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城南羊圈。

  雖已是五月出頭的時節，白天的龜茲城熱如火爐，但夜晚卻依舊寒冷，仿佛一日曆了夏冬兩季。

  羊圈中的羊都聚集到一個角落，互相擠在一起，依偎著睡下，以此抵禦寒冷。

  而負責看守羊圈的四名軍士就慘了，隻能是在幹草堆後勉強躲風，守著一堆即將熄滅的篝火取暖。

  “哎，我說，今天怎麽又是咱們四個看羊圈？昨天咱們不是看過了嗎？輪值也輪不到咱們啊！”，甲軍士抱怨道。

  乙軍士顫抖著回答道：“你那是豬腦子啊！今天咱們從吐蕃人那邊接收了一批羊，這不是人手不夠嘛！所以又給咱們安排上了！”

  甲軍士敲了敲額頭：“哦，對，咱們今兒又添了那麽多羊”

  丙軍士打了一個噴嚏：“你們別他娘的廢話了！有，有誰想辦法能讓咱暖和點？今兒怎麽比昨兒還冷，早，早知道我就穿棉衣過來值夜了！”

  “哎，你他娘的幹什麽呢？說句話啊！”，丙軍士踹了丁軍士一腳。

  丁軍士側身、背對其他三人躺在幹草堆上，敷衍的說了一句：“沒啥說的”

  丙軍士伸手捅了捅丁軍士：“怪哉！你平時不是話挺多的嗎？怎麽今晚一言不發的？”

  丁軍士回應道：“睡覺”

  丙軍士更疑惑了，丁軍士平時就是話嘮，晚上的時候愛拉著人聊天，一聊就是半夜，怎麽今天竟一反常態的沉默了？

  丙軍士直接伸手抓住丁軍士的肩膀，用力將其扳過來，正欲說話，卻一下子愣住了。

  原來丁軍士竟背著他們在偷偷喝酒！

  甲軍士指著丁軍士大罵道：“你個直娘賊！有酒居然偷著喝！枉我們還當你是兄弟！”

  丙軍士也回過神來，他一把奪過丁軍士手中的酒壇子，狠狠灌了一大口：“他娘的！吃獨食！”

  乙軍士接過酒壇子也灌了一口：“說！哪裏來的酒？”

  丁軍士心疼的看著被搶過去的酒壇子：“慢點慢點喝！給我留點！這酒是上一次林司馬給吐蕃戰俘分酒的時候，我偷過來的”

  正在喝酒的甲軍士聞言噴出了一大口：“那酒可是下了瀉藥的！你要害死我們啊！”

  丁軍士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是沒加瀉藥之前我偷的，酒沒問題。你少喝兩口，給我留點，我都沒舍得喝幾口······”

  “都小聲點！”，這時，丙軍士出言打斷了甲，丁的對話：“你們倆小聲點！王將軍下過死命令的！給戰俘的酒裏加瀉藥這件事不許對外亂說，違者軍法從事！”

  甲軍士滿不在乎：“這裏除了我們四個，就是不會說話的羊，沒有外人，無妨，無妨”

  甲軍士剛說完話，一聲羊叫突然傳來。

  乙軍士聽到羊叫之後哈哈大笑：“羊可聽懂你說的話了！它在回應你呢！哈哈哈！”

  甲軍士也是一樂，轉頭對著羊圈裏的羊喊道：“有本事你再叫一聲啊！”

  “咩”，羊又回應了一聲。

  甲軍士一聽來了勁：“哎喲嗬！你這畜生跟耶耶我抬杠？你再叫一聲，耶耶明天就把你送到都護府庖房去！”

  咩咩

  突然，羊群騷動了起來，驚叫聲此起彼伏。

  聞聲，甲軍士撓撓後腦勺：“這些畜生是怎麽回事？”

  半晌，乙軍士覺得不對勁：“不好！有情況！”

  眾人急忙點起火把，抽出橫刀，鑽進羊圈查看情況。

  羊圈裏的羊驚慌失措的向一個方向擠，似乎受到了驚嚇。

  四名軍士高舉火把，眯起眼睛掃視著羊圈的每一個角落。

  這時，丙軍士發現了一個人影，他當即大喝一聲：“誰！站住！”

  “是我”，人影回答道。

  甲軍士走上前去，將火把湊近人影。當橘黃色的暖光映出人影全貌的時候，四名軍士吃了一驚！

  這人影居然是何果夫！

  還是丙軍士最先反應過來，他向何果夫行了一個叉手禮：“何長史恕罪，剛才我四人不知是您，有些莽撞，還請您恕罪”

  何果夫：“無妨無妨”

  甲軍士好奇的問道：“何長史深夜不睡覺，跑到羊圈裏幹什麽？”

  何果夫揶揄道：“呃，晚上睡不著，到處走走散散心，不知道怎麽走著走著，就到羊圈裏來了”

  甲軍士瞄了一眼何果夫的手，隻見何果夫握著一把刀。

  甲軍士：“何長史您是想吃羊肉了嗎？今日才送給庖房兩隻羊，不夠吃嗎？如果不夠的話，我明天多送一隻去”

  何果夫：“不是不是，夠吃夠吃，我不是想吃羊肉，就是隨便轉一轉”

  甲軍士指了指何果夫手裏的刀：“那您拿刀······”

  何果夫急忙將刀背到身後：“這刀是防身的，防身的······”

  丙軍士試探著問：“何長史，您確定沒事？如果您有事的話，我們樂意為您效勞”

  何果夫連忙拒絕：“沒有沒有，我就是隨便轉轉，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休息了”

  甲軍士：“哎，何長史······”

  何果夫完全不理會甲軍士，翻出羊圈便消失在黑暗中。

  四名軍士相互望著，一臉疑惑：“何長史這是怎麽了？感覺怪怪的”

  而何果夫自羊圈逃離之後，拐進了一間小巷中，背靠著牆大口喘氣：“想用疾醫的方子怎麽就這麽難呢？！唉！！”

  何果夫抬頭看了一眼已經掛在高空的月亮：“估計也該到子時了吧！海耶是不是已經睡下了，那我現在回去應該沒事吧！”

  歇息了一會兒之後，何果夫走進都護府，拐向東廂房，剛一抬頭看向東廂房院子裏，就看見海耶坐台階上打瞌睡。

  何果夫覺得有些心酸，他沒想到海耶會一直等到這個時候。

  “海耶”，何果夫輕喚了一聲。

  海耶聽見何果夫的聲音，猛然抬起頭：“你怎麽才回來？”

  何果夫走到海耶麵前：“這是我的錯，讓你久等了”

  海耶向何果夫伸出雙臂：“抱抱”

  何果夫彎腰抱起海耶，走進房間，吹滅了燭火······

  時間靜好，繁星皓空。

  皎月之下，一對麻雀停在槐樹枝上，緊緊依偎在一起······

  第三更完畢，晚安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