶東西來,今天上午有別的安排嗎?沒有的話一起吃午飯吧?”

  白崇這一句話表達的立場太明顯,陳傑終於知道這種怪異的感覺是怎麽一回事了,在他聽來,白崇說話的立場就像是宋文然的長輩或者親屬,不,甚至有點像是戀人或者夫妻,宣示著自己的所有權。他覺得白崇奇怪極了,但是看宋文然時,又覺得宋文然對此反應很平靜,就好像並沒有什麽不對。

  宋文然隻是單純不想要他們在一起吃這一頓飯,“白先生……”,他喊,這三個字輕輕的,一點也不嚴肅,語音是略微上揚的。

  陳傑很熟悉宋文然,很長一段時間,再熟悉不過。宋文然很少這樣喊人,可能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用這種語調喊一個人,其實是帶著一點撒嬌的意思。因為他不習慣拒絕別人,尤其是與他關係很親密的人,他希望換一種方式勸服你改變主意,說話時不自覺便會帶著這樣的語氣。

  以前陳傑隻會偶爾聽到宋文然這樣和他說話,但是現在他聽宋文然用同樣的語氣對白崇說:“您中午真的忙得過來?”

  白崇說:“吃頓飯的時間還是有的。”

  陳傑一瞬間想要答應白崇的邀請,但是很快又改變了主意,他說:“謝謝白院長邀請,今天上午還有點事,下次吧。”

  宋文然稍微鬆一口氣,他看著陳傑說道:“改天,我請你吃飯。”

  陳傑笑了,“你我之間的關係還存在請不請吃飯?”說完,他伸手拍了拍宋文然的左肩,“注意休息,等你肩膀好了有空我們打一場拳。”

  隨後他又一次和白崇握了握手,“那我先走了,白院長。”

  白崇說道:“慢走。”

  陳傑轉過身,抬起手對宋文然揮了揮,沿著來時候的方向慢慢走去。

  白崇在陳傑離開之後,問宋文然:“你不想我和他吃飯?”

  宋文然沒有回答。

  白崇並不怎麽想輕易放過這個問題,“為什麽?”

  宋文然於是反問道:“白先生為什麽想和他一起吃飯?”

  白崇也不回答,輕輕吐出兩個字:“戰友?”

  宋文然很奇怪白崇的敏銳,他並不知道自己和陳傑哪裏表現得超出了戰友的關係,他們所說的所做的,完全在一對普通的戰友關係界限之內。哪怕他過去對陳傑有過想法,那也是他單方麵的內心深處的胡思亂想,他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過,陳傑也沒有回應過。

  在這個時候,白崇一再追問之下,宋文然終於忍不住第一次向人坦誠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說:“在很久以前,我們一起當兵的時候,我對他的身體起過反應。”他說這句話的語氣很平靜,就像在說他餓了想要吃飯一樣絲毫沒有波瀾。可是他的心裏已經翻江倒海,因為他知道這句話的意義並不是那麽簡單,他告訴白崇這件事,就是在告訴白崇他是對男人有感覺的。

  他們之間有一層薄薄的紗,宋文然都沒有想到,第一個動手嚐試撕掉那層紗的人,會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