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作者:蒼紅      更新:2020-08-09 23:48      字數:10461
  北京的早晨就沒有墨脫那麽空靈了,凜冽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割在人們臉上,這樣的天氣使得街上買油條的人都少了許多。

  或許是時間還早,也或許有些人知道……山雨欲來!

  偏偏,就是這樣安靜冷漠的氣氛,總有人去打破它。

  “解當家的,接客啦!”,胖子梆梆的砸著一個四合院裏對麵的門,羽絨服的下邊是一件肥大的睡褲。

  敲了好幾下,裏麵的人也沒給個反應。胖子正要暴力突破,門就開了,“你要沒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就別活著出去了。”解雨臣的目光剮在胖子身上。

  胖子打了個機靈,趕緊賠笑,“這不是上頭給布置任務了麽,說讓咱倆鬆鬆筋骨。”

  解雨臣聽完,自顧自的拿起手機看起了消息。

  “黎簇?”解雨臣冷哼一聲,“吳邪這是自己當保姆不行,還得拉上我?而且也不出來露個麵。可以啊 !”

  胖子一看解雨臣這架勢,趕緊轉移話題。“黑瞎子應該快到了!”

  解雨臣合上手機:“沒死就好辦!”

  黎簇醒來的時候,是被扔到床上的那一瞬間,就像被□□一樣的感覺,整個人騰空,然後惡狠狠地被甩在床上,像一顆爛白菜。

  更要命的是,某個不能言說的地方被莫名的硌到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想罵娘的疼痛感。

  鬼璽還在,但是並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黎簇麵色猙獰的看著那個扔他到床上的人,瞬間吃了一驚。這個女的長得還是不錯的哈?但是,摘下吳邪的臉,瞬間有種違和感。一個女的,把自己扔出去……

  “這裏是安全的,張海客現在沒時間見你,但是,至於什麽時候有時間,可就說不準了。”張海杏勾起唇角,冷笑了一聲。

  大概是在嘲笑吳邪?咋不逼供什麽的?

  或許他們在觀察?他們根本並不認為鬼璽會被帶在自己身上,而是藏在一條或者無數條蛇的記憶裏,這些張家人根本就習慣了各種陰謀,反而不會相信這種最直接的方式。吳邪真的已經將人的心莫得很徹底了。

  觀察個屁啊,鬼璽現在就在老子褲襠裏,來拿啊!

  所以說,自己一天沒有出去,這個鬼璽就得和自己的寶貝呆多長時間……這麽一想,黎簇瞬間都不敢進行大動作了,連邁步子都小心翼翼。

  而此時,一條黑色蛇在黎簇屋外的大樹上徘徊良久,張海杏出來感覺到樹葉沙沙的響聲,裹了裹衣服,北京的冬天越來越冷了。

  蛇緩緩的從樹枝上爬下來,蜿蜒的爬了出去,張海杏從屋子的裏邊推開窗戶,勾了勾豔紅色嘴唇,“禽獸,難道還能翻天?”

  說完,瞬間從窗戶鑽了出去,沿著蜿蜒的軌跡追去。

  黎簇心寬的躺在床上,“他們都不管早飯的麽”

  現在這樣,讓黎簇想到了以前在汪家的時候,張家和汪家的確在某些方麵是極其相似的。他們習慣了在故事裏扮演隱秘而又不可或缺的角色,他們強大。但是,黎簇想到了吳邪 ,很多人說他以前非常普通,但是,一個普通的人玩弄著所謂的神,這其中不免很多人的功勞,黎簇首先想到的是張起靈,一個據說和吳邪是兄弟的人。

  但是,在自己所知道的時間裏,他都是一個隱形的人,吳邪成長並痛苦的時間,他都是缺席的。反而是黑瞎子和胖子這些人出生入死。

  那麽黑瞎子圖什麽呢?胖子為的是兄弟,粉襯衫和霍家姑娘是為了家族,就連那個打過照麵的藏人,都是為了利益。要說黑瞎子是為了兄弟什麽的,打死黎簇他都不信。

  就這樣想著,門被哐一腳踹開。

  張海杏將黎簇半個身子從床上拎起來,“或許,你沒什麽用了啊。”

  就在黎簇準備說什麽的時候,張海杏手機嗡嗡的震了起來,黎簇被半拎起來,雖然不能完全的聽到電話裏說什麽,但是,聽個聲音還是可以的。

  但是 ,這個聲音是……黑瞎子。黎簇保證自己一定沒有聽錯。

  他……真的……有一顆牆頭草的心!

  黎簇第一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吳邪,吳邪會不會難過?至於為什麽他會有吳邪回味這件事難過的感覺,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第 6 章

  黎簇又瞬間意識到不對勁,張海杏這個女人用個粉紅色手機神馬的,想想就接受不能啊。

  粉紅手機……麻蛋,黎簇瞬間想到了一張妖孽的臉……解雨臣……

  “認出來啦?”張海杏的聲音瞬間變得man起來 。

  “解老板!?”黎簇又驚喜又驚悚。

  這群人也太神通廣大了些,變臉跟玩似的,進出別人家的門也和玩似的。

  解雨臣卻不和他折騰“先把鬼璽給我。”

  黎簇卻長了個心眼,“鬼璽給了你,你不會不管了我吧?”

  解雨臣也不再管,直接把黎簇扛起來就往外麵飛奔。外麵的人一開始還驚疑:“海杏小姐,你要幹嘛?”

  但是看見張海杏不理他們,甚至一味地扛著黎簇逃跑,張家人開始驚亂,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跟著跑就對了。

  於是大街上出現了這樣一個情景,一個女子肩抗一成年男子健步如飛,後麵一群狀似黑社會的人死命追趕,形如黑社會仇殺。

  解雨臣扛著黎簇左拐右拐,最終在一個胡同裏,一輛改裝的轎車飛了過來,胖子衝著外麵大喊,“上車!”

  解雨臣將黎簇從打開的車門扔了進去,隨後自己一躍而進,甩後麵人一臉尾氣。

  黎簇在車裏粗重的喘氣,好像剛剛一直扛著人的是他一樣。

  “你們怎麽會……扮成張海杏,這要撞臉了咋辦?”

  解雨臣嗤笑:“撞臉?你知道張海杏在哪麽?”

  黎簇此時內心是懵逼的,不在剛剛那麽?這倆人是不是跑成傻逼了?

  解雨臣看到黎簇此時的表情,就知道黎簇的腦子已經打結了:“張海杏在這輛車的後備箱裏,你想觀摩麽?”

  黎簇看著似笑非笑的解雨臣,突然覺得好冷,跟了這點人那麽多年了,心思還是不夠轉的,話說,胖爺一直沒說話呢?這絕壁不是他性格啊!

  “胖爺?”黎簇略帶疑惑的叫了一聲。

  “幹啥?”胖子扯著大嗓門回了一句,手裏還不斷地轉著方向盤。

  解雨臣倒是一下就看出了玄機,“接你來之前,黑瞎子打過招呼了,說不讓胖子帶壞你,這個招呼是從吳邪的嘴裏傳到黑瞎子那,再由黑瞎子轉達的 ,咋樣?是不是感覺很榮幸?”

  “啊?你們聯係到吳老板了?”

  “是黑瞎子聯係到你吳老板了。”解雨臣轉著手機。

  “他們幹嘛不讓胖爺和我說話?”黎簇可憐巴巴的說。

  “你以為四處對蛇留情,讓它們給吳邪留消息,吳邪會看不到?他嫌你說話和那個死胖子一樣,一張嘴就放炮!”

  “吳老板,你這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啊!你這是恩將仇抱啊。不過黑爺能單獨聯係吳老板啊,那我們拚死拚活幹嘛啊,靠!”黎簇都忍不住爆粗了,有事直說不就好了?還弄那麽拐彎抹角亂七八糟的。

  “從來隻有吳邪主動聯係別人,小朋友,你想多了。”胖子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那他還是主動聯係黑瞎子,他倆果然有一腿。

  黎簇忍不住腹誹。

  王胖子帶著兩個人七拐八拐的,確定沒人跟蹤之後,最終進了一所院子,就是北京四合院那一種。

  黎簇剛一從車上被推下來,就看到黑瞎子從屋裏走了出來,隨之出來的還有藏人。

  喜歡收集手指的怪癖者,黎簇內心一陣惡寒。

  剛要把眼從藏人身上拿開,黎簇就看到了黑瞎子腿上馬馬虎虎纏著的繃帶,甚至還能看到點點鮮紅。

  黎簇巴巴的湊上去:“黑爺,您這沒事吧?”這兒還真不是黎簇有多擔心黑瞎子,這個人經過的大風大浪數不過來的,再嚴重都是賤笑!何況隻是腿傷。可是,這要是他心情不好,倒黴的還不是自己。

  而且,當時命令打傷他的人,還頂著一張吳邪的臉。黎簇偷偷打量黑瞎子的表情。

  看著黎簇小心翼翼的樣子,黑瞎子勾唇一笑,“過來,讓瞎子我好好看看這個投敵叛國的人。”

  胖子一路上憋了這麽久,早就忍不住了,一巴掌糊在黎簇頭上:“別扯犢子了,趕緊把鬼璽拿出來。”

  黎簇瞬間是一個激靈,他目光可憐的環顧一周,發現無論是王胖子還是解雨臣,或者黑瞎子都在看著自己,連沒說過話的藏人都一樣。

  總不能當下從褲襠裏掏出來吧,黎簇心想。

  “先讓我上個廁所,我尿急。”

  黎簇風一般的跑走,臨了還聽見胖子低估:“這兔崽子不會把鬼璽丟了吧!”

  解雨臣在後麵接了一句:“丟了就把她扔出去喂狗好了,旺財也好久沒吃肉了。”

  黎簇瞬間覺得還不如投敵叛國呢!

  “話說小天真啥時候才能剛看見人影兒啊,光是千裏傳音,能不能來點實際的。”胖子看著黑瞎子說。

  黑瞎子笑了一聲:“小三爺的事兒,我一個跑腿的怎麽知道,胖爺你可是看得起我。”

  謝雨臣皺了皺眉:“不是你和吳邪聯係上了麽?”

  黑瞎子習慣性的勾唇笑著:“這不是半路碰上了他麽,他告訴我的。他是不可能騙我們的。”黑瞎子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藏人。

  藏人習慣性的一臉冷酷,嘰裏咕嚕說了一堆,普通話不好,他也不再一個一個的往外蹦了,直接說的藏語,反正胖子和吳邪在墨脫折騰了很久,即使藏語不全懂,也能聽個差不多。

  胖子聽完,也不翻譯,倒是著急忙慌的問了一句:“現在呢?”

  藏人又嘰裏咕嚕說了一堆。

  胖子直接跳腳:“小天真這沒良心的,不知道革命組織關心他麽?”

  黑瞎子像是聽懂了,嘴邊的笑容一點點崩潰,嘴唇一點點繃了起來,看起來竟有點蒼白,墨鏡下看不清眼神,最後直接回了屋裏。

  解雨臣直接開口問,“到底怎麽回事?”他還沒見過黑瞎子這樣,莫不是吳邪出事了?

  “他說從張家開始在墨脫設局的時候,吳邪已經出發去了長白山。”王胖子顯然非常生氣,“他又沒拿鬼璽,去長白山幹什麽?”

  解雨臣神情複雜:“你真的以為他是去接張起靈麽?他把自己當做誘餌而已,吳邪當真是厲害,連我都被他繞進去了。”

  胖子瞬間明白了,碩大的身體一下跳了起來,“草!”罵完這一句,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解雨臣看了看黑瞎子進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黎簇興高采烈的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外麵神色複雜的兩人,還有冷冰冰的藏人,隻好舉著鬼璽弱弱的喊一句:“你們的鬼璽”

  但是,胖子和解雨臣都沒有理他的心情,直接走掉。藏人則走到車子的後備箱,把缺氧奄奄一息的張海杏帶走了。

  “究竟怎麽了?”黎簇舉著鬼璽一臉莫名。

  第 7 章

  直到晚上,黎簇還在思考這四個人究竟是怎麽回事,就連平常一直滿嘴放炮的胖子都一臉沉重。

  黎簇再這樣想著,門哐當一聲被人踹開了。

  月光從黑瞎子兩邊照過來,隻有一個影子一直陰暗。黑瞎子半倚在門框上,嘴邊煙頭的火光隨著夜風微微閃爍。

  黎簇有些顫抖著叫:“黑爺,這是幹嘛來了?”

  一邊說著,黎簇手裏緊了緊鬼璽。

  “鬼璽給我!”黑瞎子聲音不大,低沉隱忍。這個人應該現在極其生氣。

  黎簇一邊衡量著給誰能保住自己這條小命不被摧殘,一邊不由自主的把鬼璽遞了出去。反應過來的時候,也隻好罵自己一句沒骨氣。

  主要是黑瞎子釋放的低氣壓太可怕了,完全不是平常嘻嘻哈哈的樣子。

  黑瞎子拿過鬼璽,將背包往身上一甩,走了出去。

  黑瞎子走出去的時候,黎簇才反應黑瞎子大概是去找吳邪了,不大的登山包好像把這個曾春風得意、呼風喚雨的人壓彎了腰。

  黎簇一直以為黑瞎子哪怕是跪著,也應該腰板筆直,受傷也嘴角含笑。但是,什麽時候有了弱點……

  早上剛一醒來就看到一胖一瘦兩個人瘟神一樣的站在自己床邊。

  “黑瞎子帶著鬼璽走了?”解雨臣麵色不善。

  還不待黎簇回答,胖子拍大腿叫了起來:“這王八蛋還能不能有點組織紀律意識了?一個一個都這樣……”

  隨後眼睛一轉,“花兒爺,你看你在京城混了那麽多年,肯定手頭上有不少人脈吧?弄點裝備唄?”

  解雨臣瞥了胖子一眼,轉著手裏的手機:“你以為如果黑瞎子都不能把吳邪帶回來,你就可以了麽?”

  這回胖子不幹了:“怎麽我們鐵三角的感情還比不上黑瞎子一個人?”

  解雨臣嗤笑一聲:“你以為黑瞎子為什麽會幫著吳邪?你覺得他想要的會那麽簡單麽?”

  黎簇從他們進來到現在一直在旁邊裝死忍著不說話,聽得也一頭霧水,反正感覺又被坑了:“那個……那個……倆老板能不能解釋下哈?”

  解雨臣直接走了出去,胖子本來還在捉摸著解雨臣說黑瞎子的話,想著黑瞎子對吳邪確實是好,聽到黎簇的話,直接解釋起來。

  “跟著小天真那麽長時間了,個頭長了不少,怎麽腦子沒長。”

  “本來我們都以為,這次小天真是要把鬼璽搞回來,並且敲打下越來越不受控製的張家,但是小天真這時候去了長白山,鬼璽卻轉著彎兒送回到我們手裏,那就不那麽簡單了。”

  “我一直覺得小天真這一手借勢玩的漂亮,既借張家的手將鬼璽和你平安送回京城,還玩了一把偷梁換柱,敲打了張家一把,沒想到,這都是放長線釣大魚。”

  “表麵看上去,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鬼璽上,但是,吳邪要是突然出現在長白山,這就是在格局已定的現在扔下了一個重磅炸彈,基本上所有人都被鬼璽引到了京城附近,這時候,吳邪在即使長白山被發現也有時間布置一切,他大概想斬草除根。”

  黎簇也恍然大悟:“吳老板可是一個人……”

  胖子也摸出一顆煙抽起來:“是啊,所以他才費盡心思把鬼璽留給我們,這他媽根本就不是一石二鳥,這是一炸彈炸死一窩!他要是這麽幹,絕對回不來。”

  胖子狠狠吸了一口煙,黎簇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吳老板是在交代後事了。

  黎簇震驚過後開始反思,或許他應該說是最理解吳邪為什麽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一個人,他在蛇的記憶力曾深深感覺過吳邪的無奈和絕望,那些千年的仇恨像紮了根一樣,在吳邪的胸膛裏瘋狂滋長,無數種複雜的感情噴薄著,咆哮著,指著張家和汪家,他不會讓任何一個再成為禍患。

  哪怕張起靈的張家也不例外,這才是現在的吳邪,絕對的理智,他是吳家的三爺,老九門的小佛爺,卻不再是王胖子口中的小天真。

  但是,他肯做到這種程度,也有張起靈的原因吧,黎簇親眼看著吳邪踩著張起靈走過的路,一步步走到今天,被仇恨覆蓋,從羔羊變成狼。

  黎簇止不住的想到,那……黑瞎子呢?甚至忍不住開始悲哀起來。

  而此時在去往長白山的火車上,黑瞎子麵無表情的看著手中的鬼璽,突然嘲諷的勾起嘴角,“小三爺啊,你真的可以做到這種程度,嗬……”

  其實真相,在隕玉那裏不早就已經揭示了麽?

  隻是,黑瞎子眼看著吳邪一步一步蛻變,破碎再重生……想要的……嗬……一個念想罷了。

  隨後,黑瞎子直接帶著墨鏡和衣躺在臥鋪上。

  長白山。

  男人裹著厚重的衣服,一步一步踩在潔白的雪地裏,下巴上滿是胡渣,但是這個人的眼睛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頹廢,反而透露著興奮地光芒,一切都會在這個地方終結,所有的……一切。

  男人似乎走累了,直接將裝備包扔在雪地裏,坐在裝備包上,從衣服裏掏出一顆煙,卻並沒有抽。

  男人將煙絲抽出來放在嘴裏咀嚼,“就這裏吧。”

  喇嘛說,他的身體不能再抽煙了。男人摸了摸脖子,隱隱約約看到難看的疤痕,但是隔著笨厚的手套什麽都感覺不到。

  男人繼續咀嚼著煙絲,眼神淡漠而興奮,感受不到的豈止是感覺呢?

  滿眼全是白雪,男人從屁股下麵的裝備包裏掏出一副黑色的墨鏡,笑了一聲,“還好沒坐壞了。”

  長白山的男人用大拇指手磨拭著黑色的墨鏡邊兒。隨後戴在了鼻梁上。

  去往長白山的火車上,黑瞎子側臥著,大概什麽也沒想。

  北京的四合院裏,解雨臣開始著手準備解家的收回,王胖子在屋裏抽著煙,整理了背包,

  黎簇發著呆,大概在可惜誰。

  也在此時,許多人從四麵八方開始往長白山聚集。

  相見

  長白山上積雪皚皚,從山腰看,陽光像是從山尖上流下來,被滿地的雪白分散成五光十色。

  分外美麗,格外孤寂。

  一身黑衣的男人深深淺淺的踩在新鮮得腳印上,兩排腳印蔓延在他前麵,在完好無缺的雪地裏顯得那麽與眾不同。

  兩排腳印,一個人,這地方很少有正常人會來了。

  黑瞎子就像在這一排腳印上描摹一樣,一步一步都踏在上麵,專注神聖。

  一個男人走著另一個男人走過的路,做著他做過的事,等著他等著的人。

  黑瞎子不時裹緊自己的衣服,黑衣未免有些單薄,出來的時候太倉促。但是他就一直這樣走著,急切但是心無旁騖。

  終於,心無旁騖的眼鏡上映出了不同的光景,越來越近了……

  當黑瞎子終於看清的時候,胸膛裏咣當咣當跳動著得仿佛一瞬間熄了火,那樣平靜卻又那樣並不平靜。

  黑瞎子用目光一點一點刮著吳邪的身影,即使穿著羽絨服也可以看出,瘦了。黑瞎子幾乎可以看見下巴上尖刺的胡茬,眼睛裏閃爍的光芒和複雜。

  吳邪放下了壓縮餅幹,轉頭去看帳篷裏的東西,在即將進去的那一刻突然說道:“黑爺不至於看我吃頓飯,就一副要吃了我的目光吧。”

  黑瞎子一步一步向他走近,越來越快,甚至中途還在想,警覺性還沒下降。

  黑瞎子走到吳邪跟前,吳邪出來。兩個人麵對麵,黑瞎子攥成拳的手指緊了緊,還是伸出手去,拍了拍吳邪肩膀,“可以啊,小三爺,一個人搞懵一堆人啊。”黑瞎子笑著。

  吳邪將黑瞎子的手拍下去:“黑爺覺得我要這點本事都沒有能活到現在?”

  黑瞎子眼神暗了暗,嘴角的笑容不真實,吳邪再和他打太極:“那……不知小三爺還打算繼續活下去麽?”

  吳邪一瞬間動作愣了愣,歎了口氣,黑瞎子直接說出來了,難道還能繼續打太極麽?

  “瞎子,你知道的,我既然把所有人牽扯進來,就應該給所有人一個滿意的結束,當然,也包括我。”吳邪揉了揉太陽穴,他已經不能遏製這股仇恨了。“當初你答應幫我的時候,就應該想到了。”

  黑瞎子笑了一聲,嘴角的苦澀已經快藏不住了,吳邪的身手是他親手鍛煉出來的,吳邪的鼻子是他廢的,吳邪的費洛蒙有多少是他親手注射的。

  曾經隻是為了換一份人情,結果……不是變質了?

  嗬……是的,是……愛上了,他瘋了。

  黑瞎子摸了摸心髒,感覺不到跳動了已經,吳邪親口告訴他,他準備結束這個局,黑瞎子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淺,已經繃不住了。

  他們的相見,沒有雙方的興高采烈,沒有擁抱和關心,甚至臉普通友人之間的寒暄,一上來就是打太極,互相隱瞞。

  黑瞎子突然覺得諷刺:“這個所有人裏,張起靈占了多大的比重呢,小三爺?”

  吳邪坐下來,臉龐迎著光:“你不是都知道了麽?”這個笑容極盡曖昧,刺的黑瞎子睜不開眼。

  黑瞎子捂著肚子哈哈哈的笑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他都忘了,自己的眼睛是不能見光的。

  吳邪從胸口掏出兩顆煙,遞給黑瞎子一顆,自己點上一顆,醫生說他現在的嗓子不能抽煙了 ,但是,看見黑瞎子這樣,他覺得自己需要煙草來麻痹自己一下。

  兩個人靜靜的在雪裏,火光閃閃爍爍,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煙蒂窸窸窣窣的落下來。長白山原來這麽冷。

  “你回去吧?”吳邪率先打破了平靜。

  黑瞎子將煙屁股狠狠扔到地上,登山靴可勁的攆著,“小三爺,你真是和當初的張起靈做了同樣的決定。”

  吳邪攥著拳頭,眉頭狠皺,是啊,當初張起靈也是這麽做的,自己及如今做了自己曾經最厭惡的事。

  見吳邪不說話,沉思的樣子就像是在懷念,黑瞎子壓抑很久的悲哀和怒火一下子就被挑起來了:“小三爺你說要給所有人最好的結局,那我呢?你說的所有人,有張起靈,有王胖子,有解雨臣,就是沒有我!你知不知道,這對我來說是一無所有!”

  黑瞎子蹭一下站起來,揪著吳邪登山服的領子。

  吳邪皺著眉頭,事情超出範圍了,他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他感覺他明白了什麽,但是此刻是他不能想的。

  “我說過,我不姓張,我會疼?”

  “疼?”吳邪嘴角慢慢勾起來,“我很早就不會疼了。”

  黑瞎子放在吳邪領子上的手一瞬僵硬,眼中突然有了和吳邪相似的瘋狂。

  黑瞎子抽出綁在腿上的匕首,抓過吳邪的手,刷的一下,鮮血流了出來,黑瞎子力道掌握的非常好,流了血,卻不多。

  “疼麽?”黑瞎子臉上的表情說不上是心疼還是怎樣的複雜。

  吳邪嗤笑,並沒有過多的表情“不疼。”

  黑瞎子自嘲一笑,揚起手,手起刀落,吳邪甚至來不及阻止,匕首狠狠的就穿過黑瞎子的手掌,鮮血一瞬間不要命的湧出來。

  “那現在你告訴我,你疼麽?”

  吳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匕首,呼吸有些急促,手掌收縮握成拳頭,極大的力道使得骨節異常蒼白,“你幹什麽?”

  “我問你疼麽?”

  吳邪閉了閉眼,睜開的一瞬間,所有的一切歸於平靜:“怎麽會?疼的是你吧?我怎麽會疼?”

  然後轉身去尋找繃帶。

  黑瞎子將匕首□□,臉色開始趨於平靜,“那是不是紮在張起靈身上你就會疼了呢?”

  吳邪轉過去的背影有一刹那停頓,“你不會的。”

  語氣是那麽篤定,黑瞎子用手臂阻擋著陽光,他會疼,但是不會為自己疼。黑瞎子沒了笑容,眼中也沒有瘋狂,就像僧人,萬籟俱靜。

  吳邪轉過給黑瞎子綁上繃帶的時候,看到的是這樣的景象,黑瞎子就像在墨脫見過的那個石雕一樣,渾身鍍滿陽光,卻無悲無喜而死寂。

  “我認識的黑瞎子不是這樣的。”

  “哦?”黑瞎子將手臂拿下來。

  “一人來,一人往。笑著生,笑著去。受傷笑著,張狂活著。”

  “那是沒遇到你而已,你不是早就猜到了麽?”吳邪直覺不能聽黑瞎子說下去,但是這個人麵無表情的對著天說,絲毫不看自己,就像知道自己不會回應一樣,就像……隻有自己一個人。

  吳邪好像在這個男人身上看到了不可能的……脆弱。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麽?我……愛上你了啊!”

  那一霎那,黑瞎子轉過頭來,與吳邪相望。那一刻,吳邪好像從墨鏡看到了他的眼底,沒有任何人,漫天風雪裏,隻有自己的倒影。這個人孤獨的在角落裏,在陰影裏,看著自己,奢望著。

  吳邪感覺心裂開了溝壑。

  但是啊,吳邪咧開了一個苦笑,不可以啊!

  威脅

  吳邪震驚著,沉默著。或者說吳邪不知道該怎麽會回答。

  黑瞎子也不再看他的表情,垂下頭自嘲一笑,沉默是最不傷害自己的方式了不是麽?

  “我不可能阻止得了你,對吧?小三爺?”

  吳邪心驀地收緊,“所以呢?”

  黑瞎子在一瞬間又變回了以前那樣,笑了笑“既然阻止不了的事,我不會不自量力的。我這個人向來惜命得很。”

  吳邪眼神淡漠,“那是,黑爺自當活的瀟灑。”

  “可是啊,小三爺,鬼璽……在你背包裏,萬一你死了,鬼璽會和你長眠在此,至於張起靈……嗬……誰知道呢?”黑瞎子眼含笑意。

  即使是威脅……即使是威脅……也想……讓你……好好活下去。就算用你的信任為代價。

  吳邪眼神陡然淩厲起來,“你這是威脅我?”他甚至都不知道黑瞎子什麽時候動的手,從他來到這裏,到現在,黑瞎子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除了他……手受傷那會兒。黑瞎子不愧是黑瞎子,哪怕在小的事情,都能被他找到利用的價值,哪怕在情緒失控的情況下。

  吳邪並不懷疑黑瞎子剛剛的情緒是假的,黑瞎子不會用這種編造感情的方法。

  並不是沒有被威脅過,但是情緒波動如此大還是第一次,根本想不到……黑瞎子會這麽做。

  黑瞎子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甚至嘴角仍舊掛著笑,“如果小三爺認為這是威脅的話,那我說不是有用麽?但是,我也不怕就是了,”黑瞎子拍著吳邪的肩膀,右手一勾,就將吳邪帶到了跟前,吳邪甚至可以透過黑色的墨鏡看到黑瞎子眼睛的輪廓,“是啊,反正小三爺你就要死了,我怎麽……會怕呢?”

  吳邪死死的攥住拳頭,嗬……黑瞎子……好樣的麽。

  吳邪拍掉黑瞎子的手,反手一抓就抓住了黑瞎子的衣領,但是吳邪不知道該怎麽做,打一架?不,下狠手出氣也是舍不得,明明知道他是……為自己好。吳邪隻能再一腳將黑瞎子踹出去。

  黑瞎子默默承受了這一腳,以至於沒站穩,摔倒在雪地裏。

  即使知道雪很厚,摔下去不會疼,可是,會冷啊!眼看著被手劃拉出來的雪渣子都揚起來,再進了黑瞎子的衣領,黑瞎子眉頭都沒皺一下。外麵眼見得就是一件黑色的皮衣,再套著一件普通的登山服。穿的不倫不類先不說,一看就是出來的太匆忙,根本就來不及準備,隻能湊合著。

  吳邪踹出去就後悔了,想伸把手,可是黑瞎子不是坑了自己?想想就作罷了。

  “黑爺好手段,這一手就能破掉我廢了九牛二虎的提前準備。”不是沒想過有人會阻止,但是沒想到黑瞎子一點也不在乎張起靈。

  不過,倒是吳邪疏忽了,黑瞎子本來就是道上不能惹的,這樣的人又怎麽會是好相與的,黑瞎子對自己好,卻並不不是對所有人都好。倒是一直以來,黑瞎子對自己好讓自己忽視了即使如此,他還是一頭狼,甚至是所有野獸都不敢隨意招惹的……狼。

  “好說好說,再怎麽說,我也是當過小三爺幾天師傅的不是?”黑瞎子不痛不癢的和吳邪打太極。

  黑瞎子知道,自己不會再拿著鬼璽回去,當然,吳邪也知道。

  “既然如此,那瞎子我就先回了,小三爺你自己看著辦?張起靈的安危,可是在你身上了。至於小三爺管不管,那我就管不著了。”黑瞎子笑的曖昧。

  說完,提起背包來,“小三爺,那咱回見?”

  等等,吳邪猶豫了一瞬,還是說出來,“瞎子,我需要你幫忙。”

  黑瞎子轉過身來粲然一笑:“得嘞,小三爺,我早就等你這句話了。”

  果然啊,我攔不下來的事情,啞巴張卻能做到,一個關在門裏的人,影響力還這麽大。黑瞎子搖搖頭,掩去苦澀。

  第 10 章

  “快來了。”

  黑瞎子慢慢的穿著吳邪的衣服,天快黑了。

  吳邪卻並不想與黑瞎子多扯,天快黑了,他得想想應付辦法。如果是一個人在這裏,或許吳邪會選擇一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陰招。

  但是黑瞎子的到來,將一切都變成了不可控因素。而且……黑瞎子……不可以出事。如果所與人都有所圖謀,那麽隻有這一個人要的太單純,亦或者太不單純。或許,從一開始,他或許就沒想過這一切會變成擺在台麵上的東西。

  這個人要等著這個秘密腐朽,發爛,最後在心裏長出芽來,是該說他一開始是就沒奢求?要不是自己在這個節骨眼,將一切壓縮成故鼓脹到極致的氣球那樣,或許黑瞎子要守著這個秘密入土了。

  吳邪忽然就想到以前看過的一句讓他起雞皮疙瘩的話“遇見你我變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塵埃裏去,但我的心是歡喜的,並且在那裏開出一朵花來。 ”

  黑瞎子顯然是開出食人花來了,還是從糞坑裏長出來的。

  吳邪惡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問,我有這麽可惡麽?然後就突然想到黑瞎子問他句話,“這個所有人裏,張起靈占了多大的比重呢,小三爺?”

  然後,他回答的是什麽來著?“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麽?”

  吳邪突然想抽自己,黑瞎子一直都覺得…