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暴雨欲來
作者:商潭      更新:2020-03-11 00:36      字數:2783
  文搏兕唱完歌之後,心滿意足的雙手做枕仰躺下來,一臉殷切的望著藍天上飄蕩的白雲:“總有一天,我要掛將印!提著胡賊的人頭登堂入殿!我還要穿著錦緞光榮還鄉!讓那些曾經看不起我的人都對我俯首維諾!”

  文搏兕幾乎天天都提這些話,聽的何果夫耳朵都要起繭子了,隻能無奈的回道:“哦,祝你成功”

  “你小子不信?”,文搏兕激動的坐起來,一臉的嚴肅:“我當年可是徒手······”

  “徒手吹死了一頭犀牛,令尊給你改了‘搏兕’這個名字”,何果夫接道。

  文搏兕一愣:“啥是令尊啊?”

  何果夫這才想起來,文搏兕沒念過書,便解釋道:“就是你的阿翁”

  阿翁,是古代對父親及親近長輩的尊稱。

  文搏兕翻給何果夫一個白眼:“阿翁就阿翁,還令尊,裝什麽讀書人”

  何果夫又翻回去一個白眼:“去去去,趕緊夯築城牆去,少在這裏煩我”

  文搏兕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去就去,我去了就給赫連都尉說你在這裏偷懶,看他怎麽收拾你”

  “我可沒偷懶,那邊的那些布衾都是我抱出來的曬的”,何果夫指著遠處那一堆搭在繩子上的破布條說道。

  文搏兕抱起雙手:“那我可不管,反正你現在沒事幹”

  涼風突起,地上的塵土被吹的紛揚,何果夫抬頭看了一眼西北的天空,又低下頭看了看地麵,轉而對文搏兕說:“好好好,那你在這裏曬太陽,我幹活去,我幹活去還不行嗎?”,說著,何果夫向那一堆破布條走去。

  “你幹什麽活?”

  “收布衾”

  文搏兕抬頭望了望天,日頭正好,陽光和煦,大感不解:“現在日頭正好,是曬布衾的好時候,你現在收布衾幹嘛?”

  何果夫幽幽答道:“要下雨了,再不收布衾就被雨水打濕了”

  “啊?哪有雨啊?”,文搏兕抬頭看著天空,一臉的疑惑。

  又一陣涼風吹過,一排排像是魚鱗的雲朵自西北飄了過來,太陽倒像是個嬌羞的女孩子,在雲朵中俏皮躲閃,日頭便有一陣沒一陣的。

  何果夫將布衾按照之前抱出來的順序再一一抱回營帳之中,並逐一拆下曬布衾的草繩。

  正收到一半,何果夫突然聽見背後有破空聲響,還沒來得及回頭,背後就火辣辣的疼,他當即扭曲著身子滾在地上,嗷嗷叫著。

  也就在此時,何果夫看到了來人的樣貌。

  五尺短身材,蓬勃的絡腮胡,水桶尺寸的腰身,兩條胳膊比何果夫的大腿還要粗壯。

  此人名叫昭武咄,原本也是軍奴,但在一次隨軍戰鬥中撿拾武器力斬賊四人,獲釋奴籍,又入軍籍,曆任伍長、夥長,現在是一名旅帥。

  旅帥是唐軍中的一個基礎軍官,按照軍製,唐軍每200-300人為一團,長官為校尉,每團下轄兩旅,長官為旅帥。

  這昭武咄雖然當過軍奴,但一點也不同情軍奴,甚至虐打軍奴取樂,比其他的軍士還要過分。

  昭武咄見何果夫滾在地上,又揮起馬鞭子狠狠抽了何果夫兩下,恨恨的用鞭子指著他罵道:“直娘賊!現在正是曬布衾的好時候,誰讓你收回去的?!”

  何果夫捂著被馬鞭子抽打的地方,低聲回答道:“馬上要下雨了,小人怕布衾會······”

  昭武咄聞言揚起鞭子又抽了何景逸兩下:“你個賤奴!這光天化日,哪來的雨?分明是不想去做修葺城牆,在這裏偷懶!”

  “上官明鑒,真的要下雨了,您······”

  何果夫還在辯解,昭武咄瞬間被激怒,他還沒見過哪個軍奴在他的麵前敢頂嘴。

  昭武咄抽出橫刀來,對著何果夫的腦袋就要砍下去。

  在一旁的文搏兕見狀,急忙上前按住昭武咄的手:“上官,求,求您手下留情······”

  文搏兕一直拿何果夫當親兄弟看,不可能眼看著何果夫被殺而無作為。

  昭武咄瞪著文搏兕:“滾開!不然耶耶連你一起砍!”

  “上官,求您收下留情,您可以打可以罵,但請留他一條性命!”,文搏兕跪在地上,將何果夫護現在身後。

  昭武咄見右手掙脫不開,便用左手撿起地上的馬鞭子,狠狠的抽打文搏兕:“滾開!直娘賊!”

  但文搏兕就這樣跪著,生生挨下所有鞭子,一下都沒有躲。

  這一鬧,驚動了周圍的軍士與軍奴,大家都圍了過來,神態各異的看著這一出“好戲”

  正在此時,一位巡營經過的圓臉長髯軍官擠進了人群,衝著眾人喝道:“你們在幹什麽?”

  此人是一名校尉,名叫崔勇,官大昭武咄一級。

  昭武咄見崔勇來,忙丟下馬鞭行叉手禮:“崔校尉,這兩個賤奴竟然偷懶,驃下正在責罰他們”

  所謂驃下,即是軍中低級軍官在麵對上級時的自稱。

  “哦?”,崔勇望向已經滿臉血印的文搏兕。

  這崔勇算是所有低級軍官中對軍奴最友好的了,他從不打軍奴,隻是口頭告誡,一般看到軍士毆打軍奴,他還會上前攔阻。

  而昭武咄對軍奴的殘酷他早有耳聞,他有點厭惡這個曾經是軍奴的旅帥,因為他的行徑像是一隻上躥下跳以掩飾自己脆弱內心的猴子,一點也不像是個坦坦蕩蕩的大丈夫。

  何果夫也聽聞崔勇對軍奴好,也明白現在這個情況之下崔勇就是自己的及時雨,現在也隻有崔勇能救何果夫與文搏兕了。

  何果夫連跪帶爬來到崔勇麵前,叩首辯解道:“小人並非偷懶,隻是見天將下雨,故而先收布衾回營帳。昭武旅帥見小人忙不過來,前來幫著小人收布衾”

  何果夫現在隻是軍奴,他得罪不起昭武咄,所以要給昭武咄台階下。

  可昭武咄卻不領情,用鞭子指著天道:“你一派胡言!現在正是天晴,哪有雨來?你少在這裏狡辯,分明就是在這裏耍滑頭偷懶!”

  崔勇聞言抬頭望了望天,雖然有雲,但卻並非烏雲,況且還有太陽穿梭其中,根本就不像是要下雨的跡象。

  他不禁皺起眉頭問何果夫:“日頭當空,這哪裏是要下雨的樣子?”

  何果夫非常篤定:“就是要下雨!”

  “直娘賊!”,昭武咄再也忍不住了,他揮起左拳砸在文搏兕的頭上,文搏兕一下子被砸翻在地。

  昭武咄這才解放了右手,舉刀要砍何果夫。

  此時正是性命攸關之際,何果夫已然退無可退。

  無奈之下,何果夫隻能躲在崔勇身後,並苦苦哀求崔勇道:“崔校尉明鑒!真的要下雨了,小人敢用性命擔保!”

  崔勇的憐憫之心終究還是被何果夫的哀求觸動了,他攔住了昭武咄:“算了算了,不過是曬個布衾而已,何必傷人性命?收回去了就再抱出來曬就是,今日不曬明日曬也行,放過他們吧”

  還沒有哪個軍奴敢忤逆昭武咄,他橫行慣了,怎麽會輕易咽下這口氣?

  “崔校尉剛才也聽到了,那個賤奴說了,天必有雨,那何不看看到底有沒有雨呢?若是有雨我就放了他們,不,我賠禮道歉,但要是沒有雨,請崔校尉將他們交由我處置!”,昭武咄很自信,他自信沒有雨,這才敢硬頂官大一級的崔勇。

  周圍的軍士與軍奴也跟著起哄:“答應吧上官,答應吧!”

  在軍士和軍奴的眼裏,何果夫死不死都不重要,反正跟自己沒關係,重要的是看樂子。

  崔勇現在是左右為難,他回頭看了一眼何果夫,何果夫也明白自己隻有一條道走到黑了,於是點頭道:“答應吧上官!”

  眾怒難犯,縱使崔勇百般無奈,也隻好閉上眼睛點了點頭:“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