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鷹城，某營帳。

  何果夫皺了皺眉頭，慢慢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他的脖子疼的厲害，腦袋裏嗡嗡直響，就像有蜜蜂在飛一樣。

  何果夫想要揉一揉脖子，卻突然發現動不了，他低頭看去，才發現自己居然被結結實實捆了起來。

  何果夫下意識抬起頭向前看，隻見麵前燃著一堆不怎麽旺的篝火，微弱的火光模模糊糊映出一個人影。

  “你是誰？這裏是哪裏？你要幹什麽？”，何果夫問道。

  那人聞言將手中的黑鬥笠放在篝火邊，何果夫瞬間明白了，原來那人正是他一直要找的黑鬥笠！

  雖然何果夫一直想找黑鬥篷，但真的遇到了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黑鬥篷明顯可以光明正大見何果夫，或者選擇拒絕。但他卻選擇了這種偷偷摸摸的方式，這就說明黑鬥篷想見何果夫，但不想讓別人知道。

  何果夫據此推斷，黑鬥篷是越王府的舊人！何果夫甚至隱隱覺得，黑鬥篷一定認識自己這幅皮囊！

  想到這裏，何果夫再次抬頭看向黑鬥篷：“近些年過得怎麽樣？”

  黑鬥篷聞言明顯顫了一下身子。

  何果夫知道自己的計策奏效了！

  何果夫之所以說親近的話，是想套黑鬥篷的話，讓他主動揭示身份。

  黑鬥篷頓了好大一會兒，方才對何果夫言道：“你呢？這幾年受苦了吧？”

  何果夫回答道：“苦是受了，但現在算是熬出來了，也算有點成就”

  黑鬥篷歎了一口氣：“攏右地惡，我本以為你已經死在那邊了，沒想到你不但活著，還闖出了一番天地”

  黑鬥篷的這番話印證了何果夫的猜測，他一定是越王府的舊人！他一定認識自己的皮囊！

  找對了方向之後，何果夫繼續言道：“漠北苦寒，你這些年也受苦了！”

  黑鬥篷狠狠拍了一下大腿：“隻要能殺武曌那個賤人！我萬死不辭！”

  何果夫反問道：“所以你就投了突厥？武家與李家算是左右手，輸贏都在本家，可一旦突厥介入進來，那性質可就不一樣了！越王殿下若是在世，必然不會允許你向北而投！”

  黑鬥篷聞言情緒突然激動：“那你說怎麽辦？！和你一樣去攏右當軍奴？那還不如投靠突厥人！”

  “你能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純粹是上天眷顧，這樣的機會百年一遇！我不敢賭！”

  何果夫：“但是我賭贏了！”

  黑鬥篷沉默了，借著微弱的火光，何果夫能看到他的雙手緊緊扣在一起，何果夫明白，他動搖了。

  “你降了吧！跟我回安西”，何果夫加大了心理攻勢，妄圖將黑鬥篷策反。

  黑鬥篷還是不說話，但他的雙手扣得更緊了。

  何果夫：“越王府的舊人不多了，我能保一個是一個，阿史那默啜蠢貨一個，不足以成大事，你要借他殺武曌，簡直難於登天！降了吧！你降了吧！”

  黑鬥篷的身體在顫抖，他徹底動搖了！何果夫有機會！

  何果夫當即再加一把火：“你給我鬆綁，我們今晚就走！一起回唐土，一起穿華服！隻要我活著，你就不會死！”

  突然，黑鬥篷鬆開了雙手，“蹭”得一下站了起來，最後遲疑了一會兒，邁步向何果夫走過來。

  隨著黑鬥篷距離何果夫越來越近，他的身形樣貌逐漸清晰起來，篝火的光亮慢慢從黑鬥篷的腹部爬到胸口，再拉到脖子上，馬上就要照亮他的臉了！

  “走進一點！再走進一點！！”，何果夫暗暗叫道。

  快了！

  就快看到了！！

  就快看到黑鬥篷的臉了！篝火的光亮已經爬到了他的下巴上！

  正在此時，黑鬥篷突然停住了！

  他緩緩抬起手指著何果夫：“你詐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誰！你此次來漠北就是為了找我對不對？”

  黑鬥篷向後退了一步，篝火的光亮退到胸口：“假使你知道我誰，就不必大費周章的來一趟，直接派人傳信即可！”

  黑鬥篷又退了一步，篝火的光亮慢慢撤到腹部：“真不愧是安西大都護府的長史何果夫！耍的好手段！”

  言罷，黑鬥篷退回原位，何果夫的誘敵之計失敗了。

  何果夫：“亦鳶說的沒錯，你確實有點智謀，不過我現在至少知道你是越王府的舊人，而且你認識我”

  黑鬥篷輕蔑的回應道：“那又怎麽樣？”

  何果夫：“我早晚會查到你是誰的”

  黑鬥篷：“就怕你沒那個機會了！”

  何果夫笑道：“你想殺我？那動手啊！反正我現在已經沒有反抗能力了，你隨意”

  黑鬥篷被何果夫這一番話激的咬牙切齒：“你！”

  何果夫繼續言道：“如果你敢殺我，早在我踏過曳咥河的時候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黑衣人的右手緊緊扯著衣襟：“好，好，我不跟你鬥嘴，也不想跟你鬥嘴，我知道你能說會道，我隻問你一個問題”

  何果夫：“什麽問題？”

  黑衣人：“留在漠北，與我共謀大事！願意嗎？”

  何果夫斷然拒絕：“不願意，我說過了，阿史那默啜成不了大事。看在你是越王府舊人的份上，我最後再跟你勸你一句，跟我去安西，留在漠北，死路一條！”

  “聽你這口氣，你是要對東突厥動手？”

  何果夫點頭：“東突厥我遲早要將掃平！”

  “好，那便不必再說，到時候戰場上見吧！”，說著，黑鬥篷將鬥篷戴上，而後向何果夫走去。

  何果夫：“是要送我走嗎？”

  黑鬥篷站在何果夫麵前：“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願不願意留在漠北？”

  何果夫反問道：“我再問你最後一次，願不願意跟我去安西呢？”

  黑鬥篷：“下次再見，就是在戰場上了”

  “希望你······”，何果夫還沒說完，黑鬥篷抄起一根棍子便給何果夫來了一悶棍，何果夫當即昏死過去。

  黑鬥篷說了一聲“別怪我”，而後將何果夫扛起來，溜出帳外。

  昨日翠柏映青鬆，今朝浮萍遇飛蓬，明月一照愁似雁，春秋南北總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